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不可言：書道盡在有無間

最新 04-11

編者按：

薛偉東先生，是一位篤守書道絕不被塵俗所沾染的書法家，乃浮躁的中國書壇中為數極少之人。

本文是竇洪濤先生，及竇洪濤先生的老師於文波先生一道，與薛偉東先生的一次關於書道與人道的對話。

書道與人道：關於一幕人生大戲，一場舞蹈，一篇交響樂……關於兩兩相忘。

薛偉東先生，是一位篤守書道絕不被塵俗所沾染的書法家，乃浮躁的中國書壇中為數極少之人。

其實，在茫茫人海中，薛偉東只是芸芸眾生之一。就像你隔壁那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大伯，從長相到步履到謙恭相都極其平凡，臉上永遠充滿平和的微笑。但當你一腳踏入他在濟南陽光舜城嵋家屋的書法小品展，他的氣象便一下子偉岸起來。如果你有慧根，如果你與書法有緣，那麼，你會自然而然地被其書法的博大氣象所籠罩所震撼。對於此，我深有同感。

於是，我做出了一個認真決定，以作家的身份，並且請我的老師於文波先生一道，與偉東先生進行一次關於書道與人道的對話。

薛偉東書法作品：劉禹錫陋室銘

我認為，對一個修行修鍊了幾十年的藝術家，再去探討技法、章法、用墨、結字之類的東西純屬多餘，因為那些東西根本用不著推敲一輩子。

而需要用一輩子甚至幾輩子來推敲、感悟的，則是「有」背後的「無」。如線條之美，結字之奇崛，章法之高妙這些有形的東西背後，是一顆什麼樣的心，什麼樣的思想，什麼樣的思維方式，並且能達到一種什麼樣的格局與境界，這才經得起累世的積累與思悟。

初識偉東先生的書法，也許並無驚艷，但細細品讀下來，我卻漸漸明白，他的章法，線條與結字變化無窮，是「道生一」的感覺，是一剎那的隨形就勢，是「一作一體」，真乃「夫物芸芸，各歸其根」。毫不誇張地說，他的每一幅作品，都完全是朝向陽光自然而茁壯的成長。正如一片美麗的森林，無論那些枝丫生長如何茁壯，扭曲變形如何無律，但總是根往土地，朝向陽光。

於是，萬物作焉。萬物作焉，那些無論怎樣的線條，偉東先生俱受不辭。

於是，偉東老師的書法技藝不要再研究，你剛研究出來的規律，在下一幅作品中就已然不見。偉東先生的書法是法乎道，生於心，隨時無中生有，在生生不息中鋪展成一片天，一片森林。從這一點上說，他果然是《道德經》的幾於道者。

薛偉東書法作品：李白靜夜思

偉東先生不讓我們稱呼他「薛老」，叫「老薛」就好。平實而幽默。

除了酷愛書法，他無別的愛好，與現代人的常規伴侶煙、酒、賭、侃幾乎絕緣，常在酒桌上苦口婆心地奉勸年輕人戒煙、限酒、拒賭；每日五時起床讀書習字至少兩小時，幾十年如一日；間或與文友相聚，會友後獨自回家……

這就是書法家薛偉東。

關於藝術，大眾或許沒有專業的評判能力，但卻有著格外靈敏的第六感。單單專家叫好，不一定能得到市場的認可，「所以，書法藝術終歸說來達到一定高度並得到廣泛認可很難，但是難，就不努力了？！」偉東先生如是說。

偉東先生書法之氣勢不可擋，字與人充滿矛盾卻又如協奏曲般和諧。接連參觀書展，觀其澎湃之勢，震撼不已，感其自由之律，悅心悅神。

我知道，是經過四十餘年錘鍊，他筆下才有了一根根老辣、圓潤、有彈性、有張力的線條，才有了神龍走筆的自由自在，才有了翰墨淋漓的率意自然。

在我看來，偉東先生無為的心性與生活態度，皆由早年的困苦經歷磨礪而出。15歲母親早亡，作為家裡的男勞力，在大姐分配到鎮醫院時，感覺最深的是身上沉甸甸的擔子。在高考未恢復的農村生產隊時期，當什麼時候不用推磨，不用撿糞成為一種深深盼望時，寫字成為唯一可以慰藉心靈的良藥。多年後，偉東先生一定想過，他是不幸的，也是最幸運的一個。因字寫得好被選進部隊放映組。把字寫好是工作職責之一，用偉東先生自己的話說，部隊里筆墨紙硯一應俱全，亦有字帖書籍可學習臨摹，為他提供了學習積累的物質基礎。

薛偉東書法作品：寧靜致遠

偉東先生身上，「急」性子和「慢」書法是毫不違和的。軍旅生涯十餘載，工作積極，表現優秀，養成了高效率做事的良好習慣，並能適應速率隨時調整自己，成長為一名響噹噹的好兵。轉業之後進入濟南外經貿部門，公務繁多，但有一點堅定不移：酷愛書法並持之以恆。每天早上5點起床、臨帖、讀書、創作。節假日，看展覽、逛書店。儘管道路複雜縱橫，他始終堅守酷愛書法這一路。淬了火，把一管毛筆打磨成了心上的觸手，以書寫寄寓自己的情懷，養浩然之氣，心中灑滿陽光。使欣賞者感之悟之，心中亦陽光豐滿。

他以正能量的氣場吸引集聚了一群人，一群真誠助人，自策上進的人。偉東先生不喜應酬，所以周圍的人不是有意呼喊而來，而是被自然地吸引凝聚。自然率性的偉東先生對於每一位來賓都視作緣分，真誠相待，並不吝筆墨賜寶。觀自在，觀其復，我明白，對萬事萬物產生隨緣的態度,才對一切外境外緣都能隨意而自由自在。

我不由稱讚偉東先生書法幾近於道，他卻連連擺手，稱自己只是在向前輩學習。在傳統經典中積澱技藝，從生活與自然的一點一滴中磨礪心性，因而我們感受到書法中那份陽光，以及氣的自由遊走和象的自然流露。

偉東先生說自己是在臨王羲之、懷素、顏真卿、孫過庭、黃庭堅及漢簡、隸書、章草之後，才有了對書法的獨特體悟。從懷素狂草入手，習顏真卿的正楷修養氣勢。字法，技巧，學識的積澱之後，方能一氣呵成，一以貫之。只具備才，後天不努力成不了，只具備學或識，沒有才，也成不了。必須以美為前提，經過長期的大量的臨帖、創作，才能由量變到質變。正所謂熟能生巧，巧能生精，精能生神。如何調動自己身上的氣血於筆尖之上，萬毫齊力，這完全需要以熟和巧作為基礎。更為重要的是，每個習書之人要找到最適合自己的書體，從入帖到出帖。書法沒有捷徑。

薛偉東書法作品：論語句

當然，筆墨當隨時代，一個書法者在繼承傳統經典時，更應兼備時代精神，才能更好地將百家之長融入自己的個性感悟中，從而創造出獨屬於自己的草書語言。

偉東先生指出，書法是力的藝術，線條的張力美便是草書的生命。草書線條應像座鐘的發條，而不可似湯鍋里煮爛的麵條。他也一直在強調每一幅字都應極盡變化，富有想像力的創新和變異，才能呈現強大生命力。在他的書作中，小的作品有味道，大的作品有氣勢，整個作品和諧有力。

率意自然，變化豐富，筆意連貫，心手雙暢；運用獨特的章法結構，字法的誇張變形所呈現出來的筆墨意味以及審美意趣，令欣賞者在賞其書法時感到胸臆暢快。《論語·述而》篇載「子曰：『志於道，據於德，依於仁，游於藝。』」筆畫生動，線質遒潤，雄強豪邁之氣韻通貫始終，字與字間，行與行間打破整齊一律，雄勁奔放，而又謹守法度。這就是偉東先生的書法。

出生於醫學世家，由於時代因素註定他與醫生無緣。然而，善良的小腳母親給了他一雙行走世界的大腳；妙手仁心，以大醫精誠為尚的祖父和父親賦予了他對美好德行的追求。他將這份善德融於書法中，肆意揮舞出一齣戲劇，一場舞蹈，一幅畫卷。

無言而有詩韻律意，無色而有繪畫之斑斕，無聲而有音樂之律動。無江湖氣，無文士氣，無富貴氣。字如其人，意味深長。

妙不可言的書道，盡在有無之間率意恣肆地展現。

這便是偉東先生的書法氣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