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有風險，開卷需謹慎

讀書有風險，開卷需謹慎

作者：李廣生

正在讀博爾赫斯的書，小時候讀過，而且讀過不少，但沒有讀懂，現在讀，依然不懂。

寫完這句話，看了一遍，忽然發現又用到「小時候」這個詞，懷舊就是步入老年的標誌，老是無法抗拒的。而且還會經常提起小時候讀過的書，是炫耀嗎？當年確實讀過很多書，興之所至，無所不讀，收穫也就非常有限，根本沒有炫耀的資本。更多的是惋惜吧。

居然動了讀博爾赫斯全集的念頭，應該又是心血來潮，莎士比亞的全集就沒有讀完，也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讀。博爾赫斯全集，恐怕也是這個命運。

他像是個狡猾但一定睿哲的老人，慢條斯理地說著一些似懂非懂的話。讀他的詩，像是被他用意象帶入一個空曠的原野，他所說的那些街道、城市、人名、風景，在曠野的上空漂浮，你想抓住他們，費了很大力氣，伸出手，跳起來，像是抓到了，手裡卻空空如也，最後只能是徒勞無功。喜歡讀他的詩，就像喜歡在曠野上遊盪一樣，整個世界都是你的，你也是整個世界的。

更為難懂的是他的小說，特有的南美作家的詭異風格。智利的波拉尼奧，哥倫比亞的馬爾克斯，都是這種風格，他們是語言大師，也是虛構大師。你明明知道他們說的每個故事都是假的，但又感覺那麼真實，就像卡夫卡說的那樣，「越是虛構的故事細節處越要真實」。讀博爾赫斯的小說，就像是被他引入一條幽暗的隧道，逼仄、凌亂、陰森、神秘，還有點恐怖。腳下坑坑窪窪，頭頂怪石嶙峋，不時會出現一個拐角，不時會冒出一條岔路，不時還會躥出一隻野獸，走著走著，忽然看到腳下躺著一個人、眼前立著一個人，一會兒又不見了。突然，他告訴你，那個狡猾且睿哲的老頭，煞有介事的對你說，到了，結束了，而你，還是一臉茫然。合上書，搖搖頭，揉一揉疲憊的眼睛，你的腦海里一片混沌，你想思考點什麼，卻又不知思考什麼，你明明知道自己受了某種啟示，卻又不能說出自己受了什麼啟示。但你還會繼續讀下去，任由他把你帶入另一個神秘的隧洞。

昨天晚上和劉老師聊會兒讀書。他是個讀書人，在讀書這件事上頗有見地，最近正在讀《日知錄》，顧炎武的，一塊我不敢動的「硬骨頭」。說起小時候讀的小人書，他居然列出一長串書名，讓我汗顏，我讀的書和我吃的飯一樣，只是讓我虛胖。話題自然涉及教師閱讀和學生閱讀，說來說去，其實最大的問題就是不讀。為什麼不讀，理由當然很多，我早就說過，但忘了在哪篇文章里說的了：不讀的理由很多，但讀的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讀。為什麼讀？答案是——不為什麼而讀。

「既然讀不懂，為什麼還要讀？」一位朋友這樣問我，我的回答是：既然都懂了，又何必讀？「讀書有什麼收穫？」我一直覺得，能夠明確回答出這個問題的人，往往不是真正喜歡讀書的人。真正喜歡讀書的人，極有可能回答不出收穫了什麼，但清楚的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比如：失去了娛樂、社交、運動、購物、金錢，等等。真的，讀書能使你失去很多生活的樂趣，還會讓你失去很多朋友，寶貴的時間像水一樣滲入書籍的字裡行間，對於時間來講，書就像乾涸的大地、廣闊的沙漠，再多的時間也會消失的無蹤無跡。因為讀書，你會失去美麗的春天、觥籌交錯的夜晚、升官發財的機會、飽覽自然風光的旅行、清涼的泛著泡沫的啤酒……是不是非常可惜，而且不合算？當然，你還會失去無知、盲目、迷信、偏激、愚昧、無聊，等等。

讀書是件風險性很高的事情，一是像我一樣，讀了之後啥都不懂，徒勞無功；二是讀書會讓你失去很多。所以，讀書有風險，開卷需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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