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瑪·伯格曼百年誕辰:電影史的魔燈
作者/孫瑞紫
今年是英格瑪·伯格曼百年誕辰,本屆北京國際電影節為此特別設置了紀念放映單元。
14部影片,時間跨度從1953年的《不良少女莫妮卡》到1982年的息影之作《芬妮與亞歷山大》,幾乎涵蓋了伯格曼整個導演生涯。較為人熟知的作品,包括五十年代的《第七封印》、《野草莓》,六十年代的《處女泉》,「沉默三部曲」,七十年代的《呼喊與細語》也在其中。
伯格曼的名字與二十世紀電影史緊緊聯繫在一起。阿利安卓·岡薩雷斯(《鳥人》、《荒野獵人》)說:「如果電影是宗教,那麼法羅島(伯格曼晚年居住地)就是麥加或者梵蒂岡,是信仰的核心所在。」這或許是對伯格曼影史地位的一個中肯的評價。
伯格曼在法羅島
「打擾伯格曼」
作為「導演的導演」,伯格曼影響之深遠並不局限在他所導演的40餘部電影,還在於他的作品對後世電影人的啟發。
比如李安,18歲時第一次看《處女泉》,「我連續看了兩遍,那天可以說是我的覺醒日,看完動彈不得,啞口無言,彷彿被導演奪走了童貞。」
再如拉斯·馮·提爾(《狗鎮》、《女性癮者》),伯格曼的鐵杆粉絲。「我看過他所有的作品,還看過他的廣告,不知道寫了多少封影迷信,但他從沒回信。」
拉斯·馮·提爾說:「我和伯格曼的關係像和我爸一樣,我有好多話想對他說,他大可以說『你來法羅島,咱們聊一聊』,但他沒有,我好氣。但我真的很愛他。」
雷德利·斯科特(《異形》、《角鬥士》)回憶起年輕時初看伯格曼的感觸。「當我在皇家藝術學院時,有學生優惠票,可以帶煙進場,我看遍了幾乎所有伯格曼的電影,還有黑澤明,這為我開啟了藝術電影的大門,一頭栽了進去。」
諸如此類,這些後輩導演的言論被記錄在2013年的紀錄片《打擾伯格曼》中。雖然時間過了很久,但這些關於伯格曼的點滴,他們仍然記得清楚。這些口述的歷史,連同電影的影像,讓我們得以追溯伯格曼人生的不同階段,一個個片段漸漸拼成一個鮮活的人。
裸露
1953年前後是伯格曼最多產的時期,他開始在國際上嶄露頭角。
1953年,《不良少女莫妮卡》因為裸露鏡頭在當時引起轟動,伍迪·艾倫說:「當時我住在布魯克林,左鄰右舍都跑去看了,引起不小的風波。」
馬丁·斯科塞斯也記得這段往事,但他當時是虔誠的天主教徒,禁止觀看。「教會裡有禁片名單,大多數伯格曼電影都上榜了。」
幽默
1955年是伯格曼的低潮期,分手、兩部影片失敗、財務見底、嚴重腹痛交替折磨著他。
伯格曼說:「現在只剩兩條路可走,要麼自殺,要麼寫喜劇。」於是有了《夏夜的微笑》這部伯格曼作品中少有的喜劇。
《夏夜的微笑》劇照
拍完《夏夜的微笑》之後,伯格曼在日記中寫道:「喜劇我拍夠了,必須拍點別的了。我寧願拍這部也不再拍爛喜劇,至於錢,我根本就不在乎。」
他指的是《第七封印》,後來成為他最著名的電影之一。
不同於《夏夜的微笑》的嬉鬧,電影用一種「低調的幽默」探討死亡的議題,伯格曼稱之為「溫馨家庭式的幽默感」。
《第七封印》劇照
片中的死神拿著鐮刀,與騎士對弈的形象成為影史經典一幕,一再被後人惡搞。這些場景如今看來好笑,當時卻十分前衛、震撼,是伯格曼大膽的嘗試。
夢境
伯格曼是最擅長拍攝幻想和夢境的導演。在《野草莓》中,他用夢境回憶自己的兒時、愛情和雙親,想像自己的死狀。「同時在不同的時間、房間、夢境、現實之間遊走。」
《野草莓》劇照
伍迪·艾倫被這部電影深深迷住,「他是我看過最棒的導演,整場電影讓我喘不過氣來,影像好美,好有戲劇張力,情緒很飽滿,劇情深深引起我的共鳴。」
後來的《沉默》、《假面》、《呼喊與細語》同樣觸及了夢境。《沉默》中異國城市的旅途,源於伯格曼一再重現的夢境——「置身龐大的異國城市,正要去城市禁忌的那一部分地區,我不斷做著這個夢,令我困擾的是,我總是在快到時醒來,或進入另一個夢。」
《沉默》劇照
宗教
1960年的《處女泉》,這部讓李安感嘆「被奪走了童貞」的電影,講述處女被姦殺、父親復仇的故事,探討基督教義、正邪是非。
同為基督教徒,馬丁·斯科塞斯認為,「《處女泉》里的遠古風景,感覺比基督教文明還要古老,彷彿來自異教與異思想。這是北歐地區的獨特之處,角色之間始終存在抗爭的緊張關係。把基督教加進北歐的傳說,事情就變得有意思了。」
《處女泉》劇照
在電影表現手法上,《處女泉》也經常為人稱道。譬如父親在山坡上推倒一棵樺樹,冷靜的全景鏡頭,烏雲密布的天空中射下的光線籠罩在他的身上,彷彿真的是神跡降臨。
而在電影最後,父親長跪在地向神禱告,鏡頭選擇只拍攝父親的背部,避開面部表情。這種方法被李安在《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中效仿。「當我拍沉思的鏡頭時,我總是從他的後背拍,就是從那個鏡頭來的。」
上:《處女泉》
下:《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這個時期的伯格曼電影以隱喻、象徵的手法探討人的困境。馬丁·斯科塞斯說:「視覺、凝視鏡頭、對話,這是伯格曼電影的真諦。最大的啟發,就是不斷的辯證,精神上先驗的辯證。」
婚姻
七十年代的伯格曼並不好過。1976年,他因為逃稅被捕,之後自我放逐,拒絕再次踏入瑞典。此時他的電影不再探討哲學命題,轉而拍攝家庭、婚姻。
《婚姻生活》在這個背景下誕生。時長五個小時,只有兩個人物,邁克爾·哈內克(《愛》)說:「《婚姻生活》用極簡的方法講複雜的事情,所以才成為經典。」受此影響,哈內克的《愛》也採用了類似的極簡的方法。
上:《婚姻生活》
下:《愛》
《婚姻生活》對當時的瑞典社會影響巨大,讓瑞典的離婚率在半年內增加了50%。
1982年,伯格曼著手拍攝他的最後一部影片《芬妮和亞歷山大》。這是他人物最多、情節最複雜、拍攝費用最昂貴的影片。電影中有六十個有台詞的角色,一千二百個群眾演員,是瑞典史上預算最貴的電影,花費了瑞典電影學院整年的預算投入,也因此備受批評。
《芬妮和亞歷山大》劇照
《芬妮和亞歷山大》是一部「把喜劇、悲劇、滑稽劇和恐怖片熔於一爐的家庭紀事」。伯格曼過去影片中的主題和人物,以及一切他所迷戀的事物在這部影片里再現,他自稱這部影片是他「作為導演一生的總結」。
拍完《芬妮和亞歷山大》之後,伯格曼停止了導演工作,但仍以編劇身份繼續創作。他以自己父母早期戀愛結婚經歷為藍本,寫出了《善意的背叛》的劇本,交給比利·奧古斯特(《征服者佩爾》)執導,後者在中學之後曾前往瑞典學習攝影,同樣深受伯格曼的影響。
兩部「半自傳性質」的影片,讓我們得以了解伯格曼的前半生。有趣的是,《善意的背叛》最後一幕,伯格曼的父母在郊外的嫩綠草地上相對而坐,此時伯格曼正在母親腹中,很快來到這個世界。那是1918年一個安靜的下午,距今已經整整一百年。
《善意的背叛》劇照
這似乎是一個輪迴。拍攝過夢境、宗教、家庭種種議題,經歷過五次婚姻、拘留、輾轉海外之後,晚年的伯格曼愈發頻繁地懷念自己生命的起點。而整整一百年後的今天,我們仍然能坐在影院,靜靜沉浸在伯格曼的光影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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