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學院解剖樓「起屍」記
在許多綜合院校，有一個地方只有醫學生知道，那裡被眾多「外行人」視為禁地。但是，那裡卻是眾多醫學生的知識來源，那就需要一些不怕天不怕地的大佬們將這些「知識」搬進課堂。這次我們請來了吳邪，王胖子，張起靈三位同學給我們講一下關於解剖樓里的那些事。
主持人：三位同學好，聽說你們最近出一本書，叫做《「起」屍筆記》，此書一出，不僅在醫學生里獲得了良好的口碑，也讓其他學院的同學刮目相看啊！能不能給大家講下你們進入起屍隊的初衷和夢想？（註：以下起屍均是泛指準備大體老師的過程）
吳邪：我先來說吧，人如果沒有夢想那和鹹魚有什麼區別？作為專業的起屍隊，我們已經幹了兩年，在這兩年間我們積累了很多經驗，也更加了解了大體老師這個群體，受益匪淺！因此，我們出書不僅僅為了錢與名聲，更是為了讓大家了解起屍這項工作，介紹一些起屍的注意事項和方法技巧，以及在整個過程中怎樣不損害「大體老師」，怎樣公平得分給大家等等，也是想向大家介紹一下大體老師這個群體，希望能夠解答大家的疑惑，為大體老師贏得應有的尊重。
主持人：弱弱的問一句：「大體老師是哪位？」
吳邪：.......啊，就是作為教學資源的一部分，教學人標本不僅具有物的屬性，更是人的特徵，作為醫學生給教學標本以「大體老師」的尊稱，既是表達尊重，又是體現人的概念。
胖子：嘿嘿，天真說的沒錯。其實吧，我是個俗人，就是那條鹹魚，我給大家講講當初為什麼加入這個組織吧。想當初，我和吳邪接到了老師的邀請信，當然，也算是任務，請求來協助起屍。
這信中寫到：
欣聞吳邪、王胖子、張起靈
三位豪傑之名譽，少年得志，膽識過人
茲有「起屍」一事，非三位則事不就也
故冒昧煩請諸君來往，事畢之後，必有重謝
天真當時一看就來了興趣，非要拉著哥幾個尋找真相。哎，其實我就是為了那點勞務費，一下子就入坑了，這不，現在一有事就來找我們，哎，真是有苦不敢言啊，當然，有時也挺自豪的，畢竟也是為我們的醫學事業貢獻了自己的力量，我們這個隊伍現有10個人，都是醫學院的學生，每年都在更新，連鄰近的幾家院校都來找我們幫忙呢！（傲嬌臉）
吳邪（一臉嫌棄）：別聽他瞎說，我們就是單純得想為大家做一些貢獻。學醫是不可能學醫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其它又不太擅長，就是干起屍這種事情，才能維持了生活的樣子，看見大體老師感覺像回家一樣，我超喜歡的，隊里的醫學生個個都是人才，我超喜歡和他們在一起的，而且還能為同學們貢獻一份力量。
主持人：這位同學有什麼想說的？（主持人看向小哥）
胖子：嘿，你別問他了，他要能和你說句話算我輸，我們家小哥就這樣，悶油瓶子一個，您多擔待一點，有什麼話我替他說就行了。
主持人（一臉尷尬）：好吧，我們切入正題，能否講下你們的標本從哪裡來的，據說好多都是死刑犯的屍體，是這樣的嘛？
吳邪：借用《地下鐵道》裡面的一段話：自從解剖學成形，屍荒便一直存在。法律、監獄和法官能提供的，只有被處死的殺人犯和死掉的妓女。還有患有罕見疾病的人，有著稀奇古怪傷殘的人，會賣掉自己死後的屍體，以供研究之用，有些醫生也會本著科學探索的精神，捐出自己的遺體，但其數量難以滿足需要。屍體競賽極為激烈，買家和賣家同樣如此。
這大概就是西方解剖學誕生時屍體來源的亂象，在解剖學傳入中國以來，現在解剖標本來源大概有三個方面：
第一：個人捐獻！
第二：死刑犯或者無人認領的屍體
第三：借或買。
胖子：這個我補充一下啊，由於有關方面的規定，現在啊，個人捐獻成為了主流，但你也知道，咱們入土為安的觀念一直存在著我們廣袤的大地，屍體來源並不多，於是就出現了屍源短缺的現象。像以前我們撈屍的前輩們，一次能撈好幾十具，基本上能兩個人分一具，現在可不行了，七八個人才能守一具。
（此為截取的部分遺體捐贈的申請表）
至於第二種嘛，以前確實有，但是現在已經不提倡了，都遵循自願捐獻，所以，來源已經大大減少。當然，如果實在是缺到不能開展課程的地步，那學校為了祖國的花骨朵就是借也得讓大家能夠學上習，所以就會從其他兄弟院校借或者說是買，畢竟也得給別人勞務費的嘛！這不，上次的「大體老師」就是從甘肅那邊兄弟院校拉過來的，據說，老師可是驅車上千里，硬是一個人開著救護車，拉回十幾位「大體老師」。回到學校時，解剖系老主任帶著眾弟子親自出門迎接，是熱淚盈眶，老淚縱橫啊，握著老師的手久久不能平靜，那一刻我突然覺我們做的事挺有意義的。
主持人：嗯，聽你們這麼一說，我大概了解了，那你們具體的工作流程和分工是怎樣的？能講講嗎？
無 邪：分工嘛，我們起屍隊大概分為四組，起屍組，沖洗組，護衛組，搬運組。
起屍組是按照預先確定的號碼和數量負責從屍窖里撈出大體老師。沖洗組就是主要負責清洗除味。護衛組負責電梯押送。搬運組負責各個階段的搬運工作。我們隊現在就大致分為這四個組，我和天真是一組和二組輪流來，我們兩個都是組長。
主持人（好奇）：那位悶油瓶同學呢？
胖子：你說小哥呀，看見我家小哥背後的黑金古刀嘛？很明顯是護送組呀，來來我和你說件事（胖子一臉得意）。
胖子小聲地在我耳邊說道：」偷偷給你講呀，別看小哥這一臉高冷的樣子，他呀，有點迷信，不像我們都是偉大的唯物主義論的追隨者。第一次去，讓他一個人坐電梯護送屍體上樓，腿嚇得直哆嗦。後來，我和天真湊錢給小哥在某寶買了一把刀，告訴他這是我們請少林寺大師—釋伽火開過光，你猜怎麼著？他娘的還真的信了，第二次一個人帶著10幾具大體老師上電梯啊，呀愣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主持人：呵呵，呵呵呵....你們隊友之間的情誼真是穩如泰山呀。那請天真和胖子同學介紹下具體的流程吧。
胖子：可以不叫我胖子嗎？叫我外號胖爺，我告訴你，胖爺我就是憑著這膽識和我這一身膘才進入起屍組的，而且胖爺我可是練過的。我們起屍組那都是人高馬大的，畢竟撈大體老師也是一個體力活。一般我們都是去負一樓，你也知道那地方常年不見人，環境很差，還陰森森的，像我這樣的進去就直哆嗦。
比如我們學校的吧，進去就是一道長長的走廊，走廊里橫七豎八擺著脫落的衣物和各種各樣的黑色運屍袋，靠角落停放著類似於醫院那種四輪推車，兩邊有兩個藏屍室，還有水房、模型室、工具室等等。出發之前，我們都要先把各種裝備備好。兩層口罩，兩層手套，帽子，一樣都不能少，一切就位，我們就會去標本室里「起屍」。所謂的起屍就是把屍體從屍窖里拉進來，聽著挺簡單，那做起來挺費事的。我第一次去的時候心理和身體素質極好，自告奮勇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現在的隊員就不行，第一次來不是被那兒的福爾馬林味道辣哭就是邊哭邊喊累，我......
吳邪：死胖子，你別睜眼說瞎話啊，明明你第一次去的時候眼睛都辣腫了，回去吃飯都吐了，晚上做夢都喊著大體老師求饒呢，還說別人呢！
胖子：哎，我說天真，我胖爺不要面子的阿，當著外人的面就不要～揭我老底了，我那是第一次去情有可原嘛。（胖子轉過頭，笑嘻嘻不好意思的樣子）第一次第一次，見笑了。
主持人：沒事沒事，我懂我懂，你接著說。
胖子：在開始之前，為了表示尊敬我們會進行一個簡單的默哀儀式，雖然這些人來的不同的行業，有著不同背景，但他們為了偉大的醫學事業而奉獻了自己的身體，講真胖爺打心底佩服他們，無論是誰那都值得我們尊敬。接著我們就可以開始工作了，我們那個藏屍室，大概有兩個三室一廳的房子那麼大，裡面有大概20~30個屍窖，每個屍窖有一口棺材那麼大，整整齊齊等距排列整個房間里，對了，你知道「屍窖」嘛？
主持人（一臉懵逼）：不知道。
胖子：哎呦，孤陋寡聞了吧。這「屍窖」就像以前北方有些地方冬天常用來保存紅薯蔬菜的地窖一樣，只是裡面放的是屍體罷了，地窖內鋪的都是白色瓷磚，會有一個挺重的鐵皮封住口，為了區分，按照順序每個地窖都有數字。開始，我們會用一個專門的鐵鉤子，把口拉開。由於要用福爾馬林和防腐液保存屍體，所以一打開口，立刻就會有刺激性氣味揮發出來，那味道怎麼形容呢，就像你身邊有一群人切洋蔥，而且都靠近你的鼻子和眼睛，即使帶著口罩也是被熏得涕泗橫流呢，你說大體老師在裡面該多難受？除了味道不好聞，裡面住房條件也不行，這一個屍窖有三米多深，只一肩之寬，大約能放十幾具，越往裡的年份越久。我們用鐵鉤把大體老師拖出來，這個時候要小心，千萬不要失足掉進屍窖里（那估計就悲劇啦）另外也不要對標本造成傷害，完成這個過程要三到四個人，有個人需要勾住頭部，兩個人勾住腋窩，等標本從水面出來後，另外一個人抬起腿一起給拉上來。因為浸泡過的屍體會因為吸收水分體重增加，所以真的很沉。有個詞叫什麼來真著？對，死沉死沉的，也是不無道理啊。拖出來後，我們接著就把他拉到隔壁房間的沖洗組，剩下的就交給我們的小天真了。
吳邪（欣慰臉）：嗯，講的還不錯，大體老師拉到我們這兒後主要是清洗，先是水管沖洗，主要把一些垃圾和組織碎屑沖洗掉，同時把藥液的刺激性氣味給稀釋掉，這個時候是我們識別屍體最清楚的時候，為了方便區分，每個大體老師手腕上都有一個記號牌的。那種場景你只需要見一次就永生難忘，我現在能夠清楚地記得我第一次起屍中的「大體老師」的模樣，在我的記憶里，他們有乾瘦如柴的老人，有渾身浮腫的中年人，還有因為化療而頭髮全脫的女性，那時我總在想著他們生前痛苦掙扎的畫面，他們生前也是家裡的頂樑柱，媽媽的孩子或是孩子的媽媽，但是現在他們卻冷冰冰的躺在這裡，也許他們在用這種方式證明他們真的來過這個世界。
主持人（敬佩）：是啊，這未嘗不是一種永生。那你們在這過程中有沒有遇到什麼印象深刻的事？
胖子：哎，你還別說，還真有。有一次，我和天真在沖洗一具屍體，是個男性，老年人，估計是生前並病魔折磨過，整個面部都扭曲變形了，當時我兩們兩個在水房裡，正討論著一會幹完去吃點啥好吃的，突然，我一瞥，發現面前的大體老師有了異動，當時就給胖爺我嚇壞了，難道這大體老師迴光返照了？那這也太邪門了呀，我這趕緊就把天真護在我的身後。
吳邪（看不下去了）：哎，我說胖爺，那時是你趕緊推著我出去喊人的吧？
胖子：那你最後也沒去啊。（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非推著我去一看究竟，就你好奇心最重，你知道什麼叫好奇害死貓嘛？（埋怨臉）
吳邪：行行，您老趕緊說好不好啊！一會還有下一趟任務呢！！（一臉嫌棄）
胖子：我接著說啊，我和天真慢慢靠近想看清楚，發現不止脖子在動，嘴巴也在動，我拿起隨身的攜帶型手電筒照去，突然，屍體的嘴巴竟然張開了！胖爺我一下血壓飆升到180 啊…………我穩住情緒，抖動的燈光緩慢照到了他的面部，我看到，口裡爬出來一坨蟲子，之所以說是一坨，因為它們全都黏連在一起，我把燈光對準這些蟲子照了照，應該是蛔蟲，可是人都死了，蟲子竟然還在？不合常理啊。
吳邪（正經臉）：後來我們冷靜了一下，用水管把蟲衝掉，並把標本清理乾淨，雙手合十深深鞠了個躬。再後來，我們把這件事告訴了老師，老師說那個標本應該是剛運進來的，是個寄生蟲病人，應該是蟲子在藥液的刺激沿著食道爬了進來。後來，我對蟲子就恐懼了，因為我一看到蟲子就想到這位大體老師張著嘴看著我的表情……。
主持人：的確是很難忘的經歷，那你們沖洗過後呢？
吳邪：沖洗後就得送到四輪推車上面，但是還需要四個壯漢給抬上去，標本很沉，四肢各一個人，同時喊「起」，旁邊的人順勢就把車推到屍體下，然後就ok了。
主持人：你們是用手直接摸的嗎？
吳邪：當時可能沒經驗，手套也沒帶就上去了，因為泡的時間挺長，屍體呈現褐黃色，摸起來黏黏的，又硬度又有點像樹皮，後來回去我洗手就洗了二十遍呢，怎麼洗都感覺有味道還在。
主持人：接下來呢？
胖子：接下來的活就相當輕鬆了，小哥只要背著他那把黑金古刀，往電梯裡面一站，電梯就待著五、六具大體老師去二樓了，樓上有搬運組的成員會接應他。順便提一句，有著幽閉恐懼症的人千萬別進這電梯，這電梯可是專門用來運屍體的，味道很重，地下淋淋漓漓滴著油水混合物，在你身後，大體老師以各種姿態擺放著，然後看著你，一旦關上門，你會發現這是個讓人窒息的操作。
主持人：到那以後呢？
胖子：到那之後就可以分標本了，每個解剖室四具，把標本放到不鏽鋼的柜子里就行了，裡面泡著福爾馬林液，但這也是一個老大難的問題，大家都想有個新鮮，身體好的「大體老師」，但是標本有限啊。每當聽說有新鮮的保存非常好的屍體時，特別像是骨骼驚奇，身材勻稱的小哥這樣的，周圍人那都是蜂擁而至，兩眼放光啊，你說可怕不可怕。所以說，我們也只能是盡量保證公平，均衡下每個解剖室的標本。
主持人：是該宣傳宣傳遺體捐獻了。
胖子：你還別說，我和天真都說好了，以後我倆駕鶴西去了，就把遺體捐了，為祖國的醫學事業再貢獻一次我們的力量，爭取到時候人手一屍。
吳邪：胖爺，你這身材，人家會不會不要你啊，你可要是被嫌棄的，哪個實驗室都不歡迎你，哈哈哈哈！
胖子：嘿，那胖爺我就給他們獻身說法，激勵那些肥胖的人趕緊減肥，不然連稱為優秀標本的資格都沒有。
主持人：行，我大致了解了這些情況，你們還有什麼要對鏡頭前的學弟學妹說的嗎？
胖子：（抓住一切上鏡機會）我我，說兩句。（正經臉）咳咳，親愛的學弟學妹們，我是起屍隊的王胖子，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我希望你們能夠尊重你們的大體老師，雖然他們無法言語，但是請你們對他們表示尊敬，因為他們真的很偉大，同時，希望你們能夠珍惜每次的解剖實踐機會，打好基本功，為人類的醫學事業貢獻自己的力量！還有，大家都記住啊，胖爺我可不想以後涼在你們這些人的手術台上，一定要好好學，聽見沒有？！
吳邪：可以阿，胖子，一本正經起來的時候挺正經的啊。那我就不多說了。
悶油瓶子：（終於抬起了小哥那英俊的臉龐，撩起斜劉海，還是一如既往的高冷）我有話說！
胖子：哎呦，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我們的張起靈小哥要發話了，都注意聽著啊。
小哥：吳邪，死胖子，你們竟然給我買了一把假刀，我要殺了你們(ー_ー)!!（說著，悶油瓶朝著胖子和吳邪撲了上去）
主持人：哈哈，真是有趣的「鐵三角」組合。大體老師魂歸故里，功留人間，作為醫學生要常懷感恩之心，每一個標本都是來之不易，它需要本人與親屬的艱難抉擇；需要老師的密切協商；需要「起屍隊員」的辛苦工作，同時，它更需要我們的敬畏和尊重,最後以醫學院前的紀念碑致敬大體老師—精神與日月同輝，愛心與天地共存。
（此圖來源於基醫鄭直播）
作者：方片/一夏
畫圖： Suin
公眾號：青月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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