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意童心——我的小人書夢

小時候有數百本小人書，在當時的孩子圈中享有盛名，不少小夥伴都是因為想看我的小人書而和我做朋友的。可惜後來經過幾次搬家，現在只剩下幾十本。我請木工定做書架時，特意留了一小欄專門存放這些小人書：

現在不再出版這類小人書，所以尤為珍貴。

但對我而言，更加珍貴的是，剩下的每一本小人書，都能喚醒我兒時的一段記憶。

70後的孩子都是聽評書長大的，那時評書最火都是一些傳統演義類故事，比如《隋唐演義》《楊家將》《岳家將》《薛仁貴徵東》《薛丁山征西》《薛剛反唐》等。

但我小時候在外婆家長大，住在鄉下，很少有收音機，所以聽到的評書並非來自收音機，而是來自鄉下的老人們。

在那個時代，一般鄉下電力資源匱乏，所以一到夜晚，村裡的人都喜歡聚集在一起聊天，類似四川人的「擺龍門陣」。每當夜幕降臨時，在漫天的繁星下，在陳舊的屋檐下，看過「老書」的老人們就會開始評書，孩子們都從家裡搬來矮凳，簇擁著說書的老人，時而喜笑顏開、時而愁眉緊鎖、時而目瞪口呆、時而眉飛色舞。

現在回憶起那場景，感覺那種落後的娛樂方式其實更加有意境。

那時我們聽得最痴迷是《隋唐演義》（也叫《興唐傳》、《說唐》）。

小夥伴們也常常在打鬧時冒充各位英雄好漢，比如一個人大叫：「我是宇文成都！」

另外一個孩子就會大叫：「我是李元霸！」說完就打將過去。

宇文成都如果反抗，李元霸就會警告說：「宇文成都是隋唐第二條好漢，李元霸是第一條，宇文成都打不過李元霸。」

宇文成都聽了，只好遵守遊戲規則，立即抱頭鼠竄。

當然，也有比較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宇文成都，非要將李元霸打得雞飛狗跳。

而李元霸一般都會流著鼻涕眼淚地堅持真理：「李元霸是隋唐第一條好漢」。

後來有小夥伴就借來了一套《興唐傳》的小人書，著實讓我們這些孩子享受了一陣子。

不過這套小人書沒有保存下來，上面的照片，是別人收藏的。

前二年我看到有出版大開本的珍藏版，趕緊買了一套收藏。

這些古代評書演義中，都有許多相似之處。

比如用雙錘的總是最厲害的。《隋唐演義》中的李元霸（還有一個用紙糊超級假大鎚的齊國遠）、《岳飛全傳》中的岳雲（他與何文慶等四人八大鎚大鬧朱仙鎮印象最深）、《薛剛反唐》中的金錘薛葵、銀錘白文豹等。

好像好多書中都有金銀銅鐵四大鎚。

另外英雄們還喜歡陣前招親，都是敵方有個美女高手，誰都打不過，英雄們就不打了，娶過來。這些故事雖然太多雷同，但是對於我們小時候來說，覺得很有意思。

錘震午朝門的正是薛剛反唐中的薛葵，他拿的八楞紫金錘。他這人確實是一個楞子，但是力氣巨大，用現在的話說就是，很傻很天真，還巨雷人。

楊宗保就是陣前招親的典型，他老婆穆桂英是個超女，開始在敵軍中，楊宗保打不過她，還被她活抓了。

如果楊宗保生在上個世紀中葉，他這種被敵人活抓過的，就算不被敵人屠殺，後來也會在「抓特務」的運動中，或者在文革中當成特務、叛徒槍斃。

幸好楊宗保生活在宋朝，他非但能繼續封官加爵，還將活捉他的穆桂英娶回家當老婆。怪不得那麼多人要「穿越」。

痴迷地喜歡小人書後，每次爸爸來外婆家看望我，我都非常興奮地撲過去，他經常會在臨走時突然變出一本小人書給我，讓依依不捨的我有了一絲安慰。有時他會給我點零花錢，我從來捨不得買吃的，都是買小人書。

現在爸爸老了，有次我忍不住拿出一本小人書說：「爸爸，你還記得這本小人書什麼時候買的嗎？」爸爸卻說不記得了。

就是這套西遊記，現在就剩下這一本了。不過前兩年我又買了大開本的珍藏版西遊記，作為紀念：

不過那時的小孩一般都沒有太多零花錢，於是我會和一個小夥伴去拾荒，幸運時，撿到點破銅爛鐵，到廢品收購站，能換來點錢，然後立即去書店買小人書。

不過靠拾荒買書是買不到多少的，有天我和表哥在他家玩，他突然說，他家出租了二間房給一個人做紙漿廠，做紙漿的原材料——廢紙堆了一房間，裡面有書。每次那個做紙漿的老闆走後，他就可以從他家閣樓上翻到這廢紙房去。

於是，我就時常和表哥去廢紙中淘寶，不過表哥痴迷於「打包」（我們土話叫「打板」，可能70後才知道的一個遊戲，用紙摺疊出的一個玩意，現在小孩不會玩了吧），每次去，他都是找完整的可以摺疊成「包」的紙，而我就專門找小人書。

那時淘了不少帶著文化大革命烙印的小人書：

這個「機警的孩子」發現了潛伏的「特務」。呵呵，那個時代真危險，隨時都可能被當成台灣、美帝的特務。到了我們小時候都還有一個遊戲就叫「抓特務」，歷史總是會留下烙印的。

四大名著的小人書原來整套我都有，現在都殘缺了，包括上述那本西遊記最後一集，零星剩下幾本：

這套《紅樓夢》，小時候覺得是最不好看的小人書，現在覺得，是最好的。

小時候四大名著中最喜歡的不是西遊記，而是《三國演義》和《水滸傳》。不過這兩部的小人書都沒有保存下來，前兩年買了大開本的珍藏版：

那時除了歷史演義類的小人書好看外，覺得武俠小說的小人書也很吸引人，特別是隨著八三年版的《射鵰英雄傳》連續劇熱播後，小孩子們逐漸對李元霸們沒有了興趣，都開始關注俠客們了，再稍微大點的孩子，就直接去看武俠小說，不再看小人書了。

這是後話，下次再整理我的武俠夢：

那一代的孩子都是看黑白的戰爭片電影長大，所以對戰爭類的小人書也情有獨鍾。比如《林海雪原》、《血濺津門》、《烈火金剛》等，當時孩子們都喜歡看，這些題材也都拍過電視連續劇，每當播放這些連續劇時，有電視機的人家都門庭若市。

現在的孩子無法想像一個黑白電視機能圍坐上百人觀看的場景：

那時我常常想，等我長大了，一定要買更多的小人書。

現在長大了，這類小人書卻不再出版，就像我們的童年一樣不再回來。

拿到手上的，都是一些殘缺的舊夢。

也許人生就是如此吧，許多記憶都成了殘缺的舊夢，當這一代人全部死去，這些舊夢就再也無人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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