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裡面的人是不能哭出聲的
最近又在網上看到了不少關於師生關係的惡性事件。要麼是權利濫用，摧毀學生人格；要麼是性侵學生，還是摧毀學生人格。很早之前我就有說過想要寫關於小時候曾遭受過的、看到過的關於老師利用權力欺壓學生的事兒。不過大多集中在小學和初中，高中我忙著喪家事和被同學孤立，大學獨立人格完全健全鮮明起來後，就不會再有此類事情發生的可能性了。
我媽說我上幼兒園的時候就挺不一樣的，別的小孩送進班裡都得哭，比如阿南就是大哭大鬧的那種。但我就沒哭，安安靜靜走進班裡坐下，揮手跟他們say bye-bye。幼兒園是在上海念的，小學一年級也是。一年級快念完的時候，父母因為家裡的生意起來了，就把我們一起拎回了福建。然後把我塞進當地的附屬小學，又從一年級念起。兩年不到，他倆又往外地跑，只是這次不帶我們了。我和阿南就成了留守兒童。我們差兩歲，從小學開始我就已經在給他開家長會了。有時候是在樓下開完他的，再跑樓上開自己的。挺好，起碼不用擔心老師跟爸媽說我壞話。以及給弟弟開家長會的時候，會覺得自己像個大人。小孩子嘛，總是很想變成大人。晚上走進學校和白天走進學校的感覺也是不一樣的，走在一群家長中間，去阿南的班級在他的位子上坐下，也會做出副一本正經的樣子關心他的成績和班級表現。
由於我健忘又愛神遊，忘帶書包、穿拖鞋上學這種事情我都干過。走到半路記起來，要是來得及就跑回家，來不及就偷偷摸摸想辦法上完下午的課。爺爺奶奶不識字，自然也不會知道課程表上每天要上的課是什麼。體育課是不能穿裙子和除小白鞋之外的鞋的。有次忘了，被體育老師拎出來罵。稍息立正完，其他同學去跑步。我必須把鞋脫了才能跑。裙子里穿著的過膝白色絲襪，老師說也要脫掉。但是不能去其他地方，必須原地脫，而且不能用手。我呆著不知所措了會兒，想著跑步經過的同學可千萬別看我，然後一點點把絲襪蹭下去。左腿蹭右腿，右腿蹭左腿，只覺得全身火辣辣，還沒跑就出了一身汗。新建的學校沒有橡膠跑道，用像是黑色混凝土的石子鋪在上面代替。跑的時候腳底會很痛，一圈下來抬腳就是個坑坑窪窪的黑色腳丫子。跑完去衛生間把腳洗乾淨，這事兒就完了。沒有哭，也沒有要跟家裡說的想法。總覺得，即使覺得不舒服，也是應有的懲罰。
那時候遇到的老師，教書有沒有一套先不說，治學生的方法倒是層出不窮。年輕女教師，管不住學生的時候就在講台上撒潑哭鬧，逼急了就把頑皮學生的書包從六樓扔下去，叫他自己下去撿。英語老師也是政治老師，最愛罰大家靜坐。叫個同學（就是我）站在講台上盯著，誰動就喊誰的名字。體育老師脾氣差愛體罰，要麼罰站要麼蛙跳。聽同學說他的作風不太好，賭六合彩欠債，喜歡對女學生動手動腳。
初中的數學老師是一個脾氣火爆的中年男子。坐在第一排的小鬼頭不聽話，常常會被他揪著耳朵抓出來，關在講台桌底下。蹲在裡面的人是不能哭出聲的，被老師聽到就會用腳踢講台桌，邊踢邊罵。等安靜到一點聲音都沒有的時候，他才覺得滿意然後繼續講課。蹲在下面的人，只看得到老師的腿，有時就立在面前，有時來來回回地走，那雙腿就是最大的威壓。只覺得心情沉重，聽不進課，卻也沒人敢吭聲。要知道，老師有時候還會在講台桌底下關兩個人。等到下課鈴響，老師走了，一個小身影從講台桌下灰溜溜地鑽出來，臉上的眼淚還沒有干，逃一樣地衝出教室，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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