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訴李明博與清算舊政治，文在寅能解除韓國總統的「魔咒」嗎

4月9日，韓國檢方以收受賄賂、貪污、逃稅、濫用職權等14項罪名，向首爾中央地方檢察廳起訴前總統李明博。「前總統李明博鋃鐺入獄」的消息近日已成為韓國時政熱點，引發全國性討論。悲觀者認為，這是「韓國政壇的悲劇」，歷任總統都難以善終，韓國總統彷彿成了一個被詛咒的職位；也有人稱李明博被捕意味著新一輪政治報復的開始和韓國高層鬥爭的顯形。但樂觀者如筆者則認為，文在寅此舉是為舊政治秩序合上了棺蓋，讓新政治秩序登上舞台。

政治報復 or 例行公事

韓國在野黨認為，此次調查無疑是出於「政治報復」的目的，告慰自殺的盧武鉉總統的在天之靈。的確，盧武鉉在任期間，文在寅作為其左膀右臂，為其出謀劃策，兩人的關係也可謂是親密無間；好友在民主黨壓力下不得不自我了斷，這讓文在寅似乎沒有不尋仇的道理。

政客習慣於把大多的錯誤歸結於政治報復。事實上，文在寅此次的指控並非憑空捏造。此次法官是以「預防李明博銷毀證據」為由，提前下令逮捕。以下是筆者整理的截至目前的指控與李明博的回應：

李明博所面臨的指控總結

從以上內容不難看出，李明博及DAS公司聯繫極為密切。然而，前總統都承認了部分對自己的指控；但李明博卻一口咬定自己兩袖清風，擺出一副「毫不知情」「他人的失誤」的姿態，未免有些讓人生疑。於此，李此次被逮捕的原因並不完全是陰謀論派所以為的政治報復；更大一部分，是被自己曾經犯下卻忘記了的錯誤絆住了腳。

韓國的總統們

韓國在二戰結束後實現民族獨立，但初代總統李承晚打著「經濟復甦」的名義實施軍閥獨裁，此後歷任總統一一效仿。「光州事件」加速了韓國民主化的進程。然而，實現了民主化的韓國卻滋生了新的問題——貪污腐敗。受賄人數眾多，上至總統下至小官；受賄金額巨大，從集團到個人。韓國總統們總是難以善終的原因也在於此——獨裁與受賄，難逃其一；一旦大勢已去，便是鋃鐺入獄的宿命。

韓國歷代總統信息與結局

雖說韓國的經濟發展在短時間內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但在政府建設上卻難以突圍。從上述圖表中可以看出，第1屆至第12屆總統均因獨裁難得善終，自13屆政府韓國才開始進入民主社會。但自那之後，歷任總統便殊途同歸於貪污腐敗。即便有鳳毛麟角者如金大中總統，歷任總統中最具魄力之人：經濟蕭條時為國捐金、大規模改革韓國經濟體制、大力打擊貪污腐敗……嚴格自律、成就矚目，依然受到敗家兒子牽連，被捲入反腐調查。總之，歷任總統下台後，都會面臨形形色色的腐敗指控，不管其做出了什麼樣的成就、造福了多少人民，「受賄」與「貪污」總是如影隨形。

當然，筆者也明白，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能最大限度制約權力腐敗的政府也非一朝一夕就能造就。成熟完善如美國政府，其建成之初也飽受腐敗之苦，耗費了一個世紀的時間、無數的人力物力財力，才只是將表面上的腐敗逼成了小心翼翼的腐敗；即便如此，美國民眾仍然認為政府腐敗是不爭的事實。根據2017年Transparency International所做的調查報告顯示，44%的美國人認為白宮存在著腐敗，較2016年上升了8%；十名美國人中有七名認為美國政府在處理腐敗上是失敗的，比例較2016年上升20%；此外還有將近三分之一的非籍美國人認為政府腐敗至極。

似乎腐敗作為人性之弱點，難以根除。那麼文在寅能做的，最多也就是效仿美國，儘力將顯性腐敗逼成隱形腐敗，從而更好地為韓國政治保駕護航。

文在寅的新秩序

李明博和朴槿惠作為保守派的老人，剛上任時都被民眾寄予厚望。李明博因為有商業背景、曾在財團高層任職，多數百姓認為他能夠復甦韓國經濟；朴槿惠則是作為韓國第一位女總統，被人民當做能夠帶領韓國走向更高層次的人。然而現實是：李明博所推舉的多數改革和項目都不了了之，其中「四大江」項目（即改造韓國漢江，錦江，洛東江和榮山江四條水道的工程——編者注）更是敗筆，為百姓唾棄；朴槿惠則成了韓國第一位被彈劾下台的總統，刷新了韓國總統史的紀錄。

李明博和朴槿惠都是由選民投票選出來的總統。但就最近因facebook用戶數據泄露而曝出的操縱選舉醜聞來看，這個措施並不是萬無一失的。選民可能被影響、被操縱。但文在寅不一樣。他是在政府陷入混亂、失去公信力之際，乘著「燭光革命」的火焰一舉贏得了韓國民眾信任的總統。他在聯合國大會的演講中就提到：

「大韓民國的新政府是由燭光革命所造就的政府，這個意義遠超民主化選舉。這是國民用自己的主人意識，飽含期望，主動創造出來的政府。我現在，則代表這個政府，站在國際舞台上。」

文的政府，正如他所言，是完完全全由人民的憤怒和意志造就的。沒有任何從上至下的規範，是人們發自內心做出的選擇，改變了歷史進程。他在演講中，也多次強調新政府與燭光革命的關係，表示「新政府強調的是『以人為中心』，所有的政策制定都是與『人』有關」；新政府會重拾人民信心、與國民一起再創經濟奇蹟。

一切都是「新」的，則必然要與「舊」的做好清算。因此，對前總統李明博的調查會不可避免地登上檯面。但因為這一切是「新政府」做的，則在可以理解的同時，又多了一層新的含義：文在寅拔劍砍向的，不僅僅是前任政府，更是充滿貪污腐敗的舊時代；而他決心鞏固的，不僅僅是新生政府的公信力，更是韓國社會的新未來。所以，李明博的入獄，意義大於其罪惡本身。

不過，個人層面、政府層面、制度層面的利弊得失，恐怕難以一碗水端平。雖然文在寅想要極力塑造「陽光透明」的形象，但半島局勢的陰雲尚未散去，與中國的關係也還任重道遠。如何在激進改革的同時，做到面面俱到、又不給下一任政府留下把柄，恐怕會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時刻懸在文在寅頭上，提醒他長路漫漫，尚要砥礪修行。

（作者系浙江大學韓國留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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