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結婚了，我卻離婚了……
春風十里不如初遇
感情/生活/職場/教育
我是一名單親父親，獨自帶著兒子生活。
2016年10月1日，兒子結婚了。
我卻離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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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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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3月10日，我辦理好離婚手續，從法院大門口出來，看著在門口等待的兒子。
我看著兒子失落的眼神，咧咧嘴，想說什麼，但是終究說不出口。習慣性地把手攬在他的肩膀上，但是兒子躲開了。
我很訝異，但是也沒有多話。
就這樣，我們兩父子一前一後地走。
南方已經入春了，卻沒有煙花三月的絢爛，太陽明晃晃地刺眼，春寒料峭，風一吹過，有點刺骨，不由得把大衣裹得緊緊的。
太陽把我們兩父子的身影拉的長長的，影子像是兩棵孤單的樹，相互獨立卻偶爾也會重疊生長。
2004年9月1日，兒子升入初中。我知道青春期的孩子的心思躁動又細膩，他會如何去接受父母離婚這一現實，他又會默默地承受多少委屈。
我去學校接兒子下課。其他的同學都是三三兩兩、有說有笑地結伴而行，唯獨兒子形單影隻。
我知道原因的，因為之前兒子就跟我說過，兒子怕同學們都排斥他，因為同學們都認為離婚家庭的小孩的性格都是缺陷的。
某個周末，我做好飯菜擺上桌，他卻遲遲不肯動筷子，沉默良久，終於開口：「你們為什麼要離婚？」
我有些無奈，催促他：「吃飯吧。」
真相就像是熱鍋里滾燙的油，隔得遠遠的，都覺得灼人，更何況要把手伸進油鍋里。他太小了，不適合去承擔那灼人的痛。
我們兩父子沉默著吃飯，收拾碗筷，洗漱，各自安寢。
這些年，我們父子之間就是這樣過來的。
彼此沉默，或許知道對方心裡在想什麼，但是都不說破，甚少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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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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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6月25日，正值仲夏，艷陽高照，空氣又干又燥，柏油馬路的白樺樹耷拉著，知了一遍又一遍地鳴叫，似不知疲憊。
工廠放高溫假，我知道兒子喜歡喝綠豆粥，閑著沒事，在廚房煲粥。突然，學校通知我們去領取通知書。
當看到兒子的錄取通知書那一刻，我知道：我們家要出一個大學生了。
兒子的成績在班級里是中等，本來沒有抱著太大的希望，但是在中考的時候，他超常發揮，以全校第三的成績考取了A區的一中。
從我父親那一輩開始，都有這樣的說法：「考上了一中，半隻腳已踏入大學。」一中是A區的重點中學，百年名校，升學率極高，為社會培養了許多的精英人士。
我們父子兩都很開心，我特意買了滷菜和一瓶燒酒，在飯桌上，我給他倒了一杯：「兒子，你真有出息，來~咱兩走一個。」
看得齣兒子也很開心，晚上哼著歌入睡。
我沒什麼睡意，穿著涼拖鞋到小區後院，在涼亭里坐著，點了一桿煙。這些年，習慣來這裡了。
悶熱的暑氣散去，空氣里混合著雜草野花的清香，周圍是蛐蛐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我就是小學文憑，沒文化的粗人，看到兒子功課就像在看天書。他考取了一中全憑他一個人的努力。
有時候，甚是厭惡自己這樣的性格，沉默、寡言、內向。我明明有很多的話想和兒子說，但是一看到他，到了嘴邊的話就咽下去了。
最讓我惶恐不安的是，兒子在我的「潛移默化」的教育下，他也沉默、寡言、內向。
我記得有一次看到一篇家庭教育的文章，文章中說道：「家庭對於孩子的影響是潛移默化的，並非一朝一夕形成的。孩子身上的缺點正是家庭教育的缺失，一個溫暖、有愛的家不會培養出一個冷血、無情的孩子。」
自從離婚後，我嘗試著改變自己，但是改來改去，最後竟然改成這樣。
突然，手指被灼燙了一下，煙燃燒到了盡頭，猛然從沉思中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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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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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9月1日，兒子去一中念高中，我也返回工廠繼續上班。
在工廠的流水線上，重複機械的工作，陰暗封閉的加工室，高強度的工作量。人人都居安思危，生怕幹活懈怠了，被車間主任盯上，去財務室結算當月工資。
周而復始，從一至終，即使是再鋒銳的稜角，都被歲月磨平了。
自從兒子考上了一中，我的心裡就多了一些盼頭。再次返回到工廠的時候，給車間的每位同事送了一份小禮物。
不少的同事都很驚訝，一向獨來獨往的人竟然破天荒地給他們笑著打招呼，而且每個人都送了小禮物。
同事打趣道：「老趙，看你紅光滿面的，有喜事啊。」
我咧咧嘴，有些不好意思：「我兒子考上了一中，買點東西給大家，都開心開心。」
同事一聽說，都紛紛誇獎：「看不出來啊，老趙，你平時裝悶葫蘆，現在卻培養了這麼個有出息的兒子。」
在一片說笑聲中，開始了新的一天的工作。
我清楚地知道，這或許就是破冰吧。
從此以後，我每天看到同事都打招呼，中午吃飯的時候，也和他們坐在食堂桌子上吹牛聊天，生活過得平凡但不平淡，我也開始慢慢地融入了新的生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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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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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是個簡單的人，不追求大富大貴，只求這一生能夠安穩地過下去。我希望兒子能夠好好學習，擺脫底層工人的命運，活出他自己的風采。
兒子的學業很繁重，寄宿學校，一個月才回家一次。每次兒子回家的時候，我都會做一大桌子好吃的，並給他打包一些乾糧，讓他帶到學校里。
日子云淡風輕，但是卻充實無比。
我從來沒有想過再婚，因為我已經滿足了，不敢再去觸碰婚姻這「雷池」。一是還沒有走出上段婚姻帶來的傷害；二是怕影響兒子的學業。
一天，我向往常那樣去工廠，在例會上，車間主任帶來一個女子，並對我們說：「這是新來的李副主任，請大家配合副主任的工作。」
簡單的自我介紹後，我才看清楚她的樣子，眉清目秀，畫著淡妝，落落大方，很有氣質。心裡不知道在想什麼，竟然看入神了，直到周圍同事鼓掌，我才醒過來。
在心裡狠狠地罵自己。
只是，這一天，我自己竟然不知道究竟在幹什麼，簡單的工序竟然錯了幾次。總算熬到下班，跌跌撞撞地逃離了工廠。
到達小區的菜市，我總算鬆了一口氣，買好了菜準備回家做飯。一個清亮好聽的聲音叫住我：「趙同志，你怎麼那麼匆匆忙忙的啊？你買的菜忘了拿。」
我想，這世間本沒有巧合，巧合多了，也便開始相信巧合了。
原來，她也住在這小區，很多年了，我們以前可能碰過面，可能在同一個小商販那裡買個菜，可能行色匆匆地在樓下小吃店排隊買豆漿。
我離異，她也離異。很自然地，我們在一起了，因為工廠較為人性化，廠內可以談戀愛，當然，因為我們是上下級的關係，低調得像是地下黨。
這樣，我陷入了一個矛盾的綜合體，一方面，我想和她在一起，去體會餘生的歲月，或柴米或油鹽，或咸或淡，或平凡或轟烈；一方面，我不知該如何跟兒子說這一件事，怕影響他學習。
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我們的「地下情」很快在廠里傳的風風雨雨。有趁機打小報告的；有隔岸觀火的；有八卦嚼舌根的……
一時間，人性完形畢露。
直到兒子知道了我的「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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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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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餐桌上，我和兒子面向而坐，氣氛有些沉重，誰都沒有開口。
我很忐忑，倒是兒子卻多了幾分平靜，語言中聽不出任何的波瀾：「爸，如果你覺得她可以，你們就結婚吧。」
我當然知道兒子口中的她是誰，愣愣地看著他，不知如何作答。
兒子很理性幫我分析：「爸，既然你們已經公開了，那就結婚吧，起碼是法律認同的，你作為男人，也要給人家一個交代啊。」
我的幸福是兒子成全的，他鼓勵我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2009年10月1日，兒子高二，我們結婚了。我們給廠里的人發了喜糖，簡單地宴請了賓客。
婚後，生活回歸正常，兒子繼續返校念書，我們也在工廠里上班。即使是偶爾聽到無所謂的流言蜚語，我也一笑置之，日子是自己的，過踏實了就對了。
有一天，我加班到深夜11點，騎著電瓶車到家已經是凌晨了。一身的疲憊，又飢又渴，推開門。
廚房的燈是亮著的，在冰箱上貼著便利貼，仔細一看，原來，她給我留了飯菜，在冰箱里放著，熱幾分鐘就可以吃了。
這一段婚姻能夠維繫多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用盡全力為好好愛護這個家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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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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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6月7日，兒子參加高考。
我一直不知道為何高考的時間是6月7日和8號，直到她分享了一個文章給我，原來：6月7日和8日的諧音就是「錄取吧」。
兒子高考那一天，我也很迷信地在QQ空間轉發了一個說說：「如果你家有孩子正在參加高考，請為他（她）轉發吧，一定能夠金榜題名。」以前，我對於這樣的動態一向不屑一顧的。
2010年6月22日，全家人很緊張地等在電腦旁邊，因為教育考試官網會在今天晚上公布高考成績。
網頁刷新了好多次，終於，網頁打開了，超過一本線30分。
兒子選擇了本地的一所985理工大學，選擇了他感興趣的計算機編程專業。多年的努力，終於開花了，像是一朵明艷而絢爛的花，在風中輕輕地搖啊搖。
2010年7月23日，兒子已經被大學錄取。一個星期後，兒子收到了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我看著那封紅艷艷的錄取通知書，恍然間，好像回到了若干年前，兒子被一中錄取的情景。原來，時間是跑的，從不等人。
2010年9月1日，我請假送兒子去大學報到，她以工作原因而推辭了，我也沒有太在意。
兒子對於大學的一切都很憧憬和好奇。我也是第一次進大學，原來大學的校園那麼大，綠化建設得很好，圖書館好多層，食堂也有好幾期，偶爾還有擦肩而過的外國留學生。
終於明白，高考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勝利者才能夠步入更高一級的知識殿堂。
兒子開始了他的大學生活，看他的朋友圈中，像是每一個普通的大學生，晒圖書館看書複習，曬平時與同學聚會，曬花卉市場買的綠植……
我很欣慰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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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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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以優異的成績畢業，在一家外企擔任工程師。終於，擺脫了父輩日復一日的流水線命運。
2015年5月1日，兒子參加工作的第二年，帶回來了他的女朋友。一個很乖巧的女孩子，笑容甜甜的，很有禮貌。我們都很喜歡她。
在臨行之際，我把兒子拽過來，語重心長地交代：「不要辜負人家女孩子，好好帶人家。」
2015年10月1日，兩家人正式見面。但是，一向溫柔體貼的她竟然不願意出席，我也不勉強，就默許了。
我是誠實人，不願意故意隱瞞和欺騙，把自己家的情況簡單的說明。女方家裡的臉色就有點發難，這頓飯不歡而散。
兒子的女朋友是介意原生家庭的。我深知，天底下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子女遇到一個好人家，希望子女過的幸福。
之後，女方透過兒子委婉地表示：家庭關係太複雜。希望小兩口可以有自己的生活空間。
言下之意，就是說要有買一套房子作為小兩口的婚房。
我拿出了自己的銀行卡，大致地計算下，只有10萬左右，首付不夠。我的工資卡一直是她在保管，我跟她坦誠布公，但是，沒料到，她竟然拒絕了。
我們結婚多年，一直以來都是相敬如賓，從未發生過爭執。這一次，竟然為了房子的首付的事情而爭執。
她很執著：「當初，我們結婚的時候，我沒有收過你一分錢的彩禮。而現在，你把你所有的家當都給了你兒子，那我呢？你把我當什麼了？」
我盡量讓自己不發火：「兒子要結婚，要買房，首付不夠，我只是想拿回我的工資卡而已。你是我的妻子。一碼歸一碼，不衝突。」
沒想到這句話刺激到她敏感的神經，咆哮道：「你就是一個敗家子，生個敗家子兒子，一下子就花光了所有積蓄，你讓我怎麼過，怎麼過？銀行卡我是不會給你的，你死心吧！」
畢竟她只是孩子的繼母，就連親生母親都不管不顧孩子，更何況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外人呢。
一席話，醍醐灌頂，我大徹大悟，這一段婚姻不過是兩個人搭夥過日子，相敬如賓的前提是虎視眈眈地覬覦對方的財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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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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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3月10日，我通過正當的法律手段拿回了我的工資卡，同時，我也辦理了離婚手續，結束了這段五年多的婚姻。
好像是命運的輪迴，又是同樣的地點，又是同樣的人，兒子依然在法院門口等我。
以為是雲淡風輕的幸福，結果，轉瞬就是狂風暴雨。
我看到兒子，有些無奈地笑笑。兒子不說話，主動過來攙扶我。
這些年，零零散散地，總共存了16萬元，我悉數交給兒子，作為父親送給兒子的結婚禮物。
2016年10月1日，兒子舉行了婚禮。在盛大的婚禮現場，看著他們小兩口滿臉洋溢的幸福，我也笑了。
因為，我也離婚了。
只是，這些年來，我一直藏著一個秘密，就是若干年前，兒子認真地問我離婚的原因，我敷衍而過。
因為你媽媽愛上了別的男人，離婚前已經懷了小孩，迫於壓力，她急匆匆地和我們撇清關係，奔向另一個家。但是為了維護她的母親形象，為了怕你對婚姻失望，我從未在你面前說一句你媽媽的不是。
這沉甸甸的的真相像是巨石壓在我心中，如今，也釋懷了。
我也快到了法定退休年齡，該過一過慢節奏的生活了，前半生真的很累。
前些天，我在花卉市場買了很多花草，就像是大作家老舍那樣，以花草為伴，體驗種花的樂趣，有喜有憂，有笑有淚，有花有果，有香有色。
關於作者：
淺風，一個樸實的文字愛好者。愛攝影，愛生活，愛寫作，一架單反拍攝世間百態，一支筆寫盡離合悲歡，畢生夙願帶上單反與筆仗義天涯。個人公眾號：春風十里不如初遇（ID：chunfengshili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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