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王晶都甘拜下風，他堪稱導演界勞模中的戰鬥機

本文發於香港電影號

演員一年多產，觀眾還能理解，但一位導演能夠多產，甚至一年完成5部以上電影，那真的應該被評為「勞模中的戰鬥機」了。

今天要說的這位，在近些年的香港電影人中還真鮮有能與之抗衡的

——邱禮濤

就連王晶都要甘拜下風，原因是邱禮濤的路數往往令人摸不著頭腦，類型的多元也超越了王晶一味只想賺錢的心態。

在剛剛結束的第22屆香港國際影視展上，導演邱禮濤一口氣參與了自己多部新片的發布會。從片單來看，2018年他執導的電影多達6部，而去年的影展上，他發布的5部新片都已陸續上映。

《泄密者》

《感動我77次》

《家和萬事驚》

《掃毒2之天地對決》

《拆彈專家2》

一直以來，邱禮濤都不是一個穩定型的選手，30多年的電影生涯，他秉承著「多快好省」的理念拍攝了超過75部作品，褒貶不一。最為人熟知的是兩部cult片《人肉叉燒包》和《伊波拉病毒》，卻也從來沒有上過「最佳導演」的神台。

這幾年，我們總在不同類型的電影中看到邱禮濤的大名，既有合拍大片《拆彈專家》，也有清新愛情片《原諒他77次》等。今年的他，看來是打算在「跨界」道路上一去不復返了：作品列表中既有合拍片《掃毒2》、《拆彈專家2》、《泄密者》、《暗黑者之死亡通知單》，又有《感動我77次》、《家和萬事驚》等本土製作。

到底，如此賣力的邱禮濤能不能告別「偶有佳作」的宿命呢？

〖重口味〗將cult文化進行到底

有人問過邱禮濤，不拍戲的時候喜歡做什麼？回答是：「會研究很多東西，比如，社會權利的分布……」

這樣頗具深意的回答，乍一聽很難與他那些血腥、變態、暴力的重口味電影聯繫起來。實際上，作為一名香港嶺南大學的文化研究碩士，邱禮濤最想拍的真不是cult片。

他的理想作品是像陳凱歌的《黃土地》、侯孝賢的《童年往事》這種電影，有人文關懷，技法上又有創新。

陳凱歌《黃土地》

侯孝賢《童年往事》

但是，他很快就發現了自己的想法在香港行不通。「香港電影的審查制度讓我在很多創作方面遇到障礙和困境，讓我意識到沒有辦法用自己最理想的方式去完成自己的電影表達。」他說。

個性執拗的他當然不會妥協，於是巧妙地把這些思考丟進了cult片里。在《人肉叉燒包》票房創下佳績之後，他發現這正是最適合自己的路數：用情色、血腥、驚悚或者其他吸引眼球的三級片元素，來包裝自己對眼前這個社會的批判或者關懷。

以《人肉叉燒包》、《伊波拉病毒》為例，初看只是赤裸裸的暴力，20多年後再看，才發現其背後的社會寓意足以流傳千古：主人公們都是在香港優勝劣汰的競爭法則中被碾壓的底層個體，片中的肢解、強姦戲碼標示的其實是被壓抑邊緣者的一種「宣洩」。

在他的兩部「性工作者」電影中，我更喜愛《我不賣身，我賣子宮》。電影真實記錄了「北姑」的生存狀態，不誇張也不怪誕，還將幾位重點人物的前世今生、辛酸苦辣刻畫的有血有肉。

尤其是劉美君飾演的鐘鍾，言語間有點木訥，雖然遭遇了許多生活的不公平卻始終心懷善良與美好。當被問及：「你最愛的人是誰？」，黎鍾鍾說「我媽媽」；又問她最恨的人呢？黎鍾鍾說「也是我媽媽」然後忍不住哭，,並且拒絕再說下去，這個情節至今都印在我的腦海裡面。

「原來未到家 很怕被遺下，莫問真假 怕太早將一切看化……」——電影主題曲《浮花》

劉美君為電影所演唱的《浮花》，完美地借歌傳情，百聽不厭。聽著聽著不禁會想起電影畫面：拼盡全力要嫁去香港是為什麼？甚至獻上自己的性命，值得嗎？這真的不是電影，現實中我也有朋友，為了一個「身份」嫁到港澳。真相真的那麼美好嗎？也只能說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了。

一部電影有一個細節讓你久久不能忘懷，說明它至少是打動人心的，而不是一個過客。從《我不賣身，我賣子宮》中，我嗅到了悲情背後的人情味。

《我不賣身，我賣子宮》

邱禮濤還有一個長處不得不提，那就是挑選演員、顛覆演員的功力！從黃秋生到劉美君再到《雛妓》的阿sa，還有《失眠》中的衛詩雅，無一不是奉獻了有別於以往的銀幕形象，前兩位還分別拿下了金像影帝與金馬影后。

其實，這10幾年來，邱禮濤一直都沒有放棄自己的cult片之路，不過，其呈現的方式與方法，卻總覺得不如過往作品那般流暢。去年的新作《失眠》甚至於早前的《兇手還未睡》，會明顯感覺到只是「流水線作品」。

為什麼會有這種反差呢？反觀《人肉叉燒包》、《伊波拉病毒》能成功，不是基於其多麼血腥與暴力，更多的是紮實的劇本創作，整個故事邏輯清晰，看得痛快，血腥暴力場面也是為了劇本服務，從不顯得突兀。

去年的《失眠》，雖然也一如既往保留著嫉惡如仇的底色，想通過電影控訴日本侵略者，控訴在香港發生的「慰安婦」事件，但卻出現了很多邏輯上的問題：

黃秋生扮演的林惜家軟禁了前女友，向實驗室釋放興奮氣體到底是為什麼？一向不信鬼神的他，為何會找靈媒問詢父親往事？最後，沒有交代什麼原因，畫風直接從抗戰時期轉入林教授癲狂吃人畫面了。整部電影看完，有點為了高潮而高潮的尷尬。

最終，「邱禮濤+黃秋生」的組合，只有懷念，沒有驚喜，徒留一片遺憾。

《兇手還未睡》是標榜著B級片上映的，但劇本的問題展現得更加明顯。電影圍繞綁架懸案展開，邱禮濤試圖用「或然率」的科學理論討論作案動機，這當然也是他社會學思考的一部分。只可惜許多反轉都沒有鋪墊好，敘事上的無力感導致劇情漏洞百出，再加上許志安和文詠珊稚嫩生硬的表演……

心疼邱禮濤，可能是需要養家糊口，要不然就是資方的時間限制太緊，如果多點時間打磨劇本，也不至於拍出這種片子來。

〖小清新〗非常規的男歡女愛

不知是否拍慣cult片的緣故，不少影迷認為，邱禮濤處理得最差的就是愛情片，他在這方面的作品也比較少。《男上女下》借女人的奉獻講愛情的含蓄；《半醉人間》用工作的壓力講愛情的脆弱，與其說是愛情片，倒不如說是人情冷暖。

尤其在經歷了《失眠》的失望之後，當看到《原諒他77次》時，內心的驚喜是難以言喻的，原來邱禮濤還能這麼拍？甚至讓人想起了葉念琛的殘酷愛情系列。

《原諒他77次》

影片的可貴之處可以用四個字形容：感同身受，片中人設與《春嬌與志明》有些類似，一位是缺乏責任心看起來幼稚的男生要在失敗的情感中獲得成長，一位是希望得到更多安全感的女生要在最後的挽留面前進行選擇。

《原諒他77次》的最大特點就在於，通過不同事件的累積，讓觀眾看到了自己生活的影子。尤其是ADAM向伊娃求原諒時，屏幕上折射了兩人從求學到戀愛的點滴時刻，不禁讓人回想起初戀的美好。可正當你緬懷初戀時，畫風又變了，每個反轉都來得很意外，但其實卻恰到好處。

《原諒他77次》

實際上，邱禮濤可謂是玩轉類型片的高手。放棄暴力、血腥，一樣可以在寫實愛情片中裝入cult片的內核：我們把結局想的太美好而忽略了愛情中的欺騙、背叛！

如今精品港片也越來越少，像《原諒他77次》這樣，用高明的方式來講解故事，不失為港片小品突圍的一條道路。

今年的第22屆香港國際影視展上，邱禮濤連同77次的原班人馬，又給影迷們帶來續作——《感動我77次》。這一次Adam(周柏豪)與Eva(蔡卓妍)將走入婚姻，演繹時下男女步入婚姻殿堂後的相處與磨合。看來，「77次」有望成為成為港式愛情小品的專屬IP，且看邱禮濤又將如何在這個常規議題中，植入他的cult片內核。

〖主旋律〗逆流而行，只願作品不被淹沒

邱禮濤很少拍攝大製作，但去年上映的《拆彈專家》是個例外。這種過億製作、還是半主旋律的電影，哪怕香港觀眾看到導演名字是他，都不太敢相信。

其實，在2000年以後，他也在慢慢探索合拍片道路。從2008年至今，他以導演身份完成了近10部合拍片。比如《青魘》，在驚悚的背景故事中，邱禮濤刻意營造出了內地鄉村的壓抑和愚昧，並表達了對「文革」的反思。去年的《拆彈專家》，在資方和市場的壓力之下，習慣了劍走偏鋒的邱禮濤呈現了完全主流的價值觀。

欣喜的是，從故事和類型來看，邱禮濤在傳統的香港警匪片如何呈現這個老話題上，還是動了一些腦筋的。

大概從九七前後開始，香港的警匪片開始走向複雜敘事的道路。從「銀河映像」的早期作品《一個字頭的誕生》、《暗花》等，到《無間道》系列，再到《寒戰》系列、《毒戰》等，這些港產警匪片的敘事結構越來越複雜，壞人和好人沒有絕對的界限區分，劇中主角都被放置在一個黑白無間的灰色地帶，並藉此呈現人性的多元化。一方面，觀眾看起來更加燒腦了，但另一方面也少了那些年港片的痛快淋漓。

《拆彈專家》並沒有延續這個傳統，而是設計了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故事。人物和敘事的簡單化，倒是有點像成龍早期的《警察故事》、《A計劃》、《重案組》或者陳嘉上的《飛虎》等傳統警匪片，這讓不少港片迷在觀影時體驗到了久違的酣暢淋漓。

《拆彈專家》

所以說，邱禮濤真的不是一個跟風的導演，相反，他是一個很不隨大流的導演。

大家還記得1987年的《靚妹正傳》嗎？就是邱禮濤過了《靚妹仔》（1982年林碧琪獲得影后的作品）潮流後的不跟風之作。他不願意讓自己的作品在洪流中淹沒，而是希望創造一種新的風氣，為自己的作品重塑一種新鮮感。

《靚妹仔》

雖然是一部主流大片，但邱禮濤還是沒忘記把自己關心的社會話題放進去。比如藉由旅行團導遊之口，引出東隧和西隧的過路費過於昂貴而導致紅隧交通擁堵問題嚴重的民生話題。

還有片中一些細節的把控，比如蔡瀚億飾演的小警察背著炸藥包，嘴裡喊著「我是警察，我有責任，遠離人群，遠離車輛…………」著實切到了淚點，英雄人物不是一味的偉光正，也可以是你我身邊的小人物。

《拆彈專家》在港片變與不變的思索上，總算做出了一些突破。雖然電影還是存在邱禮濤作品的一貫通病：人物刻畫不夠深刻。劉德華和小宋佳的感情線、姜武的壞人形象，都不夠立體，遊離於影片之外。但是，它在票房上的成功至少證明了，邱禮濤也能把控好大題材。這使得不少大製作也開始找上他，《掃毒2》、《拆彈專家2》都將在今年開拍，邱禮濤的「北上」之路也讓人更加期待了！

網上不少評語都在說著一個觀點：「邱禮濤真的是多產，可惜有數量沒質量。」

事實是這樣嗎？即使這麼多年來，他的電影即使沒有一部真正獲得足夠多的好評，但不能忽視的是，邱禮濤是有自己的堅持的，從他的每一部作品中，都能讀出他想表達的內容。

這就夠了！實際上，像邱禮濤這樣的快槍手式「題材雜家」已經是買少見少，在他身上秉承的其實正是香港電影人的高效精神以及港產片尖銳又不失傳統的底蘊。

你可以不喜歡邱禮濤的電影，但邱禮濤是值得尊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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