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教我做好人

最新 04-11

【原創首發】作者|呂安太（原創作品侵權必究）

吃過早飯，我坐在桌子前，眯著眼，一支一次性簽字筆在我手中像小驢拉磨那樣，或快或慢地轉了一圈又一圈，感覺昨天看到的雪花山和涑水河，寫出來都沒有新聞價值和文學色彩。

妻子看見我好像無所事事，又好像心事重重，就幽默詼諧地挖苦我說：「你在學老鼠算命吶？還是學諸葛亮算卦呢？算卦，你又不懂周易八字。上次一個『爻』字，它認識你，你不認識它，面熟不敢下笊籬，還是我教的你。」

我的雙眼眯得乾脆成了像紙那麼厚一條縫，帶著微怒的口氣說：「你知道啥啊，頭髮長見識短，女人做派。」停頓後，又嘆息一聲，自問自答地說，「今天我的作文怎麼這麼難寫呢？想寫，沒素材，沒靈感，苦惱啊！」

中條山腳，春天風景如畫

妻子的上下嘴唇翹得好像一根拴馬樁，眼睛一乜，努努嘴說：「你啊，還號稱場里『一桿筆』呢，叫你辱沒了這個名聲。素材擺在眼皮底下都看不見。」

我睜開眼睛，比牛眼還大，看著眼前的一切，用高八度的聲音不假思索地反駁道：「寫什麼？難道你讓我寫水杯、筆筒和那本《辭海》嗎？無聊！」寫東西的人，寫不出東西，是不是脾氣上來都會像一頭髮飆的獅子那樣歇斯底里，不講道理？反正這次我是。

妻子不慍不怒，兩隻杏核眼又一斜，說：「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我眼前一亮，自我重重地用右手照左臉摟了一巴掌。妻子的謎底揭開了。是啊，正在從手機看《芝蘭園》平台文章，精神矍鑠，年邁的老爹，不就很值得我寫寫他老人家嗎？

90歲老人在看《芝蘭園》電子版文章

我們這個家庭有些特殊。林州一帶，許多家庭都是這樣的：男人在外搞副業（當建築工），女人帶著孩子守在家裡，像一句俗話說得那樣，石雞上南坡一一咯咕咯（各顧各）。那時我尚小，父親在晉南當匠人，離家上千里，一年只能回家一次，一家人在生理上和心理上都很痛苦。

解放前，父親跟著郭焱民先生，斷斷續續地在我家油坊院讀過兩年私塾，從《百家姓》《三字經》《弟子規》中，認識一部分字，可他在干中學，學中干，又學了不少建築知識。他善於總結經驗，吸取教訓，幹啥都講究認真、細緻、精準，到後來竟然敢鋪開圖紙蓋房蓋樓蓋廠房，在虞鄉農場基建隊是響噹噹的施工員，年年被評為先進工作者，他領的獎狀和榮譽證書就在箱底壓了厚厚一大摞。由於他工作出色，奉獻較大，曾兩次參加過山西省公安廳「雙先」表彰會。父親一說到一個「大老粗」在太原迎澤賓館台上介紹先進事迹的情景，就會喜形於色，感到非常驕傲和自豪，我一聽也十分羨慕和佩服。

1984年，父親施工蓋的辦公樓

小時候，我與父親的情感較淡。20歲前，我和母親、妹妹，一直在起燈山下的老家林州木纂大隊西坡村生活，一年與父親僅能見一次面半個月，短暫的時間，情感很難建立的親親熱熱、濃濃厚厚。

記得在我五歲那年，父親那年臘月28日才回到家，我在外面玩。鄰里小叔故意逗我說：「你家來了一個要飯的，晌午不要讓他吃飯！」我信以為真，帶著十二分的疑惑，回了家。中午吃飯時，父親要到鍋里舀飯，我卻按住鍋蓋說：「這是我家的飯，不讓你吃，你到你家吃去。」父親笑了，母親卻坐在小炕上擦著苦澀的淚水。

再往後，到了三年困難時期，父親在外捨不得吃，把省下來的饃饃切成片，晒乾，背回去讓我吃，我才第一次叫起了「爹」。

父親16歲時，就外出到處流浪當匠人，1957年才落戶晉南參加工作，有了安居的生活，儘管他在外時間長，在家時間短，但他對家鄉情深意濃，喜歡家鄉的人。記得23歲那年冬天，我在本村當民辦教師，與同村一個姑娘訂了婚。25歲時，為吃「商品糧」，隨父到晉南參加了正式工作。我被分配到勞教所政治處搞宣傳工作，經常在人前露臉，有人就給我介紹城裡有工作，父母又是「雙職工」的女孩。當父親得知後，嚴肅地警告我說：「咱林縣人，勤快，腸子直，做人講良心，做事講誠信，多好啊！你既然和人家訂了婚，就像法律上訂立的合同，在咱家是有約束力的，你不能悔婚、退婚，不能做昧良心的事，當沒良心的人。」父親的話，像菩薩束縛孫悟空那樣，給我戴上了緊箍咒，繃緊了我的心弦，凈化了我的意識，提升了我的思想境界。年底，我回老家結婚典了禮。妻子就是我現在相濡以沫、相知相守、賢惠善良、能幹的妻子路會菊。

2008年，呂安太交納「特殊黨費」收據

父親一生仁慈仁善仁義仁愛。2008年，可以說是新中國成立以來具有挑戰性的一年，年初大雪災，五月汶川大地震。當時，父親已經退休，組織上對退休人員捐款沒有要求，但父親從電視上看到汶川地震造成的慘狀，淚流滿面，毅然從幾百元退休金中拿出來100元錢，捐給了災區。同時，用嚴厲的目光要求我和妻子拿出一千元錢，捐給受災的地方。他說：「縱使汶川處在百舸千帆風浪間，只要中國人人人都獻出一點愛，災區人民就一定能度過難關，祥雲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