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將流年系木壘
秋來
到書院小坐
菜籽溝深處,庭院雖遭風雨,卻可在檐下布置晴天。階前殘花數朵,卸了妝,頹了勢,那是快凋零的風情。看倦了浮世中那些個爭奇鬥豔的嘴臉,心知太多富麗堂皇,不過是虛張聲勢。如今,把擾攘江湖看淡,明白了秋深的意味。那殘花亦是一顆禪心,與世無爭,不哀不怨。
去木壘書院,討一杯清茶,借一本閑書。忽覺燈暗天昏,紙上雨落紛紛,原來讀的是《飲水詞》——誰道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遂換成幾卷劉亮程散文,須臾間,秋寒漸褪。那字裡行間煙火起落,諧趣橫生,看他寫驢叫狗吠,人間鬧熱,萬事皆是小閑事。
書讀久了,人坐乏了,將剩茶一口飲盡,盡可推門漫逛去。果園、菜地,後坡、前庭,移步換景,歲月不驚。木壘書院小,一處文人山水而已。人心亦小,所求不過一處靜謐散逸。暮秋時節,風物衰微,生命的秋天便是看遍世態炎涼,嘗盡人事枯澀的中年。也正是中年的秋日,宜到木壘書院度過。中年的情懷漸厚,腳步更輕。因為那該見識的,該通曉的,皆已一一認真經歷過。唯有中年,於葉落花凋之際,品得出書院內那杯清茶的余香,聽得懂那淋瀝敲窗的冷雨的絮語。
春歸
去馬圈灣踏青
山花錦簇,草木復甦,那天真的熱烈的、不管亦不顧的一派繁盛,是青春二字的最好註解。生命最初的誘引與挑逗,是勸人詩酒趁年華。再是刻板無味,不解風情的人,生命中必擁有過一段花枝春滿的恣意時光。一把不諳世事的好年紀,最宜簪花,因花開忘乎所以,正如少年人的情難自禁。
花非一樹,也非一叢,而是漫山遍野傾盡所有地開。馬圈灣層林蓊潤,草甸蔓秀,偏是這溺斃人的青碧中,有千紅萬紫,絢然怒放。美若到極致地步,豈不教人動魄驚心。可人世苦長,又怎能不及時行樂。而春天就該揮霍地過,花就該傾國傾城地開,就像年輕時,人就該轟轟烈烈地愛。二十歲的溫柔要來何用,趁錦年急逝之前,快把滿腹心事開成九死不悔的故事,不為魅惑眾生,只求驚艷一人。
唯有青春才配稱之為一場豪賭,以那放歌縱酒、鮮衣怒馬的年少時光作抵押,博求的是有限溫存,無限歡喜;是斷無憾恨,曾經擁有。是為終有一日,滄桑歷盡,遙想當年,沒有錯過的酒,沒有失足的愁。既賞過馬圈灣的奼紫嫣紅,又怎能說青春虛度?佛說,浮生亦如黃粱一夢。那麼,何不以馬圈灣一夢,把旖旎妙年痛快浪擲?
冬至
赴胡楊之約
雪粒潑濺,天地皚皚,雪可以輕易改換紅塵面目,卻只能勉強把胡楊素裹,三千年歲月豈是一場大雪能夠撼動得了的?那瀚曠中的虯枝莽干,用不著人來替它立傳,時間親自研墨,將它塑造成一部蒼勁的傳奇。
人自詡為萬物之靈,但人的言之鑿鑿的一生,在胡楊眼中,不過是一片語焉不詳的樹葉的分量。寂滅萬物的寒冬,面對胡楊,亦無計可施,因那倒而不死,死而不朽的道行,非一季風雪能夠較量。雪落在別處,寫就了空白,唯有落在胡楊身上,刻畫出了風骨。
人生在世,最難消受是孤獨。夜意味著日子的孤獨,離別昭示了情愛的孤獨,而失敗釀造了慾望的孤獨。為了擺脫孤獨,人投身浮華中、奮力追逐功名,因而名利場成了塵世最熱鬧的所在。但名利雙收者,亦難逃孤獨的詛咒。君不見,有錢人的悲劇和幸福者的慘案,人間太多看似完美的不幸。
見過冬日的胡楊,人方懂得孤獨的深義。並非庸煩自擾,或是野心的不甘,對現實的難耐。真正的孤獨是對自我精神高貴的自省,對喧鬧俗世的蘊含智慧的抗爭,以及對虛名浮利富有尊嚴的拒絕。孤獨,是靈魂通往自由的窄路。胡楊身披風霜,站在雪中,詮釋出了孤獨的最高境界。
臨夏
訪龍王廟水庫
粼粼清潤,柔動著陰涼。別處暑境喧攘,獨它沁脾潤心,宛如一滴美人淚。天光雲影自在來去,它不挽留,只悄然把美細緻地收藏,看水面無痕,實際靜水流深,不張揚不輕狂,脈脈含情皆在內里。
如若運氣好,會遇著白鷺。那纖裊光潔的靈物,棲佇在水庫中心的小島上,羽翅輕振,通體爍耀著謐靜的光澤。撞見的人大氣不敢出,隱在岸邊濃蔭後,只用眼睛細細撫摩。水面無風卻心旌蕩漾,迴腸轉處盈盈泛閃,襯得白鷺儒雅異常,如此靜好,不似在人間。
平生最怕相思,仲夏到龍王廟水庫,赤足踏進岸畔密林中,依水而坐,不禁認真相思。思甚想誰,都不要緊,且將滿懷百轉千回無聲訴盡,留待碧波清風去緩慢推敲。女兒家皆是水做的骨肉,把綿密心事說給水聽,原本緲淡的情意,忽而搖曳生姿起來,分外地蘊味動人。
水本是多情物呀,世上的情愛一旦沾了水,那妖嬈的便百倍的嫵媚起來。水又比不得其他風物那般造作,水只能是一泓清淺,最是返璞歸真。愛一個人,理當像水那樣去愛,愛得清白真摯,質拙純樸;愛到絲絲入扣,滲入骨髓。若覺這門習愛的功課太難,便抬眼細看那熠熠無言的龍王廟水庫,它流淌的儘是纏綿——戀人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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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鄧夢圓
圖片來源:網路
編輯:趙丹丹
校對:張永澤
審核:俞 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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