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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妹妹的一篇記錄

這篇記錄有關我的家庭。

更確切地說,事關我的妹妹。

(一)

這是我第二次以學生家屬的身份返回母校司馬光中學。

第一次是在去年,陪妹妹拿期末成績單。

而今天,我則是以家長的身份與妹妹的班主任約談。

約定的時間在五點以後。

我提前去了,四點出頭就到學校。

進門時門衛攔住了我。

「哎~幹什麼的?」

「我是學生家屬,來見班主任的」

「哪個班?班主任是誰?」

「七(15)班,李明」

「打電話了嗎?」

「嗯打了,提前聯繫過了!」

「好,進去吧!」

簡短的對話,門衛嫻熟著拋出幾個問題。

(二)

進門左拐經過一片花壇,我停在操場邊的欄杆邊。

拿起手機撥通班主任的電話,那邊立即響起來電提醒的機器音。

這時正值下午第三節,操場上有不少班級在上體育課。

高年級的班級閑散漫逛、聊天嬉鬧,低年級的班則整齊排著隊列學習廣播體操。

我掛了電話,想著過會兒再打。

把手機順進上衣內口袋,背握雙手開始在操場踱起步,看著這些年輕的孩子各種跳躍、打鬧、勾扯……

一切似乎都與我七年前離開時沒什麼兩樣。

好學的女生在體育課上拿著課本,想趁空看兩眼,實則一直在和另一個同樣拿著書的女生聊天。

男生們三五成群,佝僂著身子搭著背,由於剛運動完,都脫下了外套、紅赤著臉走向小賣部。

不知不覺中走過了七年級教學樓,拐到了男生宿舍門口,抬眼看,零星地掛著幾件白的、灰的衣物。

在這座六層小樓里,我曾居住了三年,而今,這裡依舊蜷居著一千多個學生。

又一個拐角過去,路過小賣部,感覺比我記憶中小了些,裡面有幾個搬弄貨物的身影。

拐過食堂後廚,又來到操場,我雙手趴在欄杆上,以一個局外人的視角打量著視野內的一切。

這時到了下午第四節課,操場上的班級已換過一茬。

從小賣部那裡過來一群男生,嚼東西的聲音和罵嚷聲混雜在一起,人還沒到跟前,一股辣條味就從背後傳入我的鼻息。

他們旁若無人地靠在我身邊,吐著髒話,談論著某個女生,大口吞著飲料、與人打鬧,還有情侶在畏縮地接觸又散開。

我站在那裡,如同他們無視我一般無視他們,只管打量遠處。

這裡,混亂依舊,有地痞流氓式的學生、也有品性純摯的未來棟樑,康庄大道或末路歧途,多半只一念之差。

(三)

又過了一會,下課鈴叮鈴鈴響了,許許多多稚嫩的面孔從附近幾個教學樓里流出。

我眼球快速掃動著,想找到我的妹妹。

找了好大一會兒都只掠過幾個像她的身影,人流中開始有了逆向的小股,慢慢地,人群亂起來,找起來有些費力。

忽然,身邊有一個熟悉的聲音,我快速跨幾步,找到一個背影,正挽著旁邊的女生聊著天。

我拍了下她的肩膀,回過頭,她一臉驚愕。

我右手摟過她,問她吃飯了沒,一起去食堂吃吧。

但她說自己快遲到了,並把飯卡遞給我,看到她牙上沾著紅色辣椒皮,便放她走了。

進了食堂,在一樓窗口掃視一趟,便上了二樓,看著盆里的飯食,黑不溜秋,完全沒有食慾。

最後猶豫著還是點了份河粉,兩塊錢。我端詳著碗里的東西,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子。

(四)

下樓出了食堂,穿過那微縮版的操場,前面有個穿灰色西服的壯實身影,走路姿態甚是熟悉。

"是曾老師嗎?"

他回了頭,一臉疑惑地看著我,"你是?"

"我是您11級的畢業生張智鵬呀?"

"哦哦哦~真是長變了!"

"嗨~長得不如以前好看了"

……

我們聊了一會兒,多半是問之前的同班同學現在如何了,我都一一回答了。

他邀我去辦公室坐一下,知道他忙就沒去,但要了電話。

一別七年,曾老師也變老了。

(五)

拾級而上,我來到了四樓七(15)班門口,李老師正在講台上說著什麼。

他眼角注意到了我,便叫起座位上的妹妹,讓她出來。

妹妹出來後我們就趴在走廊的扶牆上隨便說了幾句,其實主要是我在說,她臉色獃滯,用後頸對著我,不願多講。

過一會,李老師出來說,智鵬你們先去我辦公室聊會兒,我講完題一會兒就來。

妹妹帶著我去辦公室,就在走廊的盡頭。

推門進去,空無一人,正對著門一張簡陋的米黃色小桌就是李老師的辦公桌了。

我和妹妹都站在桌邊,她一直背對著我,猜得出,面色很難看。

"今天我跟你班主任打電話,說你精神狀態不好,你班主任說在學校感覺很正常,怎麼著,學習壓力大嗎?"

沉默幾秒。

"家裡壓力大",她吐出這幾個字,接著說,"總拿別人跟我比"。

我不知如何接話。

空氣很寂靜,為打破沉悶,我開口問道:暑假我那裡如果安頓好了,到我那兒住一段怎麼樣,家裡孩子多,比較吵。

她不作聲。

我又接道:算了,還早,到時候再說吧。

(六)

不多會兒,班主任推門進來,先是自己坐下,一看我沒凳子,趕緊從別處給我搬來一張。

我們相對坐下,中間隔一個桌角,妹妹站在我的左邊,我左手摟著她的腰。

她眼淚不自覺地往下流,班主任見狀忙問緣由。

我說,可能感覺有點壓力,然後右手順勢從口袋掏出紙巾抬頭幫她擦去淚痕。

班主任帶來了一張昨天測驗的試卷,除了一些紅勾,還有多處批註。

李老師跟她說心態放鬆,自己是她的後盾,慢慢來、一步一步走……諸如此類。

她只不斷點頭。

當我問道班裡的同學關係問題時,她供出班裡針對她的一個刺頭,語氣里是壓抑很久的怨氣和憤怒。

那一刻,我知道,她在學校受了委屈。

待到她情緒穩定後,班主任便讓她離開了。

我和李老師單獨聊了一會,向他說了些妹妹在家的情況,言語中也有對我們家庭教育不當的反省,希望老師能夠鼓勵、安撫她。

去年的時候,妹妹還常和我視頻通話,會把班裡的一些事跟我說。

那時,她跟我說,語文老師很喜歡她,自己也感覺語文還不錯。

談話末尾,我跟李老師提出要拜訪一下語文老師,他說,「我直接帶你去吧!」

(七)

我們漫步走到教室門口,語文老師正在分發作業、安排任務。

略等一會兒,他出來了。

個子不高的一個中年男人,板寸頭,面龐和善。

李老師把我稍加介紹,他立馬很客氣地與我握手寒暄。

我向他詢問妹妹的學習情況,表達了我的擔憂,希望在妹妹不願與家人溝通的這段時間裡給予她多一些鼓勵。

他也表達了對妹妹的喜愛,表示願意多照顧鼓勵。

大概五六分鐘的樣子,先是與語文老師握手告別,然後李老師送我下樓,就這樣結束了這次家校約談的事情。

(八)

回去的路上,我不斷地思考著妹妹的教育問題。

家裡確實對妹妹的教育給予了很大的財力和精神支持。但同時,也有些急於求成,對成績的關心超過對妹妹本身的關注。

同樣還在求學路上的我成為衡量妹妹成不成器的尺度。

儘管主觀上我並不認為自己足以成為一個榜樣,但客觀上,無論是父母日常的言語還是那張被貼在學校宣傳欄數年的大頭照,都將一個還有諸多問題的我樹立成了標杆,並成了妹妹的包袱。

妹妹是一個榮辱感很強的人,不輕易服輸。

成績持續下滑,家人、同學甚至她自己都成為她精神的施暴者。

我感到有些自責,並認為我的父親、母親還有祖父,對妹妹如今的生活狀態都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他們的教育方式出了問題。

然而,我呢,我在知識上完全能勝任她的老師,但對於教育引導她,卻如同蹣跚學步的嬰兒,跌跌撞撞找不著方向。

甚至說,現在的她,需要我的關切嗎?我在懷疑著。

如同優秀的科學家不一定是教育家,我也不是一個合格的兄長,空有能輔導作業的能力,卻被她拒之心門之外。

一路走來的我,深刻地明白教育對於這個縣城的孩子意味著什麼。

但怎樣的教育才是正確的,怎樣的家庭教育、怎樣的校園教育、怎樣的社會教育才是鑄造棟樑的而不是生產標準化產品。

想走教育這條路的我,以後會是一個合格的老師嗎?

成為學者和成為教育家,哪一個才是我真正的願望?

……

種種遐思襲來,車子划過兩個小鎮已停在我的目的地。

不覺已返回鄉下。

天黑透了!

但妹妹教室里的燈想必已亮了很久……

記於2018.4.8夜

我是尾巴

到而今這個年齡,早已發覺孩子能不能成材與智商高低似乎沒有那麼曖昧的關係。

許許多多的影響因子才共同構成一個良好教育的培養皿。

待到我們為人父母時,能不能想起兒時自己被誤解、被比較和不被尊重自主性的時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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