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40年後，哈佛「咸豬手」教授終於停職了
2018年3月5日，73歲的哈佛大學文理學院政府學系教授豪爾赫·多明格斯(Jorge Dominguez）因多項性騷擾指控被校方停職，這一天，他騷擾過的女性已經等了近40年。
針對多明格斯性騷擾的指控最早出現在1979年。近40年間，多明格斯受到過十幾項性騷擾指控，但他受到最嚴重的處分只是禁止擔任行政職務三年。直到最近，多明格斯終於因為受到多項性騷擾指控而停職。然而，由於其終身教授的身份，政府學系並沒有權利解僱他，只有哈佛大學最高管理機構——哈佛董事會才有權解除他的任職，並且需要認定他有「嚴重失職或行為不當」。
多明格斯，1993年
（圖片來源：哈佛大學資料室）
「這個地方很適合強姦（This would be a nice place for a rape）。」
1981年，在和女性下級同事特里·卡爾（Terry Karl）穿過校園裡一片小樹林時，多明格斯這樣說。
卡爾當時是哈佛大學政府學系的助理教授，她從來沒有聽說過「性騷擾」這個詞。在20世紀80年代初期的美國，性騷擾仍然是個相對較新的概念。
「沒有什麼地方是適合強姦的。」卡爾回復說。
特里·卡爾，1980年
（圖片來源：The Chronicle）
1972年美國頒布《教育法修正案》第九條，正式把大學校園性騷擾納入立法禁止的範圍，隨後在1977年的一起案件中，聯邦法院第一次承認性騷擾屬於教育歧視，到80年代中後期，最終確立起比較完善的反性騷擾法律體系。但哈佛校方卻一直在力圖弱化性騷擾事件的影響。
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之前，哈佛大學有記錄的性騷擾處罰案例只有過兩起——1979年，馬丁·其爾遜（Martin Kilson）教授試圖親吻一名本科生；1982年，德里克·瓦爾考特（Derek Walcott）教授向一名本科生求愛，被拒絕後報復性地給了她C的成績，而校方除了對他們進行告誡和要求他們給學生寫道歉信之外，並沒有採取更加嚴厲的處罰措施。
1983年1月，卡爾寫信給多明格斯，明確表明她受到了侵犯，多明格斯也回信保證再也不會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但他沒有說話算數，繼續在多個場合試圖親吻、觸摸她，並暗示自己將參與評定她的工作表現，審閱她正在寫的書稿，左右她的事業發展。
卡爾向把多明格斯的信轉交給校方，並在多次反應情況無果之後，聘請了一位律師向平等就業機會委員會提出投訴。
1983年7月底，哈佛校方處以多明格斯免除三年行政職務的處罰，並禁止他參與評定卡爾的工作，也不能參與任何有關她晉陞的討論。同時警告多明格斯，未來任何不當行為都可能會使他面臨解僱。
對於哈佛而言，這件事情就結束了。但卡爾仍然需要經常面對多明格斯，他們同在政府學系工作，一起參加部門會議。卡爾不得不在一年之後主動離開了哈佛。
手握終身教職的多明格斯依然留在哈佛政府學系，他並沒有收斂。這些年間，被「咸豬手」教授騷擾的不僅是女同事，甚至還包括學生。
1998年，因為考慮攻讀博士學位，政府學系的畢業生格羅斯曼在多明格斯的辦公室和他會面，卻遭遇多明格斯摸了她的大腿，她向哈佛校方投訴，並且表示可以實名指控，但並沒有獲得校方重視。
格羅斯曼在哈佛學院畢業照，1999年
（圖片來源：The Chronicle）
2006年，多明格斯又騷擾了哈佛政府學系研究生查倫，他在辦公室里摟抱查倫，並把手放在她的臀部。查倫沒有立即向校方報告這件事情，因為當時，多明格斯是她的考試委員會和學位論文委員會主席，而那時距離最終考試只有幾個星期了。
查倫在哈佛大學，2006年
（圖片來源：The Chronicle）
因為教師與學生之間存在嚴重的權力不對等，早在1984年，哈佛大學就率先頒布了禁止師生戀的政策，而性騷擾事件卻沒有就此結束。
1984年2月，哈佛大學的學生們發表了一份面向大學中女性的調查，得到的數據令人髮指：49%沒有終身教職的教師、41%的研究生和34%的本科生表示她們曾受到過性騷擾。隨後，職工委員會開始考慮專門成立處理性騷擾投訴的中央辦公室，但這份提案隨後在5月份就被廢除了。
而多明格斯則先後擔任多個重要職位，包括哈佛大學Weatherhead國際事務中心負責人、首位國際事務副教務長、拉丁美洲研究協會主席，以及哈佛國際和地區問題研究所所長。
2000年後，在聯邦政府的敦促以及社會團體的壓力下，美國的大學和學院紛紛開始建立、完善防範性騷擾和性侵害的制度體系。霍布森等學者的調查顯示，97%的大學都有正式的反性騷擾政策；90%的大學能就學生反映的性騷擾問題進行內部調查。
2017年10月，好萊塢性醜聞曝光後，抗議性侵犯和騷擾的#MeToo運動風起雲湧，涉及多明格斯的陳年舊事也在這場運動中，卡爾、格羅斯曼和查倫三個本無交集的女性，發現彼此在不同的時期，都經受過多明格斯的騷擾，她們才意識到，受害者不僅僅是自己。
在她們的曝光下，哈佛學生終於了解到，身邊居然有這麼一個德高望重的「咸豬手」教授。隨即，他們在社交媒體上展開了開除多明格斯的呼籲。
「就在上學期，他還在給本科一年級學生教書，還有學生與他在關了門的辦公室里座談，去參加他的私人家宴。」2018年3月12日，《哈佛政治評論》發表了哈佛政府學系學生寫的要求學校嚴查多明格斯的文章，文章標題用了卡爾近40年前回復多明格斯的話：「沒有什麼地方是適合強姦的。」
在學生們憤怒的抗議聲中，哈佛大學文理學院院長邁克爾·史密斯保證，所有指控都將得到全面公正的審查。
但實際上，目前已經被停職的多明格斯實際算是在休假，他依然在領工資，進出政府學系大樓也不受任何限制。
目前，調查仍然在進行，針對他的性騷擾指控已經達到了18起，據稱多明格斯已經選擇在學期結束時退休。
特里·卡爾已經白髮蒼蒼。當年，在離開哈佛之後，她曾因為此前的性騷擾投訴而備受困擾——在她的求職過程中，總有人背後議論曾經的「醜聞」。最終，她在斯坦福大學找到了教職，成為一個優秀的學者，獲得過多個教學和研究獎項。
特里·卡爾，2018年
（圖片來源：The Chronicle）
她還完成了那本書，那本多明格斯曾經威脅她要給「審閱意見」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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