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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分析農民階級的平均主義

歷史地階級地分析農民戰爭作用

粉碎「四人幫」以後,我們一些同志著手清理在研究中國農民戰爭史問題上「左」的影響,是完全必要的,也確實從中總結了有益的經驗教訓,但是,在清理過程中也出現了一種值得注意的傾向。例如,有的同志說:「人民與其接受平均主義的『理想的光輝』,還不如接受封建主義的剝削」,「一個最粗糙的」封建主義的「窩窩頭」,「也比最漂亮的」 平均主義的「畫餅更有用」。這個話說得俏皮、實際,而且有一定迷惑力,然而,仔細推敲,不能不說是一種走向極端的偏激之辭。

封建主義的農民階級與地主階級的矛盾在經濟上則表現為地主土地所有制與個體生產的矛盾。具有一定的個體經濟從事個體生產的農民,之所以受地主剝削,就是因為農民自己沒有或缺少土地。農民要不受地主的剝削必須獲得一份與個體生產大體相適應的土地。因此,農民感到地主佔有大量土地而又不耕種是最大的不平,他們做夢也想獲得一份屬於自己所有的土地。這就是個體農民的平均主義思想產生的根源。所以,斯大林說:「平均主義的根源是個體農民的思想方式」(《斯大林全集》第13卷第105頁)。我們了解了個體農民平均主義思想的根源,也就知道了它並非完全是想入非非的謬誤,而是作為地主土地所有制的對立物而出現的,也就是作為封建主義的對立物出現的,因此,正如恩格斯所說:「在世界歷史上卻可以是正確的」(《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1卷第209頁)。應給與它一定歷史地位,不能非歷史主義的全盤否定。

平均主義不是一種科學的思想體系,那是無疑的,因為其中包含了絕對平等平均的要求,這種絕對平等平均的要求不僅實現不了,而且對社會的進步起阻礙作用,因為歷史是在相對平衡中發展的,也是在相對不平衡中發展的。所以,恩格斯又說:「在經濟學的形式上是錯誤的東西」(《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1卷第209頁)。但是,我們不能因此否認平均主義思想包含了合理的因素,不能不根據歷史條件一概斥為反動和不能實現的空想。

列寧曾說:「在反對舊專制制度的鬥爭中,特別是反對舊農奴主大土地佔有制的鬥爭中,平等思想是最革命的思想。」(《列寧全集》第13卷第217頁)在這裡,列寧肯定農民的平均主義思想的作用是有條件的:第一,僅就反對封建專制制度和土地制度而言;第二,不是講平均主義思想,而是平均主義思想體系中所包含的平等思想。但是,他所作的肯定又是充分的:不僅是革命的,而且是「最革命的」。為什麼是「最革命的」呢?!除了資本主義,社會主義之外,平均主義與封建主義相較,難道不是平均主義中所包含的平等思想是最革命的嗎?

有人說,農民的平均財產的思想,不包括平均土地的內容,這是不符合歷史實際的。封建社會為什麼會爆發農民起義呢?就是因為農民與土地脫離普遍化導致社會再生產的中斷。因此,土地是農民階級與地主階級之間鬥爭的中心問題,是農民的平均財產思想的基本內容。假若將農民的平均土地的要求,從平均財產思想中抽掉,那等於是對農民平均財產思想的取消。當然,農民平均土地的要求,反映到農民的革命口號、綱領上是有一個過程的,但是這隻能說明農民的平均土地的思想有一個深化的過程,而不能說明土地問題自始自終不是農民反抗鬥爭的中心問題和基本內容。正是在這個中心問題和基本內容上,舊式農民戰爭與新的階級(資產階級與無產階級)所領導的民主革命是相通的。從這個意義上說,農民的平均主義是空想,又不完全是空想,其中包含的廢除封建地主土地所有制,實現「耕者有其田」的願望不是絕對的不能兌現的,只是實現的條件成熟不成熟的問題,怎麼好籠統地稱之為「畫餅」呢?

也應指出,農民的平均土地、發展個體生產的要求的進步性也是相對的,只是表現為反對封建土地制度,為封建制度過渡到資本主義制度創造條件。當到社會化大生產有了發展的條件之後,固守農民的個體經濟,那就反動了。有的同志不是在這種歷史條件下來講小農經濟的空想性和反動性,而是在封建制度的統治下就宣布它的空想性和反動性,未免太性急了。至於說出平均主義不如封建主義這樣的話,那就更不應該了。

抽象的看,對一個飢餓待斃的人來說,「一個最粗糙的窩窩頭」當然「比最漂亮的畫餅更有用」。但是孰不知,平均主義包含了一定實在性,不完全屬於「畫餅」。更重要的是,封建主義的「最粗糙的窩窩頭」不是那麼容易吃到嘴,你想當吃「最粗糙的窩窩頭」的順民,封建主義還不讓你當,只有平均主義與封建主義鬥了幾個回合,農民才勉強吃上了窩窩頭。有的人說,我並不反對平均主義與封建主義鬥爭,問題在於平均主義是「破」,封建主義是「立」,平均主義破到恰到好處,就應及時轉為封建主義的「立」。而且說,從平均主義轉化為封建主義是農民革命的成功。

我們與持有這種看法的同志的分歧,在於如何看待農民革命戰爭的失敗。

首先,革命戰爭是剝削階級與被剝削階級之間矛盾對抗引起的,而這種對抗也絕不會因革命戰爭失敗而消逝。有的同志既然承認平均主義反對封建主義是農民革命,為什麼又說,平均主義轉化為封建主義是農民革命的成功呢?豈不是將封建主義的勝利說成是平均主義勝利,抹煞了剝削階級與被剝削階級之間的對抗嗎?實際上,在這些同志的心目中所謂農民革命,只是無實際內容的空洞字眼而已。

其次,對在不具備取得勝利條件下爆發的革命戰爭,作為馬克思主義史學工作者,不應持譴責的態度,更不能藉此將妥協投降蛻變當作勝利來歌頌。當資本來到人世間,馬克思一方面肯定它起了「非常革命的作用」(《共產黨宣言》),另一方面又指出它「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髒的東西」(《資本論》第1卷第829頁)。正是基於後一點,在資本主義還未喪失進步性時,所爆發的一切工人階級反抗鬥爭,馬克思不僅不指責,而且寄以深厚的同情。因為任何剝削制度的進步性均是相對的,任何反剝削反壓迫的鬥爭都是具有絕對的正義性。難道我們不能從馬克思這裡得到借鑒,辯證的處理剝削制度的相對進步性和反剝削反壓迫鬥爭的絕對正義性之間的關係,用以分析失敗了的舊式農民戰爭嗎?歷史上數不盡的為反抗封建壓迫剝削而流血犧牲的英雄,我們有什麼權利責備他們為什麼不放下武器投降呢?有什麼權利責備他們為什麼不及早向封建主義轉化呢?我們應以什麼傳統什麼精神教育我們後代?我們的後代應從歷史中吸取什麼樣的精神力量?值得深思!革命失敗了,革命精神永存。這應該成為我們寫失敗了的舊式農民革命的基本原則才對。不然的話,一部農民戰爭史,則完全被顛倒了,英雄成了歷史的罪人。

第三,任何革命的勝利都是以一系列的失敗為代價換來的,沒有一系列的失敗,就沒有最終的勝利。我們若將一個個革命戰爭的失敗與最終的勝利割裂開來看,那末,就會將一個個革命戰爭的失敗看成是無謂的犧牲。我們若將一個個失敗了的革命與革命的勝利聯繫起來看,就知道「失敗是成功之母」,正是「失敗了的革命戰爭」為革命的勝利創造了條件,培養了力量、鍛煉了力量。舊式農民戰爭使得農民階級不能單獨地取得反封建制度的勝利,只有新式農民戰爭才能取得推翻封建制的勝利,從舊式農民戰爭轉化為新式農民戰爭是一種質的飛躍。由於這種特殊情況,使得人們容易將舊式農民戰爭的失敗與新式農民戰爭的勝利割裂開來看,從而有意的或者無意的將舊式農民戰爭看成是無謂的乃至有害的。

過去,學術界關於歷史主義與階級觀點關係的討論,給人們留下深刻的教益,那就是,人們認識到歷史主義與階級觀點的辯證統一。今天,我們應該用這個得來不易的科學觀點作指導去研究中國農民戰爭史,對這個研究領域中的一切問題作歷史的階級的分析,不應將自己的水平降低到封建社會農民階級那樣的水平,而應對農民階級的反抗封建剝削壓迫的鬥爭寄以無限的同情,歌頌他們的不屈不饒的革命精神,對他們的局限性、缺點、錯誤,不是指責,而是結合歷史條件加以說明,藉以總結經驗教訓。我想只有這樣才有益於後代,有益於社會主義建設。學術研究上的分歧,只有通過相互討論,才能促使大家共同接近真理,我本著此意寫這篇文章,也本著此意提出來求教於同志們。

原載《文匯報》1983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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