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號玩家》:虛擬文化的狂歡
任明
《頭號玩家》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綠洲」打造者哈利迪對男主人公韋德·沃茲所說的一句話:「謝謝你玩我的遊戲。」在現實生活中「總覺得不自在」的哈利迪,傾情打造了一個虛擬的遊戲宇宙,令無數人沉迷其中。這個遊戲為哈利迪攬金無數,臨終時其個人資產已達5000億美元,然而在現實生活中因退縮而失去所愛的他,終究不是個快樂的人。
他在遊戲中設計了三把鑰匙,想要將「綠洲」交給一個值得信賴的人,而找到鑰匙的線索就是他的三條人生教訓:逆向思維、邁出勇敢的一步、享受過程。可以說,這三條人生教訓——或者說是對生活的感悟——並無特殊之處,然而在恰當的時刻對其進行領會並付諸實踐,卻是成功與失敗的分界。
在遊戲中,當他將最後一把鑰匙交出時,他對「綠洲」的頭號玩家韋德·沃茲由衷地說了一聲:「謝謝你玩我的遊戲。」那一刻,我彷彿看到72歲的斯皮爾伯格代表所有的創意工作者在對觀眾表示感謝:謝謝你玩我的遊戲,謝謝你看我的電影,謝謝你讀我的書……所有以自己的智力與精神資源創造了某一世界的人,都會為自己的作品能夠引起他人的興趣與共鳴而感到開心,從這一點來說,所有的世界都不僅僅是創造者一個人的世界,而是由創造者和對這一世界感興趣的人共同建構起來的。
《頭號玩家》所描繪的無疑是一個已經失去平衡的世界。影片所描繪的2045年,現實社會的生存環境已經極端惡化,用集裝箱搭成的「疊樓區」暗示著一種令人心酸的生存方式。人們似乎已經忘記了綠色與自然是什麼,為了逃避現實,他們戴上VR裝置,沉浸在哈利迪所創造的「綠洲」遊戲之中——在「綠洲」這一併無真正「綠色」存在的世界裡,你可以做任何事,可以是任何人。
現實生活中平凡而孤獨的韋德·沃茲在遊戲中是一個頗有幾分名氣的玩家,他享受著遊戲世界中的「名人堂」待遇,結交了朋友與夥伴。因為對哈利迪的極端崇拜及其生平的了解,他成功地在遊戲中找到了三把鑰匙,成為「綠洲」遊戲的繼承者與擁有者。
這個俗套的故事並不試圖對沉迷於遊戲的人進行終極追問,反而認為逃避與沉迷是一種恰當的現實,只要有節制。影片結尾,韋德·沃茲作為「綠洲」新的擁有者,提出周二、周四將關閉遊戲,以鼓勵大家享受現實生活的真實與快樂。然而被忽略已久的「現實」,真的還有能力給大家帶來快樂嗎?影片開始時曾有韋德·沃茲的自述:我們被稱作「迷失的一代」,因為沒有地方可去。可以說,被毀壞與忽略的現實,正是造成所有逃避的肇端。而商業文化值得警醒的一個重要弊端則是,它傾向於以提供更多的「消費」作為一切的「解決之道」,虛擬現實即是其漸趨極致與虛無的一種體現。
「綠洲」遊戲開始時的口號是:準備迎接你前所未有的體驗。然而正像片中100多個「彩蛋」所表明的,在商業文化中,所謂「前所未有的體驗」通常只是已有體驗的疊加而已。《頭號玩家》即是將美國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的流行文化進行了一次集結,討巧地將其置於遊戲的世界中進行了「拼貼」。而這種「拼貼」所激起的文化狂歡,正說明了我們是如何深重地被環繞在一個流行文化的人造世界之中。在《頭號玩家》的大銀幕上,我們看到的是層出不窮的虛擬文化影像:金剛、哥斯拉、鋼鐵巨人、《侏羅紀公園》中的霸王龍、《閃靈》、《鬼娃還魂》、《蝙蝠俠》、《回到未來》、《機動戰士高達》、《街頭霸王》……這些人造的奇異影像在我們的周圍砌起了一堵高牆,成為我們的文化土壤、我們的空氣、我們彼此交談的語境:在這些奇異影像的世界之中,我們盡可以玩味不已,召喚神龍,呼喚同伴,並且輕鬆獲得為我們量身打造的「認同」。
儘管可以玩味不已,然而那終究是一個「人造」的消費世界而已。斯皮爾伯格沒有指出這一世界不是必然存在的,這是其作為商業片導演的曖昧所在。然而這個世界確實不是必然存在的,因為正如打造虛擬「綠洲」的哈利迪在片尾所說的——「只有現實是真實的」。問題是,我們該如何定義與打造「現實」?
在廣闊無垠的現實之中,人類為自己打造了很多「世界」賴以寄身,這是人類智慧與靈魂的證明與歸宿。商業文化更是創造了很多供我們消費與消遣的娛樂天地。這些最終都變成我們文化的一部分,在我們身邊日復一日地堆積起來。作為商業電影大師,斯皮爾伯格雖然聚焦於「遊戲成癮」及未來世界的荒蕪、操縱性等頗具現實感的話題,但他對遊戲與人生、虛擬現實與人類的未來等問題的實質,實際上是語焉不詳的。值得肯定的是,他以其對商業文化的敏感,通過《頭號玩家》告訴我們:這樣的世界不遠了,你要怎麼做?(編輯 董明潔 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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