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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回頭,有鬼/達拿都斯

☆、第三十一章 午夜鬼魅

依舊是黑夜,北開醫院裡,沉沉睡去的張曉雨,突然感到了很冷,彷彿被關在冰箱里的寒冷,或許死人被放在冰櫃里也是這樣的感覺吧。這個想法,讓本來很困的她突然驚醒了過來,縮在被子里,原來病房裡的兩個窗戶都被打開了。秋季的晚風帶著乾燥的冷酷,捲起窗帘,呼呼作響。

曉雨走下了病床,身上其實並沒有受傷,只是因為兩天滴水未進還有些缺氧,所以身體只剩下虛弱的感覺,止住搖晃,把窗戶一個個的關上。窗外,天空如墨一般的漆黑,而屋內,只有病床床頭燈的一點點光亮,拉上窗帘,正欲轉身,突然看到,一個人,那是一個長發的女人,曉雨從來沒有這樣討厭過長發,但是這個長度,讓她想起了那個人,那個自己已看見過多次的女人。

「你究竟是誰?」沒有前進。靠在了窗帘上,質問著坐在床邊低頭不語背對著自己的女人。

「你想我是誰?」女人的聲音曉雨不陌生,相隔不到三天前,在那個密室中,親耳聽過,甚至想到,如果這個女人回頭,應該能清楚的看見嘴角的紅痣。

「你是林海兒?」遲疑的說出了這句話,曉雨不知道自己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到底是想聽到怎樣的答案,到底是希望她是,或者不是?

「想知道答案的話,明天去禮堂就知道了。」起身,病床隨著她身體而抖動了一下,就是這震動,讓曉雨想去看看她的臉,快走幾步,在沒有趕上的時候,突然,那個背影轉過頭來。

「啊。」曉雨驚呼出聲,面前的這張臉,居然是自己,那雖細卻很濃密的眉毛、那純黑略微有些小的雙眼,還有那小而薄的雙唇,眼前的這張臉,分明就是自己。

眼前的自己,微笑著,那笑容,是如此的熟悉,而自己,卻驚恐著,那驚恐,卻如此陌生。微笑的女人,抬起左手,指了指掛在牆上的鏡子。

脖子有些僵硬,似乎已經猜到了,如果去看鏡子,肯定會有讓自己後悔的事發生,但是,她真的很想看。

轉頭。

腦子嗡的一聲,接著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昏迷前,她清楚的看見,那鏡子的女人,一身校服,一頭長髮,而嘴角是一顆紅色的小痣。

再次醒來,自己躺在了床上,依舊穿著那身患者衣服,手膽怯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上面沒有任何的凸起,頭很暈的站起身,站在鏡子前,還好,鏡子中的人沒有變,還是自己。

這噩夢做的,坐在床上,擦了擦額頭的汗,居然能夢到自己是林海兒,呵呵。

屋子裡很悶,窗戶緊閉著,窗帘也被拉好了,而曉雨的笑容在看見窗帘被窗戶夾住的那個畫面時,止住了。昨夜,那夢,自己記得,那窗帘因為過長,關窗的時候,無意中被窗戶夾住了,而自己嫌麻煩。就沒有重新弄,那角度,和夢中一樣。

或許,那不是夢?

走近了鏡子,用紙巾使勁的擦著嘴唇,雙唇漸漸變得紅腫,而紙巾上也出現了一個不應該出現的東西,化妝粉,從來不化妝的曉雨,是不可能臉上出現這個東西的,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趁她昏睡,給她換了衣服,給她畫了一個和林海兒一樣的痣,而又在她昏迷後,把這一切給換了回來。

可惜,醫院裡沒有監控,否則,就可以到底是誰?是誰這麼費盡心機的,讓自己陷入迷局,而這件事也證明了,之前在7號樓頂樓見到的人未必是自己的幻覺,笑容爬上了自己的臉頰。我就說嘛,什麼死亡之吻,哼哼。

但是,笑容並沒有太久,她想起當時在7號樓頂的時候,是真的沒有任何人存在的跡象,緊鎖的鐵門滿是灰塵,樓頂上,自己親自看過,根本就沒有任何的痕迹證明那裡出現過人。

真相只有一個,對吧,某位小朋友說過的,對著鏡中的自己笑了笑,那好,就讓自己去尋找真相吧。

昨天那個人說過,讓我今天去禮堂,牆上的掛鐘,此時指向八點。

不到十點,依舊有些眩暈的曉雨打車到了學校門口,沒有手機真不方便,想著那晚不知道遺失在哪的手機,心中一陣肉痛啊,那個手機買了好幾年了,雖然打電話不太好用,發不了簡訊,什麼功能都沒有,但是,一直用它都習慣了,唉,看來今天要買個電話了。還有補下電話卡,要不然姐姐聯繫自己的時候……

一想到姐姐,本來激動的曉雨著急了起來。不行報警吧,都這麼長時間聯繫不到人了。但是,姐姐的脾氣,因為父母死亡的案件到現在還沒有找到兇手,所以姐姐是最討厭警察的,有一次鑰匙忘記在家了,寧可自己從從鄰居家爬到自己家陽台,也不去報警,要知道那時候住的地方,可是10層樓高啊。

馬上周末了,這周六,去下姐夫的老家,去看看能不能聯繫到姐夫——杜澤。

走進校門,一股書卷氣和淡淡的社會氣息交織在這裡,成熟的穿著和掩蓋不住的稚氣表情,混合成現在大學生獨特的一面,身處這樣的環境中,曉雨的T恤和牛仔褲顯得是那樣突兀。

略帶蒼白的肌膚,垂在身後有些凌亂的頭髮,把曉雨顯出了一種獨特的柔弱美感,吸引了很多路人,尤其是大男孩的目光,很多時候,越是渴望力量證明自己長大的人,越希望自己的另一半是柔如水的女人,滿足自己的大男子主義,而他們不了解,這個看似軟弱的女人,卻有著最堅強的心臟,那裡可以抵抗住任何的困難。

走到了禮堂,意外的看到平時沒有人來的禮堂,今天卻熙熙攘攘了起來,裡面正在不斷進出著學生。

「你好,同學,請問下,今天禮堂有什麼活動啊?」曉雨拉住了一旁正在興沖沖往裡面進的一個學生。

「這你都不知道啊,今天是校園招聘會,有好多大型企業前來招聘。」

☆、第三十二章 血腥招聘會

遠華集團、東亞財團、高新科技有限公司、九頂天餐飲服務公司、亞迅資訊頻道公司,學生那渴望的眼神,緊盯著各個公司的招聘展板上面,看到滿意的公司和職位後,眼睛就會出現特有的光芒,曉雨心想,這或許就是對於未來的期待吧。

幾年前的自己,何嘗不是這樣呢!學生陸陸續續的遞上自己的簡歷後,片刻後,那或興奮或失落的表情,在這裡是這樣的普遍。

剛剛開場的招聘會,很是喧囂,曉雨走進來後,也感到了一陣茫然,自己昨天晚上的絕對不是幻覺,那人讓自己來禮堂,絕對是有她的含義,但是,這裡,四周看了看,招聘公司,眾多學生,哪裡才是目標。

「曉雨姐姐,你怎麼來了?」一個爽朗的男孩聲音打算了曉雨四處張望的眼神,那熟悉的聲音,「是你啊,高新文。你也來應聘?」

穿著西裝的高新文,衣服有些不太合身,感覺像一個孩子穿著大人衣服,臉頰微紅,似乎對自己的穿著,有些難為情「唉,未雨綢繆嘛,雖然成為一個新聞記者是我的夢想,但是我還是會認清實際,先找工作看看,可惜了,要是能獲得出國名額就好了,那樣還找什麼工作。」高新文眼中的迷茫在看向四周過多的同學時,變得更加的遲疑了,就業,生存真的有那麼難嗎?

陪著高新文走了幾個招聘的展位,並沒有什麼發現,唯一的發現就是范東的父親,居然親自來了。

作為遠華集團的總裁,像這樣的校園招聘會,他是很少來的,但是這次,因為一些原因,他坐在了這裡,看著那些學子們在他的目光下,那膽怯的躲閃表情,心中的狂傲和失落變得格外的清晰,作為一個用人者,這些原本的天之驕子,在他看來,那自尊,是用幾千塊錢,就能買到的,所以,他認為他有足夠狂傲的資格,而作為一個父親,這些和自己孩子一邊大的學生,他看到的,更多的是失落,遠華集團總經理的位置,永遠都不會出現那個自己疼愛的身影了。

表情嚴肅的坐在了最大展位的後面,俯瞰整個招聘會,無人對視的傲氣,讓心中對於孩子的逝去,消融了一些悲傷,畢竟,他的後代,並不止范東一個人,而他需要做得,只是讓秘書列印一份離婚協議書、準備一筆賠償金,然後把另外一個房子中的女人和孩子變成他身邊的人就可以了。

突然,冷哼了一聲,前面的人事經理,在冷哼中,把本來覺得不錯的那份學生簡歷,放在了淘汰箱里,這短短的一句冷哼,決定了這個學子的前途。

范偉哲面無表情的看著人情中的張曉雨,那女人看到了他,只帶著歉意的對著笑著點了點頭。就把目光看向了其他地方,她以為她是誰,范偉哲感覺到自己的憤怒,那是對於自己的藐視。雖然不在乎一個繼承人,但是他在乎培養一個繼承人的時間,這個女人,緊抿著嘴唇,死盯著人群中不斷穿梭的張曉雨,怒氣越來越旺。直到感覺到了一陣香氣,一個柔軟的身軀,軟軟的貼向了自己,那是年輕的氣息,也是范偉哲不斷渴望的氣息。一把扯過了身後的女人,或者說是女孩,用力的吻了下去,遠華集團那裡,忽然變得安靜,接著響起了一陣叫好聲,學生階段對於這種強勢的浪漫有著畸形的崇拜,不在乎雙方的年齡和其他,只在乎那臂彎摟住時的顫動。

曉雨聽見鬨笑聲,回了頭,看見范偉哲和一個年輕女孩相擁在座椅上,皮質的短裙和長靴緊貼在凳子上,價值不菲的皮包被擱置在地上,女孩淺紅色的短髮里零散的布滿著幾塊碎鑽,天知道,是怎麼裝飾進頭髮里的,女孩子的愛美天性果然是沒有底線。

曉雨再看向相擁吻的兩人後,臉變得通紅,從小到大,只暗戀過一個人的她,別說這麼親密的擁吻了,哪怕是牽手,也是沒有過的,連忙轉過頭,叫上一旁羨慕嫉妒的高新文離開。

而就在這時,身後人群突然傳來一陣尖叫聲,接著是以遠華集團招聘展位為單位,人群開始紛紛閃避,因為禮堂里人數過多。一時間,踩踏聲,尖叫聲還有不知所措的哭叫聲,紛紛傳來。

就在剛才,還意氣風發,狂傲不可一世的遠華集團總裁范偉哲,現在已經臉色漲紅的跌在了座位下,胸口,砰砰,砰砰的快速跳著,地震一樣的眩暈,耳鳴聲,從尖銳直到刺耳,最後只有疼痛,人群中的尖叫聲,歸於了寂靜,靜的嚇人。

天堂和地獄間徘徊,一會是眩暈到極致的暈厥,一會是疼痛到極點的窒息,其實只有短短的幾分鐘,但是范偉哲已經感覺過了一個世紀的漫長。

「噗」胸口的疼痛,最終化成了一股血水,噴了出來,皮膚已經感覺到了撕裂般的漲開,除了疼,只有疼。在自己還沒有錢的時候,和妻子凌晨起來擺攤賣早點,那油溫濺到手上時,是幸福的疼痛,而現在,胸口有那種熱油倒進食道的滾燙感覺,只是,再也沒有了幸福。

伸出手,眼前漸漸的赤紅,他看見了人群中的兒子和妻子,看見了剛結婚時的十平米小屋,屋中的燈光是那樣的溫暖,好累,好疼,好像回家。

一旁之前還在甜蜜親吻的年輕女孩,此時冷漠的站在了一旁,目光在人群中穿梭著,突然她像發現了目標一樣,笑了,人群中的張曉雨感覺到了全身的毛孔炸開了,是她?

是林海兒!

那笑容,那神情,直視曉雨,和昨天晚上似夢非夢中一樣的冰冷,擦了擦嘴角濺到的范偉哲身上血液,如同冷漠的抹殺他生命一樣毫不在意,沒有逃避沒有躲閃,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輕輕拉下了頭上帶著的淺紅色短髮,露出假髮下的黑色烏絲,一旁的高新文,此時蹲在了地上,只剩下顫抖,那西裝下包裹的年輕身軀,恐懼無所遁藏。

☆、第三十三章 男人女人

尖叫聲,嘈雜聲,曉雨只知道緊盯著林海兒的雙眼,其他一切,她已經不關心了。唯一關心的只有這個女人究竟是誰,鬼魅?亦或是其他?

「林海兒」一步,一步的向自己走了過來,曉雨沒有絲毫退卻,迎上了她,這個幾天前還讓自己恐懼的女人,現在以一種最平靜的姿態站在了她的對面。

她的眼,看進了她的眼,她的堅強,看進了她的冷漠。

「你殺了他?」曉雨咬了咬下唇,眼前的女人真的是主導這麼多起兇殺案的人嗎?

「他該死!」「林海兒」走到昏厥過去的范偉哲面前,輕輕擦乾他眼角的血淚,如情人一樣的溫柔,只是,那偉岸的男人呼吸微弱,那微微起伏的胸口,卻證明這個人並沒有死,而她對這個現象並沒感到絲毫的奇怪。

「他該死,但是我沒有殺了他,知道嗎?有時候,死亡對一個人來說,是一件太過美好的事,而他,只會,生不如死。」冷酷的話語,從一個花季少女口中說出,讓人感到不寒而慄。

女孩的手仍然在溫柔的撫摸著范偉哲,從頭髮,到額頭,到鼻樑,到嘴唇停留了許久,「張曉雨,呵呵,我知道你叫張曉雨,我認識你姐姐,張小芸,一個表裡不一的人。虛偽,骯髒!」

「住口,不要那麼說我姐姐!」要說曉雨的軟肋那肯定會是他的姐姐,從小相依為命長大的姐妹兩個,在曉雨心中,姐姐是她支撐她世界的人。

淡淡的瞥了一眼曉雨,沒有做任何回應,空蕩蕩的禮堂里,到處散落著學生的簡歷,企業招聘的展板橫七豎八的堆在一旁,如同一場鬧劇落下了帷幕。禮堂外,再次變得熱鬧了起來,是警察趕了過來,沖在最前面的赫然是曉雨很熟悉的梁飛,梁飛警覺的目光在看到曉雨的一剎那變得有些驚訝,轉瞬變歸於了平靜。

「高新文。」「林海兒」抬起手,指向了一直癱坐在地上的男孩,笑容很是溫柔「林海兒讓我告訴你一句話:下一個是你!」

雙唇重重的印在了范偉哲的唇上,貪婪的在昏迷的范偉哲口腔中汲取著帶血的唾液,目光挑釁的看向奔跑過來的梁飛等人,重重的咬了下去,范偉哲的舌頭被她咬了下來,用力的吞了下去。

「我是多麼恨你啊,恨你,我用了一生去恨你。」女孩那璀璨的雙眸在急速的變成赤紅,在梁飛來到面前時,解脫似的笑了,沒有血淚,女孩的笑容,是那樣的燦爛。

「啊」有種不祥的感覺,曉雨不由自主的縮在了梁飛的身後,突然感覺到了一陣熱氣讓空氣變得粘稠,但是鼻腔中卻充盈著刺鼻卻溫暖的煙草味道,意識到自己是以怎樣的姿態在他身後,連忙想離開,「別動。」男人用力的鐵臂緊緊的把自己鎖在了懷中,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轉回的身體,只知道現在自己在他的懷裡,強壯如山的身體,卻那麼的溫暖,手不知道放在那,垂在身側,有些不知所措,更多的是緊張。

「別動。」早就不是菜鳥第一次出現場,血腥,對他來說,只是對於犯罪份子的憎恨和對死傷者的同情,但是眼前這個畫面還是深深震撼了他,從來不知道人的體內會有那麼多血液,從來不知道,人爆炸會是這個樣子。現在,漫天的血霧,只有斷肢才能讓人猜到這曾經有過這樣一個人,在第一時間,他轉身,把身後的女人緊緊抱在懷中,不想她受到一點點的傷害,不想她受到一點點的痛苦,女人如水的身軀是那樣的柔軟,纖細的腰,彷彿自己用力就能折斷,在這個環境中,梁飛卻只聞到了女人的發香,黑緞一樣的頭髮,直到腰間,呼吸變得有些沉重,「別動。」他沒有發現,此刻自己的聲音是第一次那樣的溫柔,懷中掙扎的女人不再動,頭輕輕的點了點,一動一動的頭,像小鹿一樣的羞怯,梁飛的目光帶著寵溺,撫摸著女人的髮絲,直到看到手上濺到的血滴,目光變得陰沉了。

「你一會看到什麼,都要保持鎮定好嗎?」四周的同事,有些異樣的互相對視了幾眼,在他們看來,油鹽不進,脾氣暴躁的隊長,居然出現那樣溫柔的表情,一種見鬼了的感覺,讓幾個人不由自主的打了冷顫,這個北開大學果然詭異。

曉雨往後退了一步,低頭離開了那懷抱,手慢慢收回的梁飛,感覺到一種不舍,卻沒有表現出來,看向一邊,叫上了同事,給閻王打電話。

餘光卻一直關注著身邊的女人,驚恐、軟弱、悲傷、憤怒、那眉那眼,梁飛皺著眉,看向自己腳下的鮮血,居然失神到不小心破壞現場。

鮮血流向一旁地勢低的地面,那裡一直呆坐著一個男孩,目光空洞,面無表情,宛如沒有靈魂。梁飛記得,他叫高新文,自己曾見過他,而且剛才死亡的那個女孩臨死前,說他是下一個。親眼目睹這樣的事情,又聽說自己是下一個,難怪他會被嚇成這個樣子。

走過去,剛要說些什麼,突然,男孩站了起來,徑直向外走去。

「我下午還有一個面試,我要去面試去。」滿臉都是濺到的鮮血,卻是麻木到空洞的表情,西裝被浸的黑紅,狀如沒有看到一樣,拿著自己裝滿了簡歷的紙袋,向外走去,一邊走,一邊左右躲閃著,彷彿處於擁擠的環境中。空洞的神情,讓曉雨心情變得更加沉重。

如果,高新文他大哭,尖叫,或恐懼,甚至便溺,都好過現在這樣的情景,現在的他選擇了一個最壞的面對方式:逃避。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幻想自己還在招聘會,幻想自己下午要去面試,幻想一切。

「去個人,跟著他。」梁飛不想再看到人出事了。

「有事情的話,一會再找我可以嗎?讓我休息下。」剛從兩天的密室環境中緩和過來的曉雨,本來虛弱的身體,在這個刺激下,已經搖搖欲墜了,那目光中隱藏的祈求,讓梁飛不忍拒絕,點了點頭。

「謝謝你。」

三千菩提火,一滴黃泉淚。是否有遙遠的國度?那裡沒有淚,沒有痛,沒有血腥,只有清純的笑容,照亮整個天空。

天空下,曉雨的眼睛裡盈滿了淚水。

☆、第三十四章 梁飛,我鄙視你!

天好藍啊,天空上的雲朵像小兔子一樣的可愛,對,我也和小兔子一樣可愛,我要回家,回家,爸爸媽媽會表揚我,老師會給我小紅花,我從小就天天被表揚,因為我非常的聰明,被當為榜樣,當作典型。

不,地上的倒影不是我,他是那樣的巨大,不再是小學生,我現在已經是父母期望的大學生。我創辦了校論壇,我創辦了校刊,我採訪了眾多的熱點事件,我是校園的活躍份子,我享受在聚光燈下的耀眼。

別人一直以為我是陽光大男孩,而我心中,對於那些同齡人,是從骨子裡的瞧不起。對他們禮貌一點,他們就會誇獎我,對他們笑一點,他們就會貼上來,哥們哥們的叫著。

呵呵,愚蠢的人啊。

校園裡,此起彼伏的響起一陣陣尖叫和呵斥,高新文,被太多學生熟悉的大男孩,此刻身體僵硬的向前走著,早已沒有了運動場上的矯健身姿,而那雙總是有神的雙眼,現在卻空洞的嚇人,彷彿是一個沒有底的深淵,讓人絕望。

而此刻高新文的眼中卻出現了截然不同的景象,他看到聚光燈再向自己閃爍,看到所有人在為他鼓掌,看到了自己拿到了新聞大獎,看到了自己擁有的名利!身後跟著的警察互相對視了一眼,還是打了電話。片刻後,北開精神病院的車再次來到了校門。

高新文,瘋了!

張曉雨,那本來敏感而纖細的心,已經在那一幕幕的血腥下,變得早已傷痕纍纍,精神病院的車在開過身側時,右手緊緊的握住,又在片刻鬆開。

來到了食堂,因為上午的事件,禮堂中明顯少了很多人,而正在就餐的人,看到進來後的張曉雨後,都變得安靜和詭異起來,曉雨也不管那些。徑直走到了食堂的飯口,拿過餐盤,「我要吃這個!這個!這個!這個!這個!這個!還有四個饅頭,不,五個!」拿著湯勺正在盛飯的食堂服務員,長大了嘴,獃獃看著面前的女人,凌亂的頭髮,蒼白的臉頰,濃重的黑眼圈,大病初癒的感覺,但身上的點點紅色,如果沒猜錯,那應該是血跡,而臉上的表情,甚至有些嚇人,變得猙獰,只是她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饅頭而已。

「快點!」曉雨大聲的喊了一句,一句喊聲,在本來都沒有幾個人說話的食堂里,放大成巨大的聲響,挨著比較近的幾個人,身體不由自主的抖動了一下。

「好,好」差點拿不住餐盤的服務員,慌忙的一種菜一種菜的給曉雨盛好,兩個大餐盤,一會就裝滿了食物,曉雨重重的把餐盤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拿起饅頭,一口饅頭一口菜,整個食堂里的人變得更加稀少,或是離開,或是躲在了離她最遠的桌子上。

半個小時後,一個男人坐在了她的對面,曉雨停了兩秒後,頭都沒抬的繼續吃著飯,對面坐著的梁飛,因為禮堂現場壓抑的心情在看見曉雨的吃相後,變得有些晴朗了起來。正是吃飯時間,他的肚子也感覺到了有些飢餓。

曉雨有所感覺的看了看梁飛,沒有說話,嘴裡一邊嚼著菜,一邊把剩下的兩個饅頭,拉近的了自己,梁飛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抽動了一下。

啪的一聲,一個手機放在了桌子上,一個新款的諾基亞手機「你的手機已經找到了,在404寢室里,但是現在那個是物證了,暫時不能給你了,我手機還有富餘的,給你帶一個,你先用吧。」

依舊是沒有任何回應,曉雨卻接過了那個手機,看都沒看的放在了兜里,「你的電話卡已經放在裡面了,不會耽誤你使用的。」

安靜和喝湯的聲音。

「你能告訴我,你是怎麼來到禮堂的嗎?」這個時間她應該是在醫院。

安靜和饅頭、魚香肉絲輕輕的咀嚼聲音。

「你之前見過她嗎?她是你說在7號樓頂樓見到的女孩?那個你在密室中見到的女孩?」

安靜和繼續喝湯的聲音。

「我問過,范偉哲的員工,那個女孩,是范偉哲一周前才認識的新歡,說是這個學校的學生,范偉哲經常在學校門口接她,但是很奇怪,明顯和林海兒一個容貌的女孩卻絲毫沒人注意到。」

安靜和饅頭、京醬肉絲咀嚼的聲音,有點大。梁飛感覺額頭有點抽痛。

「那個女孩肯定不是林海兒,最基本的血型不對,林海兒是B型血,這個女孩是0型血。而且林海兒,我們可以確定她死了,她的屍體已經在郊區被發現了。兩個農民刨地的時候發現的。死亡時間為一年,我們已經通知她的父母來了。」

安靜。沒有任何聲音。

「你?」曉雨抬起了頭,不在吃飯,不在咀嚼,直直的看向梁飛,那目光貫穿了梁飛的心,瞬間讓他忘記要說些什麼。

「梁飛,我鄙視你。」

曉雨,站起身,驕傲的如同一個戰士,走向遠遠躲在一邊的梁飛同事。

「警官,你好,我吃完了,有什麼問題,你可以問我了。」

梁飛呆坐在凳子上,曉雨已經隨著一名警察離開了食堂,另一名同事,有些猶豫的走到了梁飛的旁邊「梁隊,她走了,我們接下來」話憋回了嘴裡,「去哪」兩個字,硬生生的咽在肚子里。

面前的梁飛,怒睜著雙眼看向他,用手扒了扒自己的頭髮,因為長時間為修理而有些長的頭髮,被弄的亂糟糟,但是再亂也比不上此刻梁飛的心情。

「她鄙視我?她鄙視我?她憑什麼鄙視我?」梁飛拎起了同事的脖領,食堂里本來就稀少的人,這次只剩了幾個人了。一時間都退到了食堂的門口,好奇的看著警察發飆。

「你說,她憑什麼鄙視我?」惡狠狠的對著同事喊著,同事的臉因為領子被卡住,呼吸困難,變得漲紅,「梁隊,你冷靜,你別理會她。她什麼,咳咳,她什麼都不知道。」

「她鄙視我?我忙的都沒時間吃飯,還然後特意去給她買手機,知道她被困在北開實驗樓里,我爬上爬下,挨個屋子找她,又等著她醒,結果給來了一句,她鄙視我!」梁飛越想越生氣,手下的力氣變得更大了。

「咳咳,梁隊,我,我喘不上氣了。」同事終於掙脫了梁飛的「魔掌」,坐在一旁,不住的咳嗽。

梁飛的目光漸漸的從憤怒變得深邃,緊盯著桌子上曉雨剩下的殘羹。

每份菜除了胡蘿蔔、西紅柿、紅辣椒、其他的都被吃光了。

紅色,是啊,她是應該鄙視我。

紅色,血腥之色。而我卻一直無能為力阻止它的發生。

☆、第三十五章 目的地:幸福里

三天後,北開大學4號樓里,張曉雨在一群男孩好奇的目光中來到了一間寢室中,男生在女寢中,是流氓。但是女生在男寢中,則會讓那些平時大大咧咧的男孩立刻變得紳士了起來,哪怕腳下的拖鞋顏色不一樣,哪怕隨手拿過的襯衫上都是破洞,都青澀的有著專屬的年輕烙印,撓著因為連著通宵而好幾天沒有洗的頭,那油亮的顏色和頭皮屑,讓曉雨會心一笑,想起曾經也有個大男孩,經常早上都是這樣昏昏沉沉的裝扮,在自己的寢室樓下,大喊著自己的名字,讓自己中午幫他打飯。

「曉雨老師,老高什麼時候能出來啊?」作為寢室里的哥們,少一個人他們都是覺得很彆扭,他們只是聽說,去招聘會的高新文被嚇著了。

於是更是找個理由,繼續揮霍時間,招聘會什麼,果然還是很可怕啊。

「沒什麼,只是突然受到了強烈刺激,自我防禦而已。」隨意的坐在了下鋪的床上,曉雨很享受現在這個輕鬆的氛圍。

「哈哈,我就說嘛,老高那廝,想有事都難,禍害活千年。哈哈。」嘴上不饒人,說出來的話里,卻是關心,眼前這個個子高瘦的男孩,淺黃色的頭髮,嘴上叼著煙的姿勢,看起來實在是不能算是一個好學生,但是那緊張朋友的心,讓一向不以外貌取人的曉雨,笑容更加燦爛起來,弄的面前這個叫做王輝的男孩有一種被窺視到內心的窘迫。

「我過來幫高新文收拾下帶走的衣物,同時看看有沒有能幫助他恢復意識的東西,畢竟他現在這樣的逃避,如果世界太長的話,對記憶和心理都是嚴重的損傷。」曉雨看向整個屋子裡唯一整潔的書桌,上面的筆記本電腦合在放在桌上,和屋子裡的髒亂完全就是兩個世界的。

「整個老高,什麼都好,就是有潔癖,一天天的,東西碰一點就和我們急,有一次他去廁所,沒關電腦,我就碰了一下,回來被他給揍了一拳,哼,那臭小子,不恢復就不恢復吧,那倒霉脾氣,一天天的,也就我們能受得了他。」嘴上雖然這麼說著,卻用濕紙巾擦了一次又一次手,然後去衣櫃里小心的拿出來高新文的衣服。

曉雨坐在高新文的凳子上,拉了拉桌子上的抽屜,上了鎖。桌子上除了新聞方面的書就是法律方面的書,果然當記者是他的夢想啊,可惜,希望他能平安挺過這個難關吧。

隨手拿了幾本書,和筆記本,還有桌子上他和父母的合照,拿著王輝收拾好的衣服,曉雨離開了男寢,離開前,王輝那沒有問出的擔憂,讓曉雨堅定了要治療好高新文的信心,一定要讓他恢復,走出恐懼,他還有大好的人生可以過,一群朋友在等著他。

北開精神病院里,高新文笑眯眯的在紙上寫著什麼,時而思考,時而微笑,時而皺眉,大夫帶著曉雨進到了高新文的屋子時,看到的就是的他,這樣優雅的樣子,似乎比之前幾次看見他還覺得像個大學生,但是一看到那空洞的雙眼,曉雨知道問題遠沒有那麼簡單。高新文那時笑時皺眉的優雅表情,在空洞的雙眼映襯下,只覺得寒意布滿全身,彷彿被鬼魅操控著身軀。

「新文。」曉雨在門口輕輕的喊了一句,高新文抬起頭,雙眼沒有焦距的看向了張曉雨。「曉雨姐姐,你來了,太好了,姐姐,你看我這個稿子寫的如何?我一直想做一個專題,採訪我的母校,我希望能靠著這篇稿子拿普利策新聞獎,哈哈。」笑呵呵的說完,低下頭繼續寫著,一張紙,上面被用鉛筆密密麻麻的畫著一團團的圓圈,越畫越密,而高新文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興奮。

「高新文。」曉雨突然大喝一聲,高新文那獃滯的雙眼,突然有了一股波動,但是電光火石間,又歸於獃滯。

「曉雨姐姐,我要來不及了,我要去電視台了,今天要和災區連線。」說完馬上整理下衣服,彷彿身上穿的是西服一樣,打好並不存在的領帶,接著向曉雨走去,快到門口之後,又向右邊靠牆那裡移動,到了牆角,坐在地上,整個動作,流暢自然,彷彿已經做過千遍了一樣。

「大家好,我是高新文,眾所周知,幾天前,我國南方多城市連日暴雨,致使水位上漲……」字正腔圓的播音口音,彷彿面前真的是電視台的直播間,一顰一笑,如果不是在這個環境,如果不是他雙眼的毫無焦距,或許就是最完美的直播連線。

「高新文。」輕嘆一聲,關上了屋子的房門,帶來的東西,沒有留下,現在這個情況,或許這些東西對他並沒有什麼作用了,他早已不是簡單的心理疾病,逃避而已。

挫敗的走下了樓梯,一樓,警察正在辦理高新文的相關手續,接待處那裡,梁飛似有感覺的抬頭,樓梯上,曉雨停下了腳步。

四目相對,梁飛收回了目光,毫不分神的注意在手中的材料上。曉雨突然感到了一陣空虛,低著頭,走下樓,在梁飛的身後,走出了北開精神病院。

向左,還是向右,男人沒有回頭,女人沒有駐足,彷彿幾天前,那親密的相擁,只是一個錯覺。

回到家的曉雨,疲倦的癱軟在了浴盆中,無論是身心,這幾天都嚴重的透支,水溫柔的包裹著自己,如同那個人的懷抱。

「stop!」喊了一句,瞬間從浴盆中起來,水滴順著光滑的肌膚滴落了下來,凝脂的潔白,臉頰上卻染上了一抹緋紅,扯過浴巾,緊緊包裹著自己的身體。

「stop!Stop!不許再想了,不要想那個自大狂!那個笨蛋!不許想,哼哼!」躺在床上,經過水的滋養,而變得粉嫩的拳頭,惱羞成怒的砸了砸床,隨手抱過一個玩偶,用力捏著它的身體,當成某人一樣擺成各種形狀,心中的氣悶好了許多。

疲倦席捲著身體,沒有關燈,就這樣慢慢閉上了雙眼,桌子上那新款手機旁放著一張火車票,目的地:幸福里。

就在這時,衣櫃的門毫無聲息的開了。

☆、第三十六章 女兒、哥哥、父親

白熾燈下,浴巾包裹的身軀,是那樣的柔軟,香氛的氣息中,那平和的呼吸讓空氣中瀰漫著醉人的芬芳,衣櫃的門緩緩的開了,睡夢中的曉雨,感覺到一陣涼意,裸露在外的皮膚因為寒冷,雙臂抱在了一起。

「嘿嘿,嘿嘿。」幾不可聞的笑聲充滿了淫邪,衣櫃中的雙眼貪婪注視著床上身軀的輪廓,呼吸變得急促了起來,突然,手機的鈴聲響了,衣櫃的門,警覺的關上了。

鈴聲響了很久,床上疲倦的人在抵抗了許久的鈴聲後,終於忍不住拿過了手機,放在耳邊,被吵醒的聲音,帶著沙啞的睡意:「喂,誰啊?」

嘈雜的聲音,彷彿古舊磁帶錄播的捲軸聲,記憶中的一塊突然清醒,在某一天,她接過這樣一個電話,在電話中,她聽到了兩個男孩的對話,其中有一個是范東,詭異的電話內容,卻是來自林海兒的電話號碼。

「當你接到這個電話時,我想我已經死了。現在,張曉雨,請錄音哦,要不你會錯過很多事情,嘻嘻。」聲音有些熟悉,只是記憶中的那個聲音並沒有這樣的悅耳和清脆,下意識的按下手機錄音鍵。

「你是不是一直在想,我是林海兒?嘻嘻,你猜錯了哦,雖然,我真的想成為她。」果然,是她,曉雨坐了起來,這個今天在禮堂里留下最後身影的女孩,曉雨奇怪的是對她同情居然大於責怪,或許是看到了她臨死前那眼角的淚水,那樣的絕望和孤單。

「我生在一個山村裡,在那裡,我有一個不算快樂,卻也幸福的童年,我沒有父親,只有母親,母親說,父親已經死了,但是我知道,父親還活著,從舅舅和同村人的辱罵中,我知道了,我是母親外出打工後,被僱主給強姦後,所生的。母親含辛茹苦的把我養大,我懂事的藏住自己的自卑,每天都讓母親覺得我是開心的,直到我考上了北開大學。」

手機里,停頓了一會,曉雨想,如果此時能看到女孩,應該是在嘆息吧。

「在北開大學裡,我遇到了同父異母的哥哥,可笑的是,同是一個父親所生,一個是苟延殘存活在世上,在歧視和唾棄中,過了十多年,而另一個,卻是錦衣玉食、奢侈到極點的生活。就是這樣的兩個血脈相連之人,居然在這裡相遇了。可悲的是,我居然遇到了和我母親一樣的命運,我雖然知道那個人是我哥哥,但是我一直躲著他,結果這樣的做法,在他眼裡,變成了欲擒故縱,變成了他征服的理由。從鮮花、甜言蜜語到威逼利誘,我的躲閃和恐慌,終於讓他失去了耐心,在一天晚上,他,我的親哥哥,居然想要,呵呵,真的,很可笑。而就在這天,我遇到了林海兒,一樣從農村出來的苦孩子,她卻有我所沒有的堅強,她敢愛敢恨,追求自己想要的,她呵斥走了我哥哥,保全了我的清白,她溫暖的懷抱,讓我有了想哭的慾望。從此,我和她成為了最好的朋友,她寢室的人欺負她,我沒有能力幫她,只能是把她緊緊抱在懷裡,第一次,我吻了她,但是,她卻告訴我,她已經有了愛人,一個叫做林卓群的老師,我很難過,第一次那樣難過,哪怕差點被親哥哥強姦,也沒有那樣的難過。」

曉雨沒有說話,靜靜的聽著話筒里的話,彷彿看到了面前兩個辛苦活在世間的少女,相互支持痛哭的淚水。

「我沒有說什麼,還是那樣的信賴她,但是她卻疏遠我很多,我很苦惱,我什麼都沒有,我只有她,我好怕她不要我了,那樣,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呢?但是沒過過久,突然有一天,她主動來找我了,臉色慘白的和我說:她懷孕了。是林卓群的。」

林卓群,那個現在還躺在醫院中的「植物人」男人,曉雨從第一次見面,就覺得有些不舒服,相對那炙熱的眼神,曉雨還是覺得那個成天嚴肅如一塊石頭的人目光坦蕩。

「她告訴我,林卓群那個混蛋,已經結婚了,他根本就沒有打算和海兒在一起,我在陪同海兒在醫院裡做手術的時候,海兒那緊緊握住我的手,冰涼的讓人心疼,我恨那個傷害她的男人,我要報復。我在醫院帶走了那個死嬰,我放在了龍禧園的人造湖裡,我散播龍禧園鬧鬼的事情,我知道林卓群肯定會猜到死嬰的事情,我就是讓他痛苦,海兒沒有阻止我,我想她已經放棄那個男人了,我替她高興,我們又和以前一樣,一起學習,一起拿獎學金,一起策劃拿到出國名額,而就在這時,我們卻發現了,我的那個哥哥,竟然行賄了學校里的人,拿到了出國名額,他只是拿這次機會當個玩鬧,而我和海兒,卻是拿這次機會,當成我們未來的轉折點。或許你已經猜到了,我的那個哥哥就是范東。」

范東,那這麼說,范偉哲就是,就是,她的親生父親,那今天在禮堂,曉雨不敢往下想了。

「范偉哲是我的父親,我母親,當初是他的工廠里一個普通的女工,一個普通的漂亮女工,一個酒醉的權勢滔天的男人,就這樣,在夜晚的辦公室里,呵呵,很可笑的老套劇情吧。」女孩的聲音很平靜,就像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但是曉雨的心卻被揪的很疼。

「我要報復范偉哲,我要讓他生不如死,哈哈,和自己女兒**,被自己女兒弄到殘疾,被自己女兒弄到身敗名裂,哈哈,沒錯,這就是我的報復,我沒錢、沒權、沒勢、我有的只有一條命,我用命換他一輩子的生不如死,我值得了,整形成海兒的樣子,去做海兒沒有去完成的事,這樣,等我離開這個骯髒世界的時候,就會找到她吧。她在等我,我要去找她,在那個世界抱著她,和以前一樣,世界只有我們兩個,沒有那麼些骯髒。……」話筒里,說話的聲音漸漸少了下來,雜音越來越大。

「喂喂?」聽筒里的雜音越來越大,完全蓋住了說話的聲音,曉雨按下了免提,依舊是雜音,雜音後,電話在五分鐘時被掛掉了。

馬上回撥了過去,耳機里,悅耳的提示聲「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已停機。」

☆、第三十七章 站台上的姐姐

燈光流淌在卷翹的睫毛上,一眨一眨間,如蝴蝶的翅膀,曉雨沒有去想,也不敢去想,到底是什麼原因,才會使自己接到這樣一個已停機的手機打來的電話。

拿過了高新文的筆記本,披上被子,坐在床上,嘗試性的打開,果然,有密碼。

把筆記本放在了他的衣服和幾本書一起,拿起了桌子上的車票,幸福里。自己似乎有好多年沒有回去了。

那裡是,姐夫杜澤的老家,一個郊區,卻和最偏遠的農村一樣閉塞,也只有杜澤那大大咧咧的性格,才會帶著剛認識不到一年的自己去他家,美曰其名,幫忙種地!

想起第一次,杜澤家人看到自己時那興奮和曖昧的表情,和姐姐結婚時候,杜澤父母看到自己和姐姐時,那錯愕的表情,想想還是很溫暖和羞怯的,他的家人對自己確實不錯,雖然只有一個短短的假期,卻讓自己有了家一樣的感覺。

第一次去一個男人的家,卻是以好朋友的身份去的,而最後,那個男人卻成為了自己的姐夫,不得不說是個很美麗的玩笑,在一個月前,想起那個名字,自己還是黯然神傷的心情,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了忘記,只知道,嘴角翹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那個弧度里有了另外一個男人的影子。

拿起手機,研究著手機的功能,神情是難得的愉悅,時而自拍,時而傻笑,第一次沒有抱著自己的玩偶抱枕睡覺,而是拿著手機睡著了。

衣櫃的門,沒有再開啟。

幸福里,北開市的一個郊區,因為地理環境是三面環山,致使交通不發達,一個鎮,卻馬上要被劃成村級,從幸福里到外面,沒有公路,只因為曾經產煤,而有通向外面的軌道,煤礦荒廢后,軌道上被政府設立了一座獨特的火車站,只有一輛火車,每周只通一次,錯過了這次就要等下周了。

勉強克制倦意的曉雨,雙眼微紅的站在站台上,昨天夜裡的電話,讓自己做了好幾個噩夢,臨去火車站前,把自己昨夜錄到的通話,交給了北開分局後,心情才好了很多,只是沒有看到那個人,似乎有些失落。

站台上,只有零散的幾個人在等著火車,曉雨又是固定的撥打了姐姐和姐夫的電話,依舊是關機,唉,希望姐夫和老家的人有所聯繫吧,否則,自己只能是報警了。

車進站了,拿起地上放置的簡單行李,看向火車進站的方向,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

幾分鐘前,自己還在撥打電話,辛苦找尋的姐姐,突然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這是怎樣錯愕的事情!雖然只是一個簡單的背影,但是那從小就生活在一起的姐姐,自己是絕對不會認錯的,連忙跑了過去,姐姐登上了火車,曉雨連忙從最近的一個門也上了火車,火車上每一個車廂里也沒有幾個人,過道的寬廣,讓曉雨輕易的從一個車廂跑向了另外一個車廂,車緩緩的開了。跑到氣喘的曉雨,終於跑到了最後一個車廂,裡面,沒有一個人。

車開了,車廂外的站台上,姐姐,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了車,正在離開。

「姐,姐!」曉雨拉起了一個窗戶,沖著站台下喊著,但那人卻越走越快,直到馬上要下站台的台階,才突然轉過頭,是她?竟然是她?不是姐姐!是林海兒!

那樣的一張臉,自己再熟悉不過了,在七號樓的頂樓,在醫院裡,密室里,在禮堂里已經見過了多次,但是那略帶蜷曲的頭髮,那和自己一樣款式的卡通t恤,分明是姐姐無誤,火車提速,站台上的身影再也看不見,而曉雨卻保持這個僵直的姿勢,站立了許久,原以為自己足夠堅強面對一次的恐懼,但是這次,捂住了嘴,淚水控制不住的流了下來,擦也擦不住,姐姐,你在哪?

最後一節車廂里,曉雨靠在窗上,淚水在逆風中不斷的吹散,又流下,自己這是怎麼了?怎麼那樣軟弱,討厭,討厭!

「唉,你還要哭多久?一根棒棒糖出現在了自己眼前。」淚水模糊中,對面坐了一個身穿紅衣的男人,用力擦乾了眼睛,是他?那個被稱為閻王的法醫,名字的容易記,甚至讓人都淡忘了他的名字:閻秀。

「|你?」鼻頭一吸一吸的可愛窘迫,和被淚水洗滌成純凈如水的黑眸,讓閻王眼鏡後的雙眼變得深沉了許多。

「我去幸福里。去那辦公。」拍了拍手旁的鐵箱子,想了想還是掏出了一包沒有牌子的紙巾,遞了過去。

「謝謝。」接過了紙巾,擦了擦眼睛,有點酒精的味道「你,你一個人嗎?」鬼使神差的問出了這個問題,繼而懊惱的要死,張曉雨,張曉雨,你這是想聽到什麼答案呢?想見到誰呢?

可惜閻王卻沒有聽出來,心中甚至有了砰砰作響的感覺,她這是邀請自己一起去玩嗎?果然,在女人最脆弱的時候關懷她,會讓她心動,雖然用的是自己解剖時候用的專用紙巾。

「是啊,一個人,我們兩個人一起啊?我工作也就半天就好了。你去那是?」有些急切的問出了這個問題,又想到自己剛才看到那麼哭泣,是為了誰?心中突然變得沉重了起來,這一下雀躍,一下沉重的心情,是自己二十多年來都沒有體會過的。

「我,我去我姐夫家,姐姐和姐夫,他們出去旅遊,但是,好像失蹤了,我,聯繫不到他們,我去姐夫的家問問,那邊不通電話,我只能親自過去。」又想到姐姐,那站台上的一個背影,一個回眸,刻畫成了一個印章,血肉模糊著自己的靈魂。

「對了,你剛才,在上火車或者在站台,有沒有看到,有沒有看到林海兒?不對,就是長得像林海兒,但是不是她,或許是她?」語無倫次的抓住了閻王放在桌子上的雙手,不知道自己說的什麼,只是想讓自己找到一個證明,證明那個人不是姐姐,姐姐是和姐夫還在很幸福的旅遊,只是手機壞了或者被人偷了,或者兩人只是想享受沒有電話的二人世界,所以,那個不是姐姐,對嗎?

像浮木一樣緊握著閻王的手,閻王厚重鏡片遮住的眼睛,卻第一次有了叫做獃滯的表情,她,她,她握我的手了,她的手是溫的,她的手是軟的,她的手和死人不一樣。

☆、第三十八章 到站:幸福里

今天有點小感冒,所以更新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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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王的獃滯,在曉雨看來則是對自己的否認,是啊,誰會相信,自己看見一個已經死去一年的人居然和自己的姐姐是那麼的相像。

曉雨鬆開了緊握的雙手,沒有再說話,靠在了車窗上,窗外的風景,向兩側駛過,沒有焦距的雙眼,不知在想什麼,閻王則同樣沒有說話,目光直視著自己的雙手,時而錯愕,時而急切,時而好奇,哪怕是面對陳年腐屍,恐怕他也沒有過這樣認真吧。

兩個小時的車程,各懷心思的兩個人,都沒有說話,車尾的最後一個車廂里,只有他們兩個人,這列火車在原來直達幸福里的基礎上,去年增加了中間一個臨時站,火車上其他車廂的幾個人,好多都是到今年臨時加的新站下車的。

幸福里車站到了,掏出手機,不出意外,果然是沒有信號,這裡偏僻的地點,完全就閉塞的如同最深山裡的村落,沒有任何一家通訊公司會過來。

手機的時間,指向正午12點。天空灰濛濛的陰沉,老舊的站台上,沒有一個人,不見工作人員,也沒有其他火車站喧囂賣各種食品的景象,曉雨和閻王站在了站台上,空氣感覺到粘稠的感覺,呼吸感覺到壓抑的窒息。

一個木板上,上面掛著老式的白熾燈,白漆掉了的木板上,隱約能看到「出站口」三個字。

「曉雨,從這裡走。」

「嗯」

出站口處,曉雨和閻王走在了一個年輕的少年身後,少年穿著厚重帶著帽子的藍色外套,側面能看到黑色的頭髮順著外套露了出來,耳機線過長的垂到了膝蓋上,過大的音樂聲音,就連後面的曉雨都能清晰的聽到。

噠噠,後面有節奏的高跟鞋聲響,曉雨好奇的回了頭,那是一個美麗的女人,大波浪的頭髮染著淡黃色,粉色的套裝,裝點的膚色更顯得的精緻,雙唇上蜜**人,氣質的高雅就連同為女人的曉雨,都不免很是欣賞,亮色的高跟鞋,把身材襯托的更加的修長,看了看自己的球鞋和常年不變的t恤加牛仔褲,自嘲的笑了下,難怪自己沒人追,像自己這樣子的,誰會喜歡?

一輛火車,只是下來了他們四個人,火車站台上,在他們離開後,再次歸於了寂靜,直到半個小時後,汽笛響起,也沒有一個人上車,車門關閉,再次調轉車頭,駛回了北開市內,火車離開後,火車站台上,那唯一的白熾燈瞬間熄滅。

世界安靜了下來,無風,無聲,只有灰濛濛的天空,沒有飛鳥,除了無邊的灰色鎖住了整個城鎮。幸福里車站三個字,在這陰晦中,如同在海中的孤島,脫離了塵世,就連陽光,都逃離了這裡。

出了火車站的曉雨,依靠著記憶,準備去姐夫的家裡,但是眼前的景象,確實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五年前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到這裡,這個幸福里,給她的印象,是一個落後但是安靜的村子,會有孩童在路上,無憂的玩鬧著,會在路上隨時能看見背著鋤頭的背筐的鎮民,要是遇到了你感興趣的東西,隨時可以叫住正在行走的人,用東西或者錢去換他們背簍里的東西,質樸的讓曉雨第一次來這裡,就深深愛上了這個地方,世外桃源的安逸,就算沒有電話,沒有電腦,沒有高樓大廈,沒有美食,又如何?

但是現在這裡,路上只有零散的幾個行人,形色匆匆,街上不見往日的喧囂,在正午,居然很多店鋪都已經鎖上了門,沒有鎖門的店鋪,也是房門緊閉。陰霧阻擋住了陽光,只能看見一個有些發黃的圓盤,掛在了正中央的天空上。

帶著藍色外套的男孩,在閻王左邊,大聲的對他喊到:「你知道月季節在哪舉行嗎?」

突然的大聲,同時嚇到了周圍的三個人,看見他們不滿的神色,男孩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拿下了耳機,拿下了遮頭的帽子,一頭五顏六色的頭髮,赫然為這個灰色的城市,添了一抹亮色,簡直是,簡直是,太亮了!曉雨默默的在心裡數了下,只少有五種顏色,不算長的那頭髮,是如何染上的那麼多顏色,所有人都主要到這個人的頭髮,所有人都沒有注意這個人的眼睛,濃密的眼睫毛一眨間,眼睛看向四周,卻只有左眼是動的,而右眼是一動不動,男孩嚼著口香糖,皮膚白皙的讓閻王想起了冰櫃中的自己所熟悉的屍體,還是要冷凍了七天以上的。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忘了,呵呵!」男孩有些抱歉的沖幾個人笑了笑。又看向周圍的環境,和背包里的網上下的資料,明顯不一樣嘛,說是有「月季節」,哪有啊?

「我還真不知道,你去問問別人吧。」曉雨有些尷尬的看了下四周,剛才剛出來時,還看到了幾個行人,現在路上居然連一個行人都沒有了。火車站從裡面,咣的一聲被關上,接著厚重的鐵門被鎖上的聲音。

這會,就連那美麗的女人,都詫異了起來,回頭看了一眼緊鎖的火車站門,拿出包里的一個地圖,沒有理會其他人,向左走去。

男孩聳了聳肩,向一家沒有鎖門的店鋪走去。

「你去哪?」要是辦公,應該是先去這裡的派出所吧。

「你去哪我去哪?」閻王倒是痛快,曉雨想起聊天中經常使用的冷汗表情。

「我也不知道這裡的派出所在哪,先陪你去辦事吧,然後問問你姐夫家人,這樣好吧?」閻王不是笨的人,一個人在法醫界能被曾為閻王,可見他的聰明,只是在面對他第一次動心的女人時,會偶爾犯一些低級錯誤而已。例如,再次看了看自己的手,並且決定,這手要一周不洗,要是工作,必須戴三層手套。

「好吧,那我們先走吧。」閻王笑眯眯的拿過了曉雨的行李,高高興興的開始了自己想像中的「約會」。

正午,幸福里,四個人離開了車站前時,車站那緊鎖的門處,一雙眼睛,從裡面看向外面,目光帶著興奮和狂熱。

車站附近,或緊鎖,或關閉的房門內,漸漸出現了很多人,所有的人,所有的眼睛,看向四個人消失的地方。

狩獵開始了!血在哪?

☆、第三十九章 空城

「曉雨,把這個戴上。」閻王遞給了曉雨了一個灰色的口罩,有點厚,接過去,能清楚的摸到上面的小小顆粒。

「這是?」有點大,把自己的臉包住了一半,只露出了眼睛。

「防毒口罩,我懷疑。」閻王鼻子抽動了一下,「我懷疑,空氣里有病毒。」

「病毒?怎麼可能。你要是說污染,我還相信,這裡曾經是個煤礦,雖然荒廢多年,但是留下的污染確是沒有辦法改變的事實,一遇到雨天,這裡的空氣就會特別悶,我想,或許是前幾天剛下了雨。」

「帶著吧。」閻王沒有多解釋,沒有和她解釋,自己在這空氣中,竟然能聞到那種東西,如果真是那東西,恐怕,事情就鬧大了。

手機沒有信號,只能是先找到曉雨姐夫家了。

曉雨一路走來,都覺得非常奇怪,雖然閉塞,但是幸福里不是這樣一個荒蕪的鎮子,現在路上,卻和午夜一樣,沒有行人,沒有車輛,安靜的只有曉雨和閻王的腳步聲。

突然,隔著幾條街的路上,出現了一個急匆匆的行人,神色和之前在火車站附近看到的人一樣,曉雨和閻王看到後,連忙快走幾步,想去詢問下,結果對方此時也發現了這裡有人,連忙轉身,向另一個方向跑去。

在對方抬頭的那一瞬間,曉雨不由自主的驚叫出聲,「杜海!」對方聽見了她的喊聲,跑的更快了,閻王把手裡的東西放在了地上,立刻追了上去。常年鍛煉的結果,讓閻王很容易的就追上了那個人。

「放開我,放開我,啊!」閻王的慣性,把杜海一下給推到在了地上,一米八的個子,輕易的摔倒了,裸露的手臂上擦破出血,杜海卻像沒有感覺一樣,不停的想要站起,卻被感覺有些怪異的閻王緊緊的禁錮在地上。

直到曉雨拎著所有的行李趕了過來。

「杜海,我是曉雨啊,張曉雨啊,五年前我們見過,杜澤是我姐夫,你還記得嗎?」

五年前,剛上大一的張曉雨,卻在籃球場認識了他,自己的最佳損友、球友、飯友、網友……,用杜澤的話,他們除了沒在一起睡覺和去衛生間,其他時間都在一起。

***籃球,一起去自習室上自習,一起通宵玩遊戲,一起去食堂排隊買飯,一起去逛街買衣服,曾經曉雨覺得這樣就是戀愛了,直到杜澤有一天告訴自己,自己喜歡上了一個中文系的女孩,她才知道,原來杜澤一直把自己當成了他的好友,僅此而已。

杜澤追那中文系的女孩,只有短短的一個星期,就宣告放棄,繼續和曉雨每天晚上在籃球場上打著籃球,遊戲地圖裡刷著裝備,只是曉雨知道,有些事變了就變了。

那年暑假,杜澤要回老家,本來打算打工兼職的曉雨,被杜澤以「好朋友怎麼能沒一起種過地」為理由,強制性的給拉上了去幸福里的火車,就這樣,第一次去了男生的家裡。

火車上,忐忑的曉雨,去了好幾次廁所,整理衣服,不斷的準備第一次見他爸媽應該說什麼。讓廁所外的杜澤一路笑到了幸福里。

下了火車後,縱有千般準備,結果還是在見到接站的那一大家子人後,哄的一聲給忘記的一乾二淨,只有羞紅的臉說著,你好,你好。

他爸媽在那個夏天,把她寵溺的如同一個公主,這讓從小失去父母的曉雨,幾次都感動的想落淚。而每次這個時候,杜澤總是會說:「便宜你這個野丫頭了,以後嫁給我弟弟杜海算了,看我爸媽那麼喜歡你,我都覺得我不是他們親生的了。」

杜澤啊,杜澤,你可知道,當你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是由多麼的難過,五年過去了,曾經青澀的少年杜海,已經變成了曾經杜澤的一般年紀,有些恍惚的看著地上的杜海,從中穿越了時間,在那相似的容貌里,找到了五年前的自己,那樣偷偷的愛著杜澤的自己。

「快放開他了,閻王。」蹲下,拉開了閻王把杜海緊壓在地的右手,扶起了地上消瘦的青年。

「曉雨姐,你怎麼來了?」有些驚喜,又突然變得驚恐,頭偏向了一側,看向了曉雨的身後,像是下定決心一樣,拉起曉雨的手,看都沒看身邊的閻王,跑向一旁的小路,閻王不滿的看著杜海拉住曉雨的手,跟在了後面。

三個人消失在小路上的同時,曉雨和閻王走來的那條路上,一群人出現在了那裡,或扛著鋤頭,或拿著菜刀,共同的時,鋤頭和菜刀上滿是紅色的痕迹,相信那不是紅漆,而另一個相同點,則是同樣赤紅色的雙眸,喘著粗氣,有幾個人甚至從嘴角流下了口水。

呼哧,呼哧,幾條大狼狗,在主人手中的鐵鏈緊鎖中,不斷的低吼著,同樣赤紅色的雙目,注視著幾個人消失的地方,不斷的向前跳躍著,卻在鐵鏈的束縛下,困在了原地,來回的掙扎。

小巷中,杜海邊跑邊不住的回頭,閻王終於忍不住,在跑了幾個巷子後,攔在了杜海「你到底要帶我們去哪?還有,幸福里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怎麼一座城和空城一樣?」

「你別問了,現在沒有時間說了,總之,我不會害你們。」杜海焦急的回頭,真的沒有時間了。

「閻王,先別問了,我相信杜海。」曉雨對閻王堅定的點了點頭,閻王沒有說什麼,杜海沒有再拉曉雨的手,但是速度未見的帶著兩人熟練的穿過各個小巷,偶爾小巷中會出現一兩個人,在看見曉雨三人後,均是神色驚詫,繼而立刻躲閃了起來。彷彿幾個人和瘟疫一樣。

幸福里,依舊灰的寂靜,沒有風,世界如同靜止一般,偶爾傳來幾聲嬰兒的啼哭,繼而馬上消失,宛如整個城市中,沉睡著巨大的怪獸,一聲嬰啼就能將著最深的恐懼驚醒。

幸福里。

時間:14:00。

☆、第四十章 又見漂亮女人

呼,呼,曉雨急速的喘著氣,每次想要把臉上的口罩給拿掉,就會遭到閻王的阻止。

長期缺乏鍛煉的下場就是,劇烈奔跑後,已經沒有任何力氣,而腿酸到不能再酸了。

杜海帶著他們,跑向了城外,越跑越偏僻,最後甚至出現了農田,只是現在,農田卻早已荒蕪,荒蕪到連雜草都已枯黃,早已不見之前農田的肥沃景象。

「怎麼了?」杜海頻頻的回頭,神色中越來越急切,可以說是驚恐,臉色因為驚恐而變得扭曲了起來,曉雨,停住了腳步,用盡所有僅存的力氣,拉住了杜海,「啪」一個響亮的巴掌打在了他的臉頰上,曉雨的右手變得麻木的刺痛,而被打的杜澤,則是驚愕的愣住了,不過這樣也緩和了那驚恐的表情。

氣息不穩的看向了幾個人跑過來的方向,再確信沒有人跟來之後,才對曉雨說道「曉雨姐,再堅持下,馬上就安全了。到時候我都解釋給你聽」

「 我打你不是因為別的,不是因為你不和我解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就問你一句,無論面對任何事,杜澤,可曾這樣驚慌過,你這樣,算是他弟弟嗎?」

輕輕轉動手腕,麻木的感覺仍未退去。

「先離開這再說吧。」閻王也感到了空氣中不安的氣氛,有所感覺的催促著曉雨的離開。

幾個人速度未減的離開了這裡,只是沒有了當初的慌張,曉雨的一巴掌讓杜海找回了內心中被恐懼所侵蝕的勇氣,想起了自己的哥哥,杜澤。自己目光永遠追隨的偉岸身姿,哪怕是為了哥哥,也要保護好曉雨姐姐,守護住哥哥心中最重要的人。

鎮子其實很小,和鎮子相比更廣闊的是鎮外的農田和三座山峰,鎮外零散著幾個村落,每個村子都只是居住了幾戶居民而已,杜澤的家就是在這樣一個村裡,整個村子裡都是沾親帶故的親屬,曉雨還記得上次來的時候,整個村子裡的人幾乎都很好奇的出來看自己,在他們看來,從大城市裡來的姑娘,那就是天仙一樣的人,只是這個天仙,臉好紅。

再次來到這個村落,已沒有讓曉雨臉紅的人,雖然才是下午,但是村落里卻寂靜無聲,連犬吠的聲音都沒有,所有的房子,或緊緊關著房門,或用鎖鎖住了門,沒有一個人,甚至沒有一個玩耍的小孩,偶爾曉雨察覺到周圍的屋子裡有人在看她,一看過去,已經是窗帘被緊緊拉上。

進入了村子後,杜海明顯放鬆了許多,他們家是在村子的最裡面,走到他家的時候,附近已經是沒有了住戶,背靠著大山的院落,在午後,卻沒有了曉雨一直懷念的慵懶感覺,院子的門緊閉著,記憶中大門那光亮的紅漆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脫落斑駁,石頭壘成的牆上,布滿了枯黃的雜草,從山腳下,一條發臭的河水,從上倒下貫穿了整個村子,而杜澤他們家門口這裡,卻是整條河最開闊的地方,同時也是最臭的地方。

記憶中那門口的美人蕉和不知名的漂亮野花早已不見,有的只有骯髒的垃圾和臭氣熏天的河水。

已經不是吃驚所能形容的了,杜澤的母親,因為是村裡的赤腳醫生,所以特別注意衛生,從家的周圍環境到日常飲食,雖然簡樸,卻絕對的健康以及潔凈,什麼時候,伯母能允許這樣的狀況發生在自己家這裡了?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有節奏的幾個敲門聲音後,門後漸漸有了走路的聲音,過了一會,從裡面傳出來同樣有節奏的幾聲敲門聲,杜海嚴肅的表情,和電視劇中才有的對暗號的情景,讓曉雨原本應該覺得好笑的心情突然變得緊張了起來,宛如自己陷入了一個精心布下的局一樣,但是自己已經完全的陷入了。

門開啟了一道僅容一人的小縫,「曉雨姐,進去吧。」曉雨、閻王、杜海在開門人吃驚的表情中,陸續的進入了。

「呀,怎麼是你?」世界真小,或許幸福里更小吧,曉雨沒有想到在這裡居然會遇到她,那個一同乘火車來到這裡的漂亮女人,那曾經的高雅氣質和精緻裝扮突然消失,變得溫和並且普通了起來。

「杜海哥,他們是誰啊?」那女人緊緊的抱住了杜海的胳膊,害怕的看著面前正一副吃驚表情的曉雨還有閻王。

「她就是我和經常和你提前的曉雨姐。另外那個人」杜海這才仔細的看向了閻王,紅色的風衣襯托著挺拔的身軀,雖然瘦,卻顯得很精神,緊抿的雙唇,只有注視著曉雨姐的時候,才會有所改變,厚的看不清眼睛的高度近視鏡,像啤酒瓶底一樣,遮住了大半個容貌,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摘掉了口罩,也摘掉了曉雨的口罩。

「你不認識我了?我們坐一輛火車來的啊?你現在這個打扮比剛才那個看起來更舒服一點,剛才你那打扮,有點太高不可攀了。」見到一起來的人,曉雨實在是很高興,高興到沒注意在她說一起下火車一樣的女人時,那開門的女人,慘白到面無血色的臉。

眼前一黑,癱在了杜海的身上「杜海哥,她來了,怎麼辦?她來了,我要死了,杜海哥,我不要死,嗚嗚,我不要!」抽泣的緊緊抓住杜海的手,因為用力手指都在泛白,而杜海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去、

「曉雨姐,你真的看到和她長的一模一樣的人了?」

「一模一樣?」曉雨疑惑的重複著這句話,在仔細看向女人,果然,還是有所區別,眼前這個女人,不,應該說是個少女,只有十幾歲的年齡而已,而在火車站看到的那個女人,年齡應該是和自己差不多。

「很像,幾乎是一樣,我想如果她年輕點,應該就是和你一模一樣了。」

女孩哭著跑回了屋子,杜澤追了兩步,又回來了,她必須先帶曉雨姐去娘那,因為,事情這次真的鬧大了!

☆、第四十一章 腐臭的絕望

「娘,你看誰來了?」

昏暗的房間里,沒有開燈,在這樣一個陰霾的午後,房間里卻如深夜一樣寂靜。

曉雨站在了門口,因為門的打開,而從外面照射進的光亮,成為了屋中唯一的光明。

「誰啊?」記憶中的聲音從屋子最裡面傳來,地方口音很重,並沒有普通話的悅耳,如果說快了,曉雨還會不懂是什麼意思,但是現在這個聲音響起時。卻讓曉雨的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

「阿姨,是我。」哽咽的說了出來,聲音的顫抖,讓閻王的心變得有些奇怪,很傷感,也心疼,在他看來,那麼堅強,那麼勇敢的曉雨,居然也會有如此軟弱的時候。

「誰?」沒有聽出來聲音,但是呼吸卻變得有些急促,現在突然從外面來一個人,對整個家庭來說,不知道會發生怎樣的變故。

「是我,曉雨啊。」著急的進了屋子,勉強能看到最裡面的床上,是個人蓋著被子躺在了床上,整個屋子裡,尿騷氣和腐臭味,讓人從內心深處作嘔,閻王只有皺了一下眉頭,就也跟著曉雨進了屋子。

「曉雨,是曉雨。真的是曉雨嗎?」床上的人聲音是毫不掩飾的驚喜,掙扎的想要坐起來,但是,卻沒有力氣,只是微微撐起了身子。

昏暗中,勉強辨識了方向的曉雨,連忙快走幾步,走到了床上,腳下不知道絆倒了什麼,濕滑的粘稠,讓屋子中的臭氣更加的熏人,但是此刻曉雨已經沒有注意這些。

半趴在了床上,手去摸著這位給她母愛的阿姨的雙手,卻只摸到了你濕滑的被褥。

被子怎麼會這樣濕?

「孩子,別碰,別碰,臟!」阿姨的手終於被曉雨緊緊抓在了手中,兩個人的手握在了一起,冰涼、骨瘦如材,不知去怎樣形容這雙手。那曾經溫暖,溫潤的雙手,怎麼會變成這樣。

「孩子,你怎麼來了?快走,快走,現在就走。」在激動的攥著曉雨手時,突然床上的人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雖然看不清此刻她的表情,但是那急切的語氣,使了全身力氣去推開曉雨,卻在力氣用盡後重重的跌回了床上。

「阿姨,怎麼了,怎麼了?」曉雨著急的用手在牆上摸索著記憶中電燈的開關。

啪,屋子亮了。

屋中的景象,讓毫無準備的曉雨一股酸液從胃裡急速的冒了出來,用手捂住了嘴,用最大的意志力剋制住了嘔吐的衝動,瞪大了眼睛,那眼角的血絲,在吃驚的爆睜下變得清晰。

「阿姨…」

這是怎樣的一個屋子啊,滿屋子,無論傢具,牆上,地上,都被塗滿了屎尿,地上散落了好多腐爛的老鼠或者貓的屍體,身上爬滿了蛆蟲,因為屋子裡突然的光亮,這些蛆蟲急速的蠕動了起來,在地上,在傢具上,爬來爬去。

最讓曉雨震驚的是,躺在床上的阿姨,幾個月前,在姐姐的婚禮上,那喜慶的婦人,是那樣的慈祥和淳樸,獨有的賢淑美麗,讓這個五十多歲的婦人,看起來更加的親切。

而現在躺在床上的女人,如果不是那雙依然慈祥的雙目,曉雨真的難以想到,這個瘦的如一堆骨頭堆起來的人,這個頭髮花白,狀如行將就木的老婦人會是幾個月前的婦人。

最讓曉雨接受不了的是,那膝蓋下的空空如也。

「阿姨…」除了叫這兩個字,曉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唉,沒想到,你也被卷了進來,先把燈關了吧,免得讓他們發現。」

「好的,娘。」杜海沒有表情,把燈關了,同為男人,閻王從他的眼中,發現了他眼中深埋的痛苦,只是不想說,讓親人難過而已。

沒有和他說什麼,閻王知道,男人,有些事情,是必須要抗的!

「曉雨,你變得又漂亮了,將來娶你的小子是該有多麼幸運了,呵呵,可惜,我家的兩個小子都沒有這樣的福氣啊。」屋子裡再次陷入了昏暗,沒有光明,沒有陽光,有的只是腐臭的味道在昏暗的渲染中,變得更加的刺鼻。

「丫頭,我現在就告訴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吧。事情發生在,曉芸和澤兒的喜宴後。」

「喜宴後,我和他爸又回來了鎮子,因為鎮子正在研究件大事,事關鎮子的發展,聽鎮子說,是給我們一批試驗種子,只要今年中了,明年就會大豐收。還說那家贊助企業會給我們修路,通電話。

我們鎮子里的人,對修路和通信一直是最關心的,只要有路,就有希望,就可以不那樣封閉,就能有了發家致富的機會,我們家雖然也不想大富大貴,但是還是希望我們能多賺點,讓澤兒減輕負擔,而海兒也要念大學了,我們想讓他能和他哥一樣,出去上學,上大學,光宗耀祖。」

屋子裡靜靜的,只有婦人一字一字的聲音,語氣中的麻木,有對生的毫無留戀和對恨的無能為力,或許還有其他吧,屋外的天變得愈加陰了起來,窒悶的氣息,壓抑的把幸福里單獨的困在地獄中,無力解脫,無力反抗,只能躲藏或者狂亂!

小鎮中,火車站的門被從里打開,從裡面出來了一個帶著帽子穿著火車站工作服的男人,一把仍在滴血的斧子被拋在肩頭,一根手指,因為這個動作,順著斧子掉了下來,落在地上,一個穿著橘紅色裙子的五六歲小女孩,從火車站最近的那個屋子裡跑了出來,撿起了地上的手指,然後,放在了口中,吸允著手指中未乾的血液,如同舔舐一根棒棒糖一樣。

小女孩身邊蹲下了一個男人,笑眯眯的看著小女孩稚嫩的臉頰,雖然蒼白沒有血色,但是,女孩抬頭,那赤紅的雙眼,在看到同樣赤紅著雙眼的父親後,撒嬌似的笑了。

「爸爸,今天白天看到的那個姐姐好漂亮,我喜歡她。」小女孩奶聲奶氣的爬到了爸爸的後背上,手中還愛不釋手的把玩著那根手指,畫面詭異的血腥,女孩舔舔嘴角的血跡,明顯意猶未盡。

「好的,爸爸也喜歡她。」

「嗯嗯,妞妞也喜歡那姐姐,爸爸,我們,抓到那姐姐,然後吃掉吧!」

☆、第四十二章 地司

「阿姨,那後來呢?」

時間在這個屋中停滯了流動,屋外傳來了更沉重的腐臭味,比屋中更甚,但是現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有些口音的聲音里,宛如隔絕離世。

「我們回來後,分到了一袋種子,和四瓶藍色的液體,說是要用這種液體滴在水裡,然後用這水去灌溉種子。我和他爸回來後,我突然感覺有點不舒服,我知道,是最近因為操心澤兒的婚事,發炎受病了,他爸為了照顧我,就沒有先去種那些種子,澤兒結婚後,空出了屬於他名下的幾畝地,所以也不著急去種種子,就想先把身體養好。後來想,這是上天,這是在澤兒在冥冥中幫了我。」

婦人變得有些激動了起來「在鎮里發種子的一個月後,出了一件事情,後來想,這或許就是預兆吧,先是幾個零散村子裡養的雞鴨,出現突然的大批死亡,我們還以為是雞瘟,雞瘟這種病,一年到頭都會爆發一兩次,所以我們也沒有太在意,但是半個月後,突然,鎮子里開始出現了多起打架傷人的事情,甚至有好幾個人被抓到了北開市裡,從那時開始,鎮子里開始出現了更多起的暴動。」

閻王這時突然想起來,在幾個月前,自己曾經在開會時候,聽幾個同事說過這件事,好像是因為一點小事吵起來,最後竟然演變成,兩個人相互撕咬,其中一個人甚至把對方的眼珠給挖了起來,讓前去的警察都感到不寒而慄。

難怪,難怪自己第一次聽到幸福里這個地名時,感覺到有些熟悉。

「暴動開始的時候,只是吵架,最後,甚至在路上,一個眼神的不合,都能互相拿起東西互相砍,而就在這時,一天有兩個人打架時,居然把硬生生的對方身上的肉給咬了下來,然後吃了下去,圍觀的人們,非但沒有阻止,好多人,更是,變得同樣興奮了起來,不知道是誰,第一個人,沖了過去,第二個人,沖了過去,漸漸,更多的人沖了過去,尖叫聲,怒吼聲,更多的是咀嚼的聲音,彷彿是餓鬼地獄,血液漸漸從人群中流了出來,地中央,兩具只剩骨頭的屍體,內臟和肌肉,被人撕咬的血肉模糊,遭到眾人蠶食,如饕餮大餐。」

人群中,有人雙眼漲紅,興奮的看著地上的殘肉,繼而撲了上去,也有人癱軟在地,嘔吐出聲,但是他們接下來,就不會有感覺了,因為那些剛剛吃完了人肉的人,正在走向他們。

他爸,當時去鎮子里給我買葯,他目睹這一切,拚死從鎮里跑回了村子,在村口渾身是血的被人發現,身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被砍傷,或者被咬傷的傷口,我們在聽到他爸說完鎮子里那就像被惡魔附身的人吃人後,我們都不知道該知道怎麼辦,派出了幾個壯年去鎮子打探狀況,才知道,現在鎮子里變瘋吃人的人越來越多,而火車站只進來人,就沒有出去過人。

「不對吧,我們在這個月,還接到了一個報案,說發現了一具女屍,我們曾派人來過,還把屍體給帶走了。」閻王突然說出來的話,讓曉雨和杜澤的母親都是神情一變。

「女屍?難得是林海兒?」

「女屍?你們發現了女屍?你們把她帶走了?」

兩個人同時急切的問了出來。

「是林海兒。對,帶走了。」一直也沒想去瞞著曉雨,只是不想讓她繼續陷入林海兒的恐懼中。

「女屍,是在湖邊發現的嗎?」那種恐怖可能性,讓這個雖然面容憔悴蒼老卻睿智的女人,再次變得絕望了。

「對。我是法醫,我這次來,是來取土樣,之前取的土樣,到我測試的時候,都變得檢驗不出任何東西,所以我親自過來一趟。」閻王隱隱覺得事情有些問題。

「那怎麼會檢驗出東西呢,唉,說起來我們還是同行,我在幾十年前,一直是鎮子里的地司。」

「地司?」曉雨和閻王都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我們這個幸福里,從古至今因為地理關係,一直是一個閉塞的環境,有一套氏族中從古到今的法律和制裁方法,地司,是整個氏族裡的醫生和法醫,我沒有在學校里學習過,我學的所有方法,都是上代地司手把手交的。」

曉雨從來沒有聽過杜澤說過,這個幸福里,居然還沿用了古老的氏族制度,而閻王則是震驚,地司的傳承。

「法醫同志,知道嗎?你們,把魔鬼帶回了你們的時代,在幸福里,這個魔鬼,只能是懲罰我嗎這些貪婪的人,而帶回了你們的城市,有可能會毀滅一切。」

「知道我這雙腳怎麼沒有的嗎?當他爸死裡逃生回來,把事情說出來後就一直陷入高燒昏迷,我用土方,止住了他的高燒,但是因為我本身當時就有病,雖然海兒能照顧他爸,但是我還是很疲倦的擔心著他,最後昏睡了過去,在睡夢中,被痛醒,裸露在外的雙腳,被他爸給咬下了一大塊肉,他爸那時候已經陷入了魔鬼的地獄中,變得瘋狂,赤紅著雙目,如魔鬼一樣,撕咬著我,我大聲的叫著海兒的名字,然後跑到了廚房,用菜刀,砍斷了雙腿,我這時,已經知道,那是種病,他爸在鎮上被人咬傷感染了,我只有在最快時間,讓自己脫離感染。」

「自己?自己砍的?」難以置信,平時手指扎進去一個刺,都覺得痛的要死的曉雨,想像不出自己拿刀看向自己雙腿時,那需要多大的勇氣,和要抗拒多麼大的疼痛。

「我是地司。我不可以死,在我還沒有傳承者時,我不可以死,如果死了,我們地司從古代到現在,傳承上千年的精魂,就會斷在我手中,和面對這樣的情況比起來,砍自己的腿又如何!」閻王知道自己錯了,剛剛第一次見面時,以為這只是一個得了病的婦人,現在才知道,這個婦人,居然肩負著這樣一個從千年到現在的重任。

☆、第四十三章 地司的驕傲

「那您剛才說,那具屍體?」想到的可能性讓閻王不寒而慄,同時意識到現在的局面,自己來到幸福里後,似乎陷入了一個死局之中。

「那是他們魔鬼的陰謀,那具屍體,是個傳染源,埋葬在外面的土地里,除非是火化,否則無法徹底的消滅那傳染源,但是那具屍體,雖然我不知道是誰,但是既然他們魔鬼選擇了那個人,就一定是不會讓他火葬的。」偏僻的幸福里,詭異的幸福里,怎麼會和林海兒有關係,同時,那個癥狀,「地司,請問,犯病的人是什麼癥狀?」

「你不是我們幸福里的人不用叫我地司,你和曉雨一樣,也叫我阿姨吧。」不知道是不是閻王的職務,讓杜澤的母親心中的恐慌好了許多。說話也沒有初見時的萎靡。

「阿,阿姨。」不善於與不熟知的人打交道,局促的叫出這兩個字。

「癥狀開始的時候,是雙目泛紅,然後情緒暴躁,對血敏感,最終變成噬人的魔鬼。」

居然和「死亡之吻」的癥狀一樣,這裡和北開大學唯一的區別是,這裡的患者只是單純的有中了死亡之吻的癥狀,兒北開大學的幾次死亡癥狀,都是體內還有另外一種成份,麻黃鹼!

如果把幸福里的人體內也加入這樣的成份,恐怕就是同樣的死亡現場了,或者說,更恐怖的死亡現場,畢竟這裡染病的人更多。

「阿姨,那種藍色藥水和種子。」閻王還沒有說完,地司就嘆了一口氣,「不用你懷疑,就是那個問題,最開始的雞瘟,死的雞都是吃了實驗田裡長的種子嫩苗而後死的,後來那些村民,把這些雞偷偷在鎮里便宜賣了,吃了那些雞肉的人,就開始變成了魔鬼。後來,被他們體液感染的其他人,也陸續的和他們一樣。」

那你怎麼沒有?閻王想問這句話,不過,對待這樣一位值得尊重的地司,他張了張嘴,沒有問出,曉雨在邊上只是靜靜的聽著,手緊緊地握著阿姨的手。

「你們是不是懷疑,我怎麼沒有事情,雖然砍斷了雙腿,阻斷了感染,但是還有沒有完全的清理,結果就是,我用了土法,抑制了毒素,這種從祖上傳來的方法,叫做五回之法。具體的我不能細說,這是我們地司的傳承規矩,但是你們能看到,就是用這種污穢之物,驅逐邪惡,如果不是為了地司的傳承,我想,我寧願死去也好過這樣。」無聲的嘆息,屋子裡久久沒有人說話。

直到,一聲宛如靈魂深處傳來的痛哭低吼從臨屋傳來,閻王第一時間到了曉雨的身邊,站在了她的身後,屋中因為天徹底的黑了下來而失去了僅存的昏黃光芒,整個屋子裡,只剩下了幾個人粗重的喘氣聲音和愈加濃烈的腐臭氣味。

「孩子們,你們先出去吧,海兒,天黑了,今夜這裡會很不平靜,那些嗜血魔鬼,怕是已經齊集在了這個村落里。你從後山走,把曉雨他們送出山到鐵路那裡,帶他們在山中躲避一周,等下次火車來的時候,想辦法上火車,離開這個村子,幸福里已經不幸福了。」

「娘。」多少未盡的話,多少難捨的語言,黑暗中看不見杜海的表情,只有這一個飽含了太多感情的呼喚,此時一別,再次歸來,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乖,快走,去找你哥哥,到時候帶著人回來,一切就都好了。」剛才還是有些強勢的古代地司傳承人,此刻又恢復了一個母親的身份,黑暗中,把那熟悉的身影抱在了懷中,想起多年前,生下海兒時,自己辛苦卻幸福的心情,他爸心疼的表情和澤兒好奇的小手摸著弟弟的臉時,那兄弟血濃於水的情誼。

「傻孩子,快走吧,娘是咱們氏族的地司,是不會那麼容易死的。」

曉雨剛要說些什麼,一個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手,「這是她的驕傲。」

去偽存真、找到真相、把活的希望帶給更多的人,這就是他們這個職業存在的價值也是他們的驕傲,這個時候,對待這樣一個尊者,閻王覺得自己除了留有她的驕傲,最主要的是替她完成她的心愿:挽救這個鎮!

「娘,等著我,我很快就會回來的!」在這樣的時刻,在這樣的時間。杜海卸下了所有的稚氣。

推開門,不見月光,只有隱約的殘光下,院子里站了十幾個人,或老或少,或男或女,都是村裡的人,也是氏族裡的人。

「杜海哥哥。」清脆的少女聲音,赫然是和那個車站裡一樣容貌的少女。

「玲瓏,杜海哥哥要出去一趟,娘就拜託你照顧了。」手輕輕的撫摸著少女馨香的髮絲,在這樣一個污穢的環境中,寧逸,竟如白蓮花一般的不染塵埃。

「杜海哥哥快去快回,玲瓏怕。」少女把頭埋在了男孩的胸口,汲取著身上的溫暖讓自己變得堅強。

「恩。」輕輕的點了點頭,把女孩的身體緊了緊抱在懷中,用力的記住了懷中女孩的溫柔。

「走吧。」放開了懷中的女孩,轉身向後門走去。身後傳來壓抑的哭泣聲,身體顫抖了一下,卻沒有回頭。

在後門裡有一口枯井,曾經是作為地窖使用,直到戰爭時代,被人從裡面挖通到了山腳處,則作為了一條秘密通道一直保護著村中的人,隨著村中的老人過世,這條密道知道的人,只有村中的幾位老人,而杜澤的母親,作為地司當然知道,所以這個位置,是他們最後的逃生通道,現在成了杜海、曉雨和閻王的逃生通道。

「曉雨姐。慢點!」杜海先跳了下去,在下面擺好了要接曉雨的動作。

「等下,曉雨,我先下。」閻王沒有藉助攀爬的梯子,從上面一下就輕輕的跳了下去,動作矯健的根本不像是一個常年呆在實驗室里的人。

站在了下面,接替了杜海的位置,心中不希望曉雨投入任何男人的懷抱,哪怕這個男人還是個男孩。

曉雨沒有多想,只是跳了下去。一個軟軟的身軀撲在了自己的懷中,那些許的重量,帶給閻王獨特的感覺,彷彿,兩塊齒輪合在了一起的契合,又彷彿是屍體遇到了福爾馬林,是那樣的新鮮。

不對,不對,怎麼能想是屍體遇到福爾馬林,閻王在心中暗暗唾棄自己,就不會點美好的比喻,比如,解剖刀劃破肌膚時,那一瞬間洶湧而出血液的美麗。

對,這樣比喻就美好多了。

☆、第四十四章 驚魂,幸福里

就在杜海帶著曉雨和閻王進入了地窖的同時,地司房間的屋子裡的燈,突然亮了起來,在這個村落中,在這個幸福里,亮起了唯一的一盞燈。

「玲瓏,你進來下。」毫無起伏的聲音里卻有著傲氣的尊貴,玲瓏推開了房門,對屋中的情景沒有任何的不適反應,走到了距離地司一步遠的位置站住了,一步遠的距離,在這個閉塞的村莊里,是普通村民對地司的尊崇!

「玲瓏,走近些。」還是那個溫婉的婦人,雖然臉上的萎靡已經失去了生命的光澤,但僅存的殘輝也有著屬於自己獨特的光芒。

「阿姨。」不再是地司,不再是村民,只是一個婆婆和未來兒媳婦,在這個看不見未來的房間中,婦人伸出了手,輕輕的摸了摸坐在床邊的玲瓏的肚子。

「我多想看到你和海兒結婚,然後生子,那將是多麼幸福的事,可惜,我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阿姨…」玲瓏急切的說話,想說不要那樣悲觀,想說,杜海哥哥會回來,想說幸福里會變好的。

但是婦人沒有讓她說完。「玲瓏,叫我娘吧。」

玲瓏紅了臉頰,燈光下,那含羞帶怯的臉龐,如一朵白蓮綻放,美麗的女孩在這一刻顯露出而來自己的嬌羞艷麗,婦人滿意的看著她,同時也慶幸著自己孩子的選擇,至於另一個孩子的選擇,唉。

「娘。」

「唉。乖。好孩子。」如果不是發生在這樣一個時間和這樣一個場合,這樣的一幕會是多麼溫馨而幸福的時刻,但是此刻,隔壁屋子裡,鐵鏈嘩嘩作響中,壓抑不住的野獸般咆哮聲,讓婦人的目光黯淡了下來。

「玲瓏,我聽打探的人回來說,他們說碧璽回來了?」

臉上仍存在著未消退的紅暈,卻在驚聞這個名字時。恐懼的咬緊了下唇。

「她是個魔鬼。」

「唉,玲瓏,你想成為地司嗎?」突然一個讓玲瓏更加意外的事情,讓她暫時忘記了碧璽的恐怖。

「娘?」

「傻丫頭,你看我的眼睛!」血絲已經開始瀰漫在了眼角,玲瓏捂住了嘴,不讓自己哭出聲。這是變成噬人魔鬼的開始狀況。

「我怕我是等不到杜海和杜澤回來的那天了,林玲瓏,跪下!」婦人突然用很大的聲音,大喝了一聲。玲瓏,紅了眼眶,淚水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哽咽不敢出聲。撲通的一聲跪在了地上。

腐臭的屋裡,糞便塗滿了牆壁,牆角的死去動物體內,蛆蟲在燈光下蠕動的更加歡暢,婦人掀起了布滿了腐臭味道,黏濕的被褥,坐了起來,拿過了枕頭下一直存在的一把尖刀,劃破了玲瓏的手臂,玲瓏痛呼了一聲,卻沒有退縮,婦人把刀對著自己手臂上同樣的位置,划了下去,那手臂處是很大的一個紋身,如果仔細看,會看到那紋身下是一道早已癒合的疤痕。

婦人,本來蒼白毫無血色的臉色,此刻已經灰暗了下去,血順著兩個人的胳膊流了下來,婦人吃力的從自己傷口處,拿出了一小塊黑色的石頭,只是此時這塊石頭,早已被血染紅了。

「玲瓏,這塊傳承之石,是地司的傳承之物,我現在把她種在你體內,從此你將是原人氏族第五百三十二代地司!」

「是!」

屋外,聚在院子里的村民,越來越多,許久沒見的燈光,讓他們產生了對生的期望。

突然,一聲凄厲的慘叫聲,從外面的村落里傳來。

「是魔鬼來了。是魔鬼來了!魔鬼來了!」幾名膽大的村民。爬上了牆頭,在看到外面的景象後,身體一軟,跌倒在了地上,對死亡的恐懼,讓他們除了顫抖之外,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

看不到邊際的鎮民,赤紅色的雙眼,拿著沾滿了鮮血的尖叫和斧子,一邊走,一邊分食著人得殘肢,從殘肢上殘留的衣服,幾個村民,蹲在地上,不斷嘔吐出聲,那昨天還親密在一起的人,此刻卻成了他人嘴中的食物。

「魔鬼,他們是魔鬼,我要殺了他們!」幾名壯年的村民,怒睜著雙目,暴怒的衝到了門邊,想衝到外面,去向這些惡魔報仇,被年長的人給拉了回來,兩撥人不斷的撕拉,而門外,卻傳來一陣陣更加刺激人的慘叫聲和咀嚼聲。

「村長,今天怎麼會這樣?之前就算他們來,也沒有這樣大範圍的來襲擊。」有人問出了所有人都關心的問題。

「我想和今天來的那幾個人有關。」村長若有所思的看向那屋中的燈光,地司大人,你究竟是有什麼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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