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里的海歸們
「海歸」是一個簡稱,正式的說法是「海外留學歸國人員」,從這個嚴謹的表達就可以看出社會輿論對這個群體的重視;再加上「海外」、「留學」這些光燦燦的標籤,更顯示出其不同一般。
現在周圍的「海歸」已經很多了,社會上也流傳著各式各樣關於「海歸」的說法,總體評價是「海歸」的金字招牌已經越來越不值錢了,如同我輩這樣曾經的讀過研究生的群體,碩士、博士學位的頭銜早已不再是唬人的幌子。
其實,高等教育的普及是社會發展的趨勢,去海外留學從精英教育走向只是一段人生經歷,是一個正常的、以人為本的、市場經濟體製為核心的社會的體現,只不過今日的中國還沒有實現這一點。
剛剛改革開放那幾年,出國是政府嚴密控制的,只有「公派出國」這一種方式,「海外留學」是國家層層遴選、並提供資金,所以那個時候「留學歸國」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如果留學不歸,就要向國家補償——把政府提供的留學費用歸還給國家。那時候沒有「海歸」這個辭彙,一是人數少,二是不回國是要冒道義的譴責和經濟上的付出雙重壓力的。
如今,出國留學拿國家的錢反而是罕見了,去國外讀書、拿外國大學文憑沒有了國家政策上的阻擋,對於老百姓,送孩子海外留學就成了一件平常事,如同培養子女上大學一樣。這就是現在不少家庭在高中階段送孩子出國,既用不著受參加高考的罪,又可以多一點學外語的時間——這是現在太多海歸都沒有解決的問題。
如今送孩子出國留學,開始討論的是也要「上名牌」,要找國外的「清華北大」。所以一些過去國人很不熟悉的說法,例如「排名前14」、美國的「長春藤聯盟」等等,成了今天掛在家長們嘴邊上的「熱詞」。
教育永遠分兩個層次:普及,讓所有的人有學可上,這是社會公平的體現,政府要承擔的就是這一部分;其次是培養精英。自古教育的核心功能就是給社會培養精英人士,這才是「鎮國重器」,他們得到的很多,承擔的責任也超過別人。當然,精英培養更多應該是人的自我選擇,這個過程按照人情事理應該交給社會完成。
中國的教育改革幾十年了,社會上一直怨聲載道,就是因為政府部門把教育的兩種功能都攬在懷裡,「兩手抓、兩手都想硬」。結果是拿國家的錢培養出所謂精英,讓大部分普通百姓感到不公平;義務教育要普及,又要用高考這種過去一直是「精英選拔」的方式來評價結果,弄得自己尷尬之極。
我的公司里沒有海歸,倒是很長時間裡一直在接收畢業後沒地方去的大學生,多數是客戶「推薦」過來的,不要是不行的。所以,不是我引進不了海歸,是海歸不會到我這座「小廟」里來,那樣他們「臉上掛不住」,父母也認為當初的投資太冤。
我在一家國內知名的IT企業工作過一段時間,分配給我的助手裡一直有海歸。都是些朝氣蓬勃的年輕人,大多數老家在外省,如我一般,京漂一族,不過據說都有北京戶口——到首都來,海歸也是一條途徑。
與這些海歸們接觸的時間長了,會增長不少「知識」,而且多是顛覆性的。比如,被中國人、不,被法國人一向瞧不上眼的英國國食「炸魚薯條」,在我的一個小助手描述下,竟然不同凡響。他說英國的「炸魚薯條」有很多種口味,最好的那一種,無論是選材、配料和製作,的確不一樣。再比如,法國留學生會告訴你,所謂「法式大餐」的確不便宜,可是包括他的同學在內,品嘗後都覺得物有所值。
讓我記憶猶新的是一個美國歸來的姑娘講述的一段經歷。她在美國留學,住的是一個「house」,類似於中國人所說的「別獨棟墅」。那「house」有近十間房,樓上樓下,十幾個留學生,有男有女,「同在一個屋檐下」。廚房是「公用的」,四個灶眼,大家各做各的飯。
據這位小助手講,她在美國才真正感覺到普通話的偉大。十幾個中國同學,操著各式方言口音的普通話,而有一些人的話,理解起來實在有些費勁,特別是一些日常的辭彙,譬如對某個物體的說法,常常不知所云。
更讓我這位小助手頭疼的是,當她想用英語跟同樣年輕的同胞交流時,「十個有八個半」會投來白眼兒。她是學設計的,很多術語找不到漢語詞,所以她自認為她的英語還不錯。可是那些學商科的、特別是讀語言預科的同胞,跟他們說英語時對方的眼睛裡竟然全是憎恨。
一天,那女孩子從當地超市買回來的「Made in China」(中國製造)的一個炒鍋,玻璃鍋蓋兒忽然不翼而飛。問起其他三個灶上的同胞,都說不知道。這位小姑娘很是執著,一連幾天,要找回鍋蓋兒的下落,可沒有結果。
到了第四天,她用一張A3的大紙,中英文兩款在「house」的門上掛了一個告示,大致的意思是:同是在外留學,大家都不容易。一個玻璃鍋蓋兒值不了幾個錢,如果誰想用,盡可通知她,但用無妨。可是佔為己有,過於有損顏面。房間裡頭就這麼十幾個同胞,除非鐵了心一直不用那鍋蓋兒,否則所有人一目了然……
告示貼出第二天,小姑娘下了課回去,鍋蓋兒端端正正放在她的鍋上。可是我的這位小助手卻跟她的父母商量好,下一個學年,申請了另外一所大學續讀,堅決離開了原來的大學,更遠離了那「hou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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