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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衛已經投降啦,王彩玲坐著老高的摩托車飛奔啦

這個春天,顧長衛的新片上映了。顧長衛和春天有著特別的關聯,當然是因為《立春》,以至於每年立春,老老少少的文青們都會從記憶里翻拾點陳年舊事,然後念叨出那句經典的台詞:「每年的春天一來,實際上也不意味著什麼,但我總覺得要有什麼大事發生似的。我的心總是蠢蠢欲動,可等著春天整個過去了,根本什麼也沒有發生。」

今年春天當然發生了很多大事,這些大事也許會在未來若干年裡產生深遠影響。但是人們對真正的大事從來都是後知後覺,牽動情緒的多是眼前雞毛蒜皮的小事。因為習慣了把顧長衛和《立春》《孔雀》聯繫在一起,所以看到新片的名字《遇見你真好》,就有點哭笑不得——這不是那種爛大街的青春俗套商業片才有的名字嗎?也罷,就看看文藝片導演怎麼拍商業片。

很多導演愛用熟人,顧長衛也不例外。仍然齙牙、發福的王彩玲從《立春》里走出來,換上制服、戴起袖標,變成了親切的高考復讀學校的宿管王姨,和炊事班老高扮演的教導主任成了中老年情侶檔,為一群朝氣蓬勃的年輕人當配角。影片沒有交代她是否還在從事心愛的歌唱事業,只是在小朋友們翻牆回宿舍的時候會有個王姨掛著耳機的橋段,給有心的觀眾提供想像的空間。看上去刻板而迂腐的教導主任老高,在私下則是一名酷炫機智的皮衣機車老司機,在片尾一身紅衣,載著心愛的王姨風馳電掣而去。

從孤傲不妥協的「立春」走向青春散場的六月盛夏,電影里學生們高中畢業,迎來未知的挑戰,而宿管阿姨、教導主任這樣的小人物也從容走入生活,在日常的世俗中獲得幸福。有些人一輩子都是青年,哪怕白髮蒼蒼,傴僂蹣跚,內心也如同十八歲一樣倔強,不妥協,但顧長衛顯然不是。電影講的是三段年輕人的故事,但貫穿始終的卻是王姨和高主任,正是這對並不引人矚目的配角,給整個浪漫的魔幻現實主義故事提供了溫暖的現實主義暗示,就像曾經「跨過山河大海」的朴樹現在唱的:直到看見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有時候之所以喜歡看成熟導演的片子,其實是想看看這個人的變化,因為按照某種創作理論,一切文藝作品都具有自敘的性質。而另一種理論是我更加認同的:文藝根本上是關於人心的東西。對於《遇見你真好》這樣的商業青春愛情電影,故事俗套或新穎,並不是我最關心的,我更在意的是,從故事的講述方式中透露出的導演心境的變化。在少不更事的文青時期,大概每個人都有過豪情萬丈、荷爾蒙澎湃的青春狂想,但是對生命哲學的叩問,也許並不能持續整個人生。在文藝上,青春殘酷物語後面,還可以有更難得的間離、戲仿、微諷、狂歡。

十八九歲時的校園愛情故事,我不知道還能有什麼出奇之處。極小的時候聽鄭智化的歌,十分嚮往「年輕時代」, 他說那是「有一點天真有一點呆」「有一點瘋狂有一點帥」「有一點執著有點無奈」「有一點甜蜜有點悲哀」。到真正經歷的時候,覺得自己一定是唯一的那個,過後才發現所有人的「傳奇」都是差不多的模樣。從這個意義上說,影片中的遊船會、煙火之夜、天台之夜、操場之夜,不僅僅在時間節點上交匯了,實際上也是某種旋律的重複迴響。儘管三個故事,有的由此結束,有的從此開始,有的在這裡達到高潮。

面對青春,高曉松會說:是誰的聲音,唱我們的歌,是誰的琴弦,撩我的心弦。然而他還是註定般地走向了「油膩」。顧長衛不會這麼說。他看似很隨意地選用了一個意象:斑馬,並配上了這個「時代視野」中最催文青眼淚的宋冬野的同名民謠。

斑馬是影片中一段愛情的信物,潮濕的夜晚,有樹叢和流水,有莫名的燈光,那匹斑馬從容漫步其中,隔岸的少男少女相擁在一起。然後,吉他的聲音得體地響起,宋冬野開始歌詠他的斑馬。那個瞬間,宋冬野與「愛情」同時得到了解釋:不知所云,沒有意義,只是迅速升騰的情緒,直戳心頭。

然而顧長衛的深意還不止於此,他把中年人的密碼嵌入了敘事中的微小細節。斑馬是遊船會的老闆養的,斑馬是假的,它其實是一匹白馬,它的花紋是那年邁的老闆用黑色顏料畫上去的。最初最純潔的愛情,它的信物卻是一件矯飾出來的,出自一位高深莫測、永遠看破但不說破的老者。這樣的象徵,其中意味大概無需多言。

前面提過有些人永遠都是十八歲,另外一些大概則是一回想起十八歲就眼淚漣漣,恨不得穿越到從前,再去「過把癮」。然而精神懷鄉病總是不能避免地使人陷入黏膩而重複的抒情,中年人的世界裡,理智才應該是主角。

這一次,顧長衛不再刻薄地對待「平凡」與「自恃不凡」了,也不再拷問小人物的靈魂,逼迫他們要麼向命運下跪,要麼抵抗至粉身碎骨。他的理智以另一種方式流淌出來。對於荷爾蒙與所謂的愛情,他固然並未沉溺,但也不嘲諷,而是寬容。所以在《立春》里始終沒有被調到北京去的王彩玲,在這個濕潤的小城裡,最終坐上了情人的摩托車,向未知的地方飛馳而去。而那些曾經「遇見」的年輕人,再相遇時,「How should I greet thee?」並不是「以沉默,以眼淚」,而是接受了彼此的平凡,接續著往昔的情感。

十年寒暑又一春,《立春》的導演大概早已與生活和解,他的觀眾呢?

文| 巒川

本文刊載於20180410《北京青年報》B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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