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走到了這裡

凌晨一點，坐在一棵枸骨樹下。天不算好，雨霧濛濛，一路上明亮的星空，今夜未見。我卻得到了出發以來最貼心的寧靜。身體的疲勞反而激發出內心的單純。

這裡是阿根廷，里奧內格羅省（Rio Negro），聖卡洛斯-德巴里洛切（San Carlos De Bariloche），427 Santiago Albarracin，8400。站在街上打量，這個建築並不顯眼。等見了男主人，穿過綴著花草的庭院，看見房間里那些木質的構件，看見他說是他妻子畫的那些植物——我的心底泛起一些氧氣，這一路被踩得堅硬密實的時空維度竟然柔軟了一下，展開一個微笑的弧度。每個房間都以花草植物命名，在房門旁邊的牆上掛著手繪的植物樣貌圖畫。房主人給我們安排了二樓的房間。我和李鎮宇住的是Chilco，大蕊倒掛金鐘。陽盈和天天住的是Abedul，白樺木。還有一間Arrayan，桃金娘。

絨花樹

麝香草

金盞花

車前草

桃金娘

白樺木

大蕊倒掛金鐘

人對於天地間某一處（一座城市或村鎮，一小塊土地，一個院落，一所房子）的感知，遠不止來自於已有信息，或與人交流，或視覺的臧否，（對我來說）還有嗅覺和觸覺，氣味相投，觸摸到的質感，甚至還有腦電波的反射回應——判別一個場是否舒適契合，這些因素常常會在暗中左右我，讓理性鬼使神差為它找足證據。每個人的內心都會有這樣一些暗勁，甚至很多時候我們未能意識到它的存在。

我坐在枸骨樹下的一張簡易的木長椅上，它的涼意和硬度也讓我滿意。走出樓門時驚起的聲控燈緩緩滅掉，庭院里的明暗，布局，植物與泥土，回到它們本來該有的樣子。我知道未必是這一切有多配合我的心意，而是路途行到這裡，我的蒙昧漸漸清明，覺知徐徐打開，境界的印記恰好按捺在這個時刻，這個小小的安謐的庭院。

我會記得，我有一些東西放置在了這裡，樹的投影，一塊石頭的紋路，一朵花的凋萎，男主人喜歡說的anything，他藝術家妻子的筆觸，我望到黑暗裡的目光。

（201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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