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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島來了!十三篇青春時代短篇秀作,還原三島的異色世界

三島來了!十三篇青春時代短篇秀作,還原三島的異色世界

三島由紀夫(Yukio Mishima,1925—1970)

原名平岡公威,日本小說家、劇作家。1949年出版長篇小說《假面自白》,文壇地位得以確立。其文風唯美、工於修辭,擅於挖掘人物的內心世界,從隱微的頹唐中探尋人性的真實,曾三度獲諾貝爾文學獎提名,被譽為「日本的海明威」。著有數十部中長篇小說、短篇小說集,及若干劇本集。主要作品有《金閣寺》《潮騷》《豐饒之海》等。

新民說《魔群的通過》,囊括了三島由紀夫十七歲至三十一歲期間十三篇短篇秀作,從青春時代的自我窺視到創作成熟期的美學建構,從少年人的躑躅寫至老年人的悲哀,三島式美學理念與創作手法之發展流變盡在其中。

開篇之作《水面之月》,為三島於少年時期所創作的「書信體心理小說」,全文由七篇書信組成,以第一人稱敘述鋪開精緻綿密的心理獨白,講述平安時期男女相戀之事,極具特色與實驗性。

《拉迪蓋之死》則是三島之傾心力作,既是其青春時代自畫像,又是一曲祭奠青春與理想的安魂曲。成熟之篇《施餓鬼船》,借小說人物之口說盡身為創作者的種種隱秘慾望,亦可視為三島依託於創作中的心靈獨白。全書篇目行文風格詭變,故事類型各異,欲之廝殺,愛之幻影,由青春至蒼老的面孔流轉中,展現肉身的激情與寂滅。

每篇小說均帶有三島由紀夫標誌性的美學理念,在殘虐與優雅,愛欲與毀滅、與孤獨之兩極間不斷切換,亦是流動再現戰時至戰後日本社會心靈圖景的傑作。

三島來了!十三篇青春時代短篇秀作,還原三島的異色世界

《魔群的通過》摘選

施餓鬼船

房太郎喜歡閱讀父親的小說。父親並非所謂的私小說作家。他的早期作品,有兩三部雖說以克江為原型,但也不是克江做父親的情人那時期實際生活的直敘。不過,對於克江離家後的思念之情,以及女兒的死所受到的衝擊等,都付託於文中各色各樣的人物的心境,出現在他後來的作品之中。

但是,房太郎所無法理解的是,父親索寞的說明,加上作品中的各種感情,互相混合起來看,個人形象並不十分突出。光讀作品,很難充分把握父親的個人感情。直接聽父親說明,越發覺得缺少那種人情味兒。父親究竟將「人的情感」隱藏於何處而活過來的呢?房太郎回憶起學生時代讀過的讓·保爾感人至深的散文《讓人的感情永葆青春》,陷入沉思之中。

父親究竟有什麼必要如此隱瞞個人感情呢?為了文學的需求嗎?……他想到這裡,一切都和自己的常識相反,這將他引入模糊的悖論的世界。

餐桌上的生鱸魚片涼冰冰地貼附在巨大的碎冰塊上。灰白的魚肉,透露著冰的明凈,展現著葉脈般微細的紋理。

看到房太郎不太滿意,洋一郎加以補充,依舊是金錢問題。

「你母親很有錢。有個時期,我受到了你母親的援助。這事沒有必要隱瞞。不過,這彷彿為我帶來轉機,從此,我的作品大肆出售,一舉打開了長期以來的困境……與此相比,和克江在一起的日子如同地獄。一日三餐都無法保證,在那種困境中生下女兒,年輕的我只得撂下自己的事,責備克江太疏忽大意,還動手打了克江。我也未能疼愛親生的女兒。」

「一切都是為了文學嗎?」

「可以這麼說吧。我確信,作為作家,我不能沉淪於個人情感。比如,醫生是以人為對象的職業,但他應該自律,切不可一味同情患者而不能自拔。這種自律,畢竟包括於治病救人這一醫學人性的目的之中,可以看作是一種人性的自戒。但文學不是這樣,藝術沒有所謂人性的目的。

「我害怕自己變得幸福起來。所謂幸福,就是同人性的一切相互親和的感情。即使是家人,我同他們之間,依然有著不可逾越的疆界。是的,小說家心中的人群,猶如細菌學者心中的細菌。為了不引起感染,必須用鑷子處理,亦即用語言的鑷子……但是,要真正了解細菌的秘密,也許總有一天非受到感染不可。我害怕感染,就是說害怕幸福。

「掙扎於貧窮和不幸的那個時期,社會上都說我『為生活所苦』,但實際上,我根本談不上什麼生活。老婆跑當鋪,吃上頓沒下頓,嬰兒哭叫不止,鋪席破爛不堪……廁身於這種環境中,格外容易侮辱生活。我沒有絲毫的不安。生涯中最大的不安其實在後頭,你母親臨死的時候。

「總之,也許因為那時太年輕。青春會使人犯下各種過錯,但這些過錯正是走向人生的見面禮。」

「社會上卻不這麼看,報紙管你什麼作家不作家,一味強調作為人應該對社會盡到一份責任。」

「你能吐露出世俗的意見,這很好,是應該這樣子。太好了。你絕不可同我的意見一致。

「責任……可不是嗎,責任也好,誠實也好,這些都為世俗所接受。現代作家都生就一副誠實的面孔。赫爾曼·黑塞全神貫注地凝視著歌德的畫像說:『閣下……您的誠實顯得太過分了。』

「你想知道的或許是這些方面吧:長年累月之間,我已經對從青年時代建立起的文學理念重新審視,在認定殘酷的過程中,看到人的愛情的逆反表現,以悔悟的目光熱愛過去。如今即使對於純屬金錢關係的克江,也承認同她的交往,並自覺感到負有責任。

不是嗎,其實我何嘗不是這種想法呢?青年的文學理念等,是不值一提的。確實不值一提。為此犧牲一兩個人,實在不值得。我也希望這麼想。

「但時光這東西不能倒轉,克江和克江的女兒,已經成為我灰色世界的居民。而且,你母親出現之後,我已決定性地斬斷同那個灰色世界的緣分。

「那灰色世界裡母親的生涯,灰色世界裡女兒的早夭,關於這些事,我會驀然受到感傷的襲擊。但只不過是一時的感傷。克江和我,當時在勢不得已的情況下結合,根本不可能考慮其他的結合方式。難道我們在責任的名義下,能夠修正生活嗎?當我頑固地認定不能那樣活著的時候,支持我的是克江,很難想像你母親能這樣做。你母親是那種死活都要跟我在一起過日子的女人。

「到了眼下這把年紀,不想再傷感地揚言什麼為自己的文學而犧牲克江。一切都不是為著什麼。而且可以對你斷言,那種悲慘的生活絕不會改變我的看法,你不認為這正是對死去的克江的祭奠嗎?

「世俗的人一次次改變對人生的看法。你可看看那些立身出世的男人的自傳。對於赤腳在雪中奔走、待在燒炭小屋內熬到天明的少年時代的那些羅曼蒂克,都改變看法,一一賦予意義。所謂責任,只是為他們而存在的語言。作家不同。作家是人與生活的冷靜的專家,具有專家般難於對付的品性。隨著生命的移轉,其見地猶如一座座永不傾圮的尖塔,並立於他的過去之中。其中任何一種,對他來說,已經無可改變,因而也就沒有責任。如今,他雖然還記得由地平線看到的某座尖塔上所眺望的風景,但那風景早已被他捨棄,也不會再到那窗下眺望。他對自己所犯的各種謬誤,固然應該使其正當化,但絲毫都不加以修正,把謬誤以及非謬誤用同一種方法正當化,是藝術家的手段。謬誤及非謬誤,假如不在同一地點會合,我們就談不上什麼正當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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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太郎一字不漏地認真傾聽父親的話,依然覺得他閃爍其詞。他這麼想,或許父親顧忌著自己的母親,在一段時期內,確實更加強烈地愛過克江,勝於愛自己的母親。這些事不想對自己一一言明吧?

房太郎這次來,是想站在父親一方來面對社會。他為父親不能理解自己而焦躁不安。父親的話語總讓他覺得有種隔靴搔癢之感。而且,看樣子從一開始就打內心裡拒絕房太郎的協助。

洋一郎敏銳地看齣兒子的此種不滿,遂中斷長久的獨白,親切地微笑著,向兒子的空酒杯里倒滿啤酒。

「來,喝吧……咱們不談克江了,說說你母親的事吧。」

父親突然連嗓音都變得開朗起來,但房太郎總覺得有些異樣。

「自從和你母親結識之後,可不,突然,我的生活就開始了。你母親就像你在照片上看到的,是個美麗而樂觀的女子。她聲音優柔,沿著廊下一邊說話一邊走來,彷彿從那裡射進一束陽光。我見到你母親之後,隨即拋卻藝術即黑暗、深沉而 grotesque的認識。我感到凡是不適合你母親的東西,也一概不適合我。你母親一邊唱歌,一邊建立起歡樂的家庭,將我容納進去,我的周圍如彩蝶翻飛。為了創造舒適的工作環境,她整理書櫥,粘貼剪報,招待一批批貴客,讓人人都感到心情舒暢。她準備上等洋酒、魚子醬、油漬沙丁魚、鵝肝餜子,樣樣不缺。貓狗成群,家中到處撒滿鮮花,後來生下了你。」

洋一郎一口氣說到這裡,此時,父子的耳朵內傳來單調的鼓聲。父親煞住話頭側耳傾聽。

「這是幹什麼?」

房太郎問。眾多的鼓聲次第高昂起來。

他走到廊上,憑欄遠眺。月出前的天空一片陰霾。已經是晚上了。天底下划出一片黑雲密布的海面,點點漁火連續不斷。左邊是熱海的市街,燦爛的燈火覆蓋著山麓,卻聽不到城市的喧騷。

唯有鼓聲格外振動著海灣上空,看樣子,那響聲是從錦浦方向傳來的。房太郎朝右方一看,發現防波堤外有兩艘華麗的小船正朝這裡劃來。屋型船的檐端掛著一排紅燈籠。

不一會兒,又有兩艘在光亮處一直未被發現的小船,跟隨著駛過來了。

每艘船上都擠滿了人。屋型船上的人似乎一齊敲著法華大鼓。

「這是幹什麼?」房太郎又重複了一遍。

住在熱海的父親,毫不經意地回答:

「那是施餓鬼船,是在供養錦浦自殺者們的無緣的亡靈。」

房太郎孩子似的一心一意將下巴頦抵在欄杆上眺望。鼓聲越來越響,小船來到眼下,屋型船頭豎立的細竹和隨風飄揚的七字旗,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施餓鬼船向熱海市街方向駛去,由於速度緩慢,致使在港灣里看起來黑壓壓巨大一片。

洋一郎坐在客廳里,面對酒杯自斟自酌。他似乎也不是專門說給兒子聽,只是將說了一半的話題繼續下去。

「……那可是你全然想像不到的幸福生活啊!不光是安定,你母親甚至也有危險。每天換穿不同的和服,頻繁變換著髮型,令人眼花繚亂……自打我出生以來,從未在這樣富有人情味的人身邊待過。慢慢地,我也受到感染,我同一切富有人情味的東西達成和解,完全接受世俗的慣例。習慣這東西,是何等快適!有一次,我不小心將手插入你母親製作的餡餅里了。你母親微笑著責怪我,我自己獃獃地望著沾滿肉餡兒的五指。餡餅是多麼親密而自然地黏在我的手指上啊!但我絲毫沒有戒備自己的手指。與此相同,富有人情味的東西,再也不需要用鑷子處理了。和你母親那段短暫的婚後生活中,我拚命探尋藝術的幸福的定義,亦即埋沒於人性中的藝術的定義……然而,令我困惑的是,幸福的狀態不適合於對幸福的思考。因而,自己又是不幸的。但以這樣的方式想到不幸,這本身又賜予我閃光的喜悅。」

房太郎已經不再傾聽父親的訴說,施餓鬼船駛去的方向吸引著他的目光。

此時,接連響起小小爆裂的聲音。緊靠市區前面,船上升起小小的焰火。火花落下綠色的飛沫,在水面上消失了。

「爸爸,看!」

房太郎終於天真地喊叫起來。四艘小船開始一起將燈籠放流在大海里。

父親站起來,走到欄杆旁邊。

數不清的杏黃色的燈籠,毫無規則地布滿黑魆魆的海面。雖說沒有規則,海潮已經將其分類,排成數列,使人一目了然。燈籠閃爍,搖曳不定,看起來平靜的海面上涌動不息的潮水,比起小船來更加清晰可睹。

父子默然地眺望著。燈籠以意外的速度流向遠洋,逐漸分散開來。敲起大鼓的船舶追隨而去,接著又鼓聲咚咚地返回來。但是,這些燈籠和鼓聲,並未侵擾海灣內廣布的黑暗。

房太郎想起了什麼,他點燃一支煙,又回到剛才的話題。

「母親生下我,不到半年就亡故了,父親想必悲嘆不止吧?」

「朋友都來安慰我,當著友人的面,我哭得像個淚人兒,大伙兒說我沒出息。」

房太郎回頭望望父親。眼前的父親沒有哭。很難想像,這位父親哭泣時是個什麼樣子。

「不過……」父親說。房太郎也稍微預感到了,今夜,父親會首次對他說實話。

「不過,有句話很難啟齒,那就是,你母親的死對我來說,倒是一種恩寵啊!

三島來了!十三篇青春時代短篇秀作,還原三島的異色世界

三島由紀夫十七歲至三十一歲間十三短篇精選,從青春期的自我窺視,到現實人生與古典哀愁的交融撞擊,各具華彩,盡顯三島創作理念之流變。


古典詩意與異色情愛、心理獨白與官能刺激交相輝映,彰顯三島式殘酷美學。


日本文學翻譯家陳德文極度推崇,傾心精譯,還原三島的異色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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