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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荒木經惟按下快門的女孩,經歷了什麼

荒木經惟

導讀:荒木將這些照片稱為私寫真,卻公開展示,售賣,女孩們面對攝影機的私人一刻被公開化,商品化,卻是被荒木以藝術之名說服和誘惑了。

作者:鞠白玉,編劇,藝評作者,非營利藝術空間創辦人。

78歲的荒木經惟在最近的採訪視頻中自信滿滿地說道:聽到我的快門聲,女性就想主動脫衣服。

但在近日廣受關注的一篇文章中,他最著名的「繆斯」Kaori講出了關於自己的MeToo故事——被迫裸體拍攝,缺少拍攝合同,不能共享版權,甚少的工作報酬,言語的輕慢侮辱,毫無尊重可言。

曾被荒木經惟拍攝過的水原希子也直接發聲問道:荒木先生,對你來說,女人到底是什麼?

在荒木經惟的視頻訪談中他直言不諱:他並不了解女人,他有興趣的是女人愛撒謊愛背叛的一面,他喜歡那種背叛邊緣的感覺,裝腔作勢,微笑相迎,這種企圖心特別吸引他。大量拍攝女性題材但卻抱持這樣的女性觀點,真是令人瞠目。

KaoRi擔任荒木模特的15年里,他也有著其他大量的模特,但是他會公開宣稱KaoRi是繆斯,是「女朋友」,KaoRi否認了,他們並非戀人關係。這個在巴黎學習舞蹈女孩模特承認從第一張照片開始是年輕的她急於探尋自我表達的方式。

KaoRi與荒木經惟

要注意到荒木因這些女性的形象而獲得聲名,但是他從不會認為這些女孩是他的共同創作人,不管她們是怎樣在瞬間呈現了荒木想要擷取的那一刻人性,那帶著絕對主觀呈現的一刻,她們也絕對不會出現在創作人的名單上。荒木將這些照片稱為私寫真,卻公開展示,售賣,女孩們面對攝影機的私人一刻被公開化,商品化,卻是被荒木以藝術之名說服和誘惑了。

作品在全世界範圍商品化的荒木不可能忽略以下這些:簽訂合同,肖像權的授予,利潤的分配,但是他裝聾作啞。在這些年裡,KaoRi的提議都被否定了,她還必須去理解和接受那些關於「love」「繆斯」的義務, 一如百年前的法國小酒館裡「為藝術獻身」的女孩們,在個人生活以藝術之名而破碎的時候,藝術家們已經走上了名利的坦途,將她們拋至一個孤絕的境地。

KaoRi用了15年的時間,在極度的懷疑和掙扎中最後才明白的事情,是那個人對你做的事情和藝術半點關聯也沒有,女性作為被壓榨和剝削的對象被殆盡,藝術家只顧獲取自己想要的那一部分,那些在他們身上從不存在或消逝的部分,那些人性躍動的光澤的部分。

儘管他們認為自己的表達是從情感或人性出發,但是面前的榨取物就僅是物品,而這時女性想要發出的聲音簡直微乎其微,被湮沒在這些所謂藝術巨擎的轟鳴聲中,如同Kaori的控訴:有名的藝術家的一切東西都會被當作英雄傳記一般,被正當化。

作為攝影棚內的模特,哪怕是到了水原希子這個份上,在職業記憶里也避免不了屈辱的一面:不得不在20多位男性的專門注視圍觀下,赤裸身體被拍攝。既便是模特本人當場申明意願也毫不被重視。KaoRi的遭遇也一樣, 彷彿作為「繆斯」,在人格和尊嚴上的要求應該為藝術降低。

在荒木的半世紀的創作生涯里,手中的攝影機成為性特權的法器,這種特權使用之泛濫,影響力之驚人,不僅使他的結髮妻子自認那些女孩們是「幸福」的,也令他的這種從身體到精神上的掠取變得正當合法甚至成為個人藝術創作上的加持,藝術使一些畸態的情感、行動,在藝術被美化的範疇內,變得充滿了「合理性」,這也意味著藝術界徹底淪為了道德倫理上的法外之地。

在破碎生活的境遇下, KaoRi考慮過自殺。一如林奕含對自我毫不憐惜的絕決方式,一如那些我們尚未知道的名單和真相里,還有著許許多多對藝術,對文學,對知識,對權威的幻滅和畏懼之下自絕的女性,以死亡的方式贖回尊嚴,抗辯惡行。如同林奕含不再相信文學, KaoRi不再相信攝影,「被私寫真這一概念利用的人是我,為藝術獻身,去努力的人,也是我」

愛文學,愛藝術,愛這世間一切知識,一切形而上的美麗事物,這樣的純粹性也使得年輕女性蒙昧了判斷的意識,藝術使得某些惡劣的行徑卻只被冠以「風流」,藝術家手持的畫筆或攝影機這些法器令人屈從的同時,卻不會因此而滋養女性的才華,自尊和獨立,在成為榨取之物的同時,靈魂搖擺飄搖直至枯槁,這幾乎是古今中外許多藝術家之繆斯的最終的悲劇,而那些悲劇卻被以佳話的形式傳閱,一個偉大的藝術家,一個世間的征服者,而繆斯終歸成了畫板上的圖像和顏料或是暖昧不清——這也僅證明一個藝術家個人的卓越而已。繆斯只是炮灰。

KaoRi

部分藝術家的自戀型人格,使得身邊人的獨立特性被吞噬,個人價值被貶低矮化,看看自戀型人格障礙有哪此癥狀:具有自我重要性的誇大,認為自己是特殊和獨特的,只能被其他特殊之人理解,有權利感,在人際關係上剝削他人,缺乏共情。弔詭的是藝術殿堂中的贏家們卻總是會以人格缺陷情感障礙和對旁人的冷漠無情成全了自己的個人藝術史。

藝術之名成百上千年來都會披著正義的外衣,使得藝術界的道德判斷異常模糊,有悖倫理甚至法律之事只要划進藝術界的領域就會得到某種特許和寬赦,這也使得在藝術界生存的女性的處境甚至比其他領域更為兇險和艱難,在一個需要激情和感受驅動創造的領域,侵犯,騷擾,歧視這些舉動言行,有了藝術之名作為盾牌,令人們忽略了這個領域中存在的泥流,那些光芒四射的藝術背後,還有個體的無言的犧牲與痛楚。

而所謂藝德的缺失,已不是僅在德行的討論範疇中,在藝術界功利上的成就,絕對不應是人們原宥其品行的理由。在這場全球MeToo行動中,電影,交響樂,建築,文學這些泛藝術領域中發生的各式騷擾和性侵事件的被揭發,當事人因敗露而被迫辭職的情形,已經足夠證明女性不再屈服和蒙蔽於藝術之名,人們能清楚地辨別藝術和真實生活的界限,藝術界不再是失格之人的庇護所。這個領域,終於等來了繆斯的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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