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路上的長日食堂

最新 04-13

「農曆丁酉雞年的最後一個工作日，來門診看病的患者已然比此前少了很多。當然這並不奇怪，因為這幾天已經有數以百萬計的人們離開了魔都。街道開始變得空曠，隆冬的陽光照在光禿禿的法桐樹梢，映出久違的藍天。

每年的這個時候，仍然留守魔都的人們都會在生活上面臨一些小小的困境，比如訂個外賣、叫個快遞都會比較困難。而隨著許多小吃店的暫時關張，堅守崗位的上班族們也不得不面對找不到地方吃午餐的麻煩。但我倒沒有這樣的困擾，因為我知道，有一爿小店依然敞開著它溫暖的懷抱。」

這是三個月前我打開word時寫下的一段話，當時我還寫了個題目『長樂路上的長日食堂』。轉眼冬去春來，長樂路兩旁的懸鈴木們已然披上了還有些稀疏的綠裝。午休時分，陽光的溫度正好，街道『樹林陰翳，鳴聲上下』，除了偶爾掉落的懸鈴木果毛之外堪稱完美。和往常一樣，我朝著那家小店走去。

那裡有一碗牛肉飯和一小盅麻油雞在等我。

小店坐落於長樂路的203號，身處一堆旗袍店之中，打眼看去很容易被忽略。『台灣風味小吃』的招牌年月已久，很有些陳舊和剝落，下面還有一行英文『silver horse restaurant』，大概是它的別名『銀頭馬餐廳』的出處。

推門進去，店面不大，一覽無餘。五張長桌子，左二右三，外加二三十個方凳。桌上擺著鹽、辣椒醬和醋之類的調味瓶。牆上掛了幾幅裝飾畫，左邊的是風景，右邊的是兒童畫。除此之外更無他物。

菜品種類倒也豐富，分為兩大類。紙質菜單上的品種都是事先做好的成品，按份出售，所以上菜速度奇快。稍微『高級』一點的是現做菜品，小木牌上寫著菜名，都掛在牆上，頗有些日式料理店的味道。

菜品的價格都非常親民：魯肉飯9元，牛肉飯13元，蒸蛋羹3元，麻油雞6元……如果想吃得好一點，炒個豬肝也才12元。而店裡最貴的菜——咖喱土豆牛肉，也不過14元而已。

價格便宜、乾淨衛生、翻台迅速……加上身處長樂路陝西南路這樣法租界的黃金市口，所以每天午餐時分總是人頭攢動、一座難求。

但這些並不是我喜歡這家店的最重要理由。

我一直以來都有這樣的感覺。隨著年歲漸長，食物之於我，其功能屬性逐漸弱化，而社交屬性越發突出。年少時的味蕾對整個世界都充滿了好奇與新鮮，恨不得一碗泡麵也能吃出滿漢全席的饕餮之感，嚼一口麵包也能品出其中的奶油味兒來。但隨著吃過的東西越來越多，對某種食物產生耳目一新的感受已愈發難得。於是吃什麼變得沒那麼重要，而『在哪兒吃』、『和誰一起吃』則更加重要。

而我碰巧是一個比較懶的人。吃過一家店覺得不錯，就會經常去；吃過某道菜覺得好吃，就會每次都點。所以這家店去得多了，店老闆和阿姨兩人都跟我熟識了，因為我基本上每次點的都是牛肉飯+麻油雞的組合。

老闆和阿姨都是地道上海人，為什麼賣台灣小吃卻不得而知。雖然號稱招牌菜都是台灣風味，卻仍然有烤麩、肉餅蒸蛋和腌篤鮮等老上海的吃食。此前一直只收現金，去年下半年也終於貼出了微信和支付寶的二維碼。當然就算只能用現金也無妨，反正在小店裡，一切就像門前長樂路的歲月一般，悠悠地搖晃著。一口牛肉飯，也能品出些許時間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