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論語心得之十五 切、磋、琢、磨

子貢曰：「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子貢曰：「詩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謂與？」子曰：「賜也，始可與言詩已矣！告諸往而知來者。」

子貢說：「一個人貧窮卻不巴結諂媚，富貴卻不驕傲自大，這個人怎麼樣？」孔子說：「可以了，但還是不如雖貧窮卻樂於道，雖富貴卻謙虛好禮的人。」子貢說：「《詩經》上說：『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就是這樣的意思吧？」孔子說：「賜呀，現在可以與你探討《詩經》了！告訴你過去的事，你可以因此而知道未來。」

子貢，複姓端木，字子貢，名賜。子貢是孔子著名的弟子，在孔門十哲中以言語聞名，利口巧辭，善於雄辯，辦事通達，曾任魯國、衛國之相。他還善於經商之道，曾經經商於曹國、魯國兩國之間，富致千金，為孔子弟子中首富。「端木遺風」就是指子貢遺留下來的誠信經商的風氣，成為中國民間信奉的財神。子貢善貨殖，有「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之風，為後世商界所推崇。《論語》中對其言行記錄較多，《史記》對其評價頗高。子貢死於齊國，唐開元二十七年追封為「黎侯」，宋大中祥符二年加封為"黎公"，明嘉靖九年改稱「先賢端木子」。

子貢曰：「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子貢經商，先貧而後富，以誠信經商，著力於君子自守，所以有此為問。朱子曰：諂，卑屈也。驕，矜肆也。常人溺於貧富之中，而不知所以自守，故必有二者之病。無諂無驕，則知自守矣，而未能超乎貧富之外也。子貢能自守，就是做到了無諂無驕，《史記·仲尼弟子列傳》載：「子貢好廢舉，與時轉貨資……家累千金」，意思就是指子貢依據市場行情的變化做買賣，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以成巨富。貧而無諂，人窮志不短，也可用孟子所說的「貧賤不能移」來勉勵自己，但真正能夠做到。難度還是相當大的。富而無驕，富貴不能淫，對於一般人來說，也是難於做到的。子貢做到了，但他仍用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來問孔子，就是對此有疑問，何如？僅僅做到這樣就夠了嗎？是不是這就是君子所為？

子曰：「可也。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孔子的回答則認為，做到了貧無諂富無驕，也算可以了，但還不能超脫於貧富之外，達不到君子的境界。不如貧而樂，富而好禮，貧窮仍能樂道,富貴仍然好禮，一個人若能認識到人生的意義不僅只在於獲得溫飽，而是在追求溫飽之外的更高價值與意義的「道」，我認為，孔子所說的貧而樂是在追求「道」的過程中無暇也無法分心分力去追求物質條件的改善，是樂在求道的過程，雖物資匱乏而心情快樂。富而好禮，富貴之人可以通過喜好禮，使自己能夠知道如何與人平等相處,如何把自己的人生價值同他人尤其是貧賤之人的尊嚴和價值聯繫起來，好禮才能真正做到「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這也才是一個君子應該做到的。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本意指把骨頭、象牙、玉石、石頭等加工製成器物，骨頭、象牙等要用道具切開，再用錦鐋細銼，而玉石、石頭等要先開料，再以椎粗銼細刻，然後磨光，比喻精益求精。然不切則磋無所施，不琢則磨無所措，這是一個君子對文采和修養的追求。切、磋、琢、磨，四個動詞極為精闢簡練，道出了君子修養的要訣。這也是子貢的深刻領會，孔子聞此語，極為高興。子貢的切磋琢磨，形象地把把君子追求修養的過程比作骨器玉器的製作，每一字都有極深的內涵，象徵著洗盡鉛華，去蕪存菁，精益求精，璞玉其價值在一次次深琢細磨中不停地升華，而君子呢？也在一次次自省自警中歷練重生，其品性在時間、耐心、毅力中，不斷被充實，絕不滿足，永無止境。

子曰：「賜也，始可與言詩已矣！告諸往而知來者。」朱子曰：往者，其所已言者。來者，其所未言者。孔子是喜極而嘆，可以與你談論《詩經》了，因為你能舉一反三，觸類旁通，告訴你我已經說的道理，你就可以推斷出我想說還沒有說出來的意思啊！我理解孔子的本意是：本來想用《詩經》里的這句詩來告訴你答案，你就已經根據我上句話的意思，把我的意見直接說出來了，所以，我可以與你討論《詩經》里的深奧大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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