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女性苦難史（一）——束胸與月子病

中國女人為什麼會得月子病

月子病是一種中國女性所獨有的病，坐月子也是中國所獨有的文化習俗。

按照傳統觀念，女性在坐月子期間必須裹得嚴嚴實實，不能見風，更不能沾水，以至於捂出異味都不準洗澡，甚至不允許刷牙。如果不慎受風甚至沾到了涼水，接觸寒冷的部位就會終生疼痛不止，頭部、腰背、四肢皆有可能疼痛。

因為這些古老的禁忌，2017年7月，山東淄博一產婦坐月子中暑身亡，留下僅有6天大的孩子，一度成為熱門新聞。其實以前也有這樣的事情，2015年8月，上海奉賢區的一產婦，在坐月子期間中暑，經搶救無效身亡，此時孩子剛剛10天。

關於月子忌風之說，有人認為完全是封建迷信，有人卻認為很有道理。

反對坐月子的人大多喝過一點洋墨水，經常以外國來作為論據，的確，無論白人、黑人，都沒有坐月子的習俗，產婦生完孩子後基本和平時一樣，該洗澡洗澡，該喝涼水喝涼水，從未聽說誰因此落下月子病。2016年，英國凱特王妃生完二胎10個小時就身著裙裝抱著小公主出院，當日倫敦氣溫只有10攝氏度，王妃光著雙腿、露著胳膊、踩著高跟鞋就這麼出來了。這個新聞讓很多人驚詫不已，一度引起關於坐月子的熱議。

贊成坐月子的人就比較多了，除了一些似是而非的中醫理論外，他們還有大量的反例實證，「你看那某某某，就是不聽老人言，結果落下病根，現在還在疼呢！」的確如此，總有一些不信邪的知識青年，在此事上秉承所謂科學的態度，拒不接受老人的諄諄教誨，結果悔恨終身。不過一般來講，年輕人和老年人在此事上的爭議，基本是以年輕人的妥協告終，因為這種事情是寧可信其有，誰也不敢拿自己的健康來試。

於是有些人提出一種觀點，認為月子病是因為人種的問題，由於黑人白人體格比較健壯，所以可以不坐月子。但此說並無任何依據：一來，白人黑人總有體格偏弱者，為何從來沒有聽說過哪怕一例月子病；二來，日本人與中國人人種體格相仿，為何日本人也從來不坐月子；三來，體格普遍比中國人更弱的馬來人種，即東南亞諸國，也從來沒有人坐月子。最重要的是，大量華人移民的後裔，即便完全按照當地習俗生產，也極少聽說月子病的案例。

怪哉，月子病的確存在，但僅存在於中國這片土地上，哪怕是華人，離開了中國就不會得月子病了，難道說中國的水土有問題？

其實答案很簡單，月子病的病因，不在人種、不在地域、不在生育，而在飲食！想想看中國的產婦吃的都是些什麼食物：黃豆燉豬蹄、醪糟雞蛋、以及以鯽魚湯和雞湯為首的各類滋補肉湯。

月子病又稱產後風，這是有道理的，因為月子病本質就是痛風。而痛風的病因就在於血液中嘌呤含量高，遇冷析出結晶於骨骼和血管之上，基本終身不化，引起疼痛和行動不便，嚴重者明顯腫大。讓我們回頭看看上面的主流月子餐：所有的肉湯都是高嘌呤食物，魚湯也不例外；黃豆是高嘌呤食物；鯽魚是魚類中含嘌呤較高的種類，屬中高嘌呤食物；醪糟含酒精，而酒精能引起嘌呤代謝障礙，易導致痛風急性發作。

很明顯，由於這些月子餐，中國的產婦體內將累積大量嘌呤併產生大量尿酸，遠超一生中的任何時期。這時候顯然就需要嚴格保暖了，因為基礎化學知識告訴我們：絕大多數溶質，在溫度較高時溶解率較高，在溫度較低時溶解率較低，嘌呤正屬此類；當溶液飽和時，降溫將導致溶質立即析出，「立即」是多立即，基本上一秒就夠。

因此，一名中國產婦，即便只是局部肢體很短暫地暴露於寒冷環境，基本馬上就會中招。這和感冒的機制不一樣，有時候你的身體完全沒有感到任何寒意或不適，結晶析出就完成了，你的骨骼和血管上就種下了病根。

如果產婦一直長期處於寒冷環境中，反而沒事，因為她血液中的嘌呤已經在較低的水平下達到了飽和，消化道並不能吸收更多的嘌呤進血液（但這樣也有問題，就是營養吸收不好，並且會加重消化系統和排泄系統的負擔）。真正可怕的是，產婦一直處於高溫環境且吃得很好，這樣她血液中的嘌呤就在較高的水平下達到了飽和，一旦急促降溫，幾乎無一倖免。

月子病的病兆部位遇寒更疼，這也很好理解，還是化學：晶體的析出是需要凝結核的，而同類物質的晶體本身就是最佳凝結核。痛風永遠是傾向於在已經痛風的地方加重，而不是另外開闢新戰場，如果不注意保護，日積月累，月子病有可能越來越嚴重。

中醫有個奇怪的觀點，叫做「月子病，月子養」，也就是說月子病往往要靠再生一個小孩才能治好。這個說法看似很無厘頭，但其實是歪打正著，還真的能治月子病，因此而治好的病例並不在少數，為什麼呢？因為尿酸（尿酸是嘌呤代謝的最終產物，對於非醫學人士，你就把它們當作同一種東西就好了）結晶在正常溫度下是很難融化的，但是如果再次處於坐月子那種高溫環境，其實是有可能融化的。

我可以給大家推薦一個偏方，對於已經得了月子病的女性（僅限於受寒導致，感染、子宮等問題不在此列），可以去泡溫泉或者蒸桑拿，在身體能夠承受的情況下，溫度越高越好，時間越長越好。進入之前或者期間服用排尿酸的食物或藥物，自行活動、按摩疼痛處，同時大量飲水，進行多次排尿，排尿時最好也在較熱的環境中，尤其不要讓身體急劇降溫（這個好像有點困難啊，你們不要做不道德的事情哦^_^）。堅持幾次以後，一般癥狀會明顯好轉甚至痊癒。

日常多泡熱水理論上也會有幫助，但是幫助很小，因為人體有體溫調節機制，局部泡熱水並不會顯著增高整體體內溫度。一般泡溫泉或蒸桑拿也會有幫助，但是效果也不會太明顯，因為蒸泡的過程中水分一般通過皮膚喪失，反而減小尿意，既然不能排出尿酸，嘌呤還是在你體內。長期高熱可能導致虛脫，應根據身體反應量力而行，最好有親友陪伴，有高血壓、心臟病等心血管疾病者慎用此法。

我是不是該去開個診所專治月子病，可是我沒有行醫執照啊。鄭重強調，我不是醫生，上文只是建議，請自行斟酌是否採用，雖然有人照此治療有效，但是我不保證任何效果，也不承擔任何法律後果。

講到這裡，大家就該明白了，外國人為什麼不得月子病，甚至中國人到了國外尤其是歐美也不會得月子病，因為在歐美你根本就很難買到豬蹄、鯽魚和醪糟嘛。

現在一些所謂科學坐月子的方法，也有一些可取之處，但是並沒有把月子病尤其是關於受寒產生的月子病講清楚，只是簡單歸結為體虛抵抗力弱易患感冒。按照他們的方法，有時候也不會得月子病，但完全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主要是因為相信科學坐月子的人往往也不會大量進補。如果大量喝肉湯同時驟熱驟冷，你試試看會不會凍哪裡痛哪裡。對於已經形成的月子病，現代醫學更是毫無辦法，患者往往只能痛苦悔恨終生。

那我們是不是只要不吃上述食物就可以了呢？遺憾的是，對於很多女性來說，並不能，因為上述食物下奶啊，如果一名產婦奶水不足的話，基本上老人一定會逼著她吃這些東西的。大量進補和捂得嚴實這兩件事情是配套的，如果完全不進補，其實就不用過於在意風寒這件事情，按照一般防範感冒的標準就好了。因此奶水足夠的女性沒有必要攝入大量含嘌呤的食物，自然就與產後風無緣，而奶水不夠需要進補的女性，也應適當控制嘌呤攝入量，同時多注意保暖為好。

奶水不足的情況在中國女性身上似乎比較高發，而白人、黑人甚至日本人則極少有這種情況。從進化的角度而言，任何哺乳動物的雌性，只要能夠吃飽，總會分泌足夠養育後代的奶水，為什麼中國人就成了這個悲催的特例。讓我們進入下一個話題，束胸的歷史和背後的傷痛。

中國女人為什麼胸小

奶水的多少基本是和胸部的大小成正比的，所以，既直觀又尷尬的是，奶水偏少的主要原因就是胸部偏小。小就是小，不要找人種的原因，看看日本，也不要找營養的原因，看看越南，我知道這個說法肯定有爭議，不爭論，沒看過的去親自體會一下就好了。

這不科學，非常不科學，中國作為天朝上國、物產富饒，理應傲視周邊蠻夷才對。想我大唐盛世之時，普遍流行低胸裝，想來胸部必然不小，不然怎麼掛得住。怎麼可能一千多年過去了，反而越長越小了呢？

越長越小是不可能，其實是有一種強大的社會機制將胸部較大的女性系統性地淘汰掉了。這個淘汰機制很殘忍，可能會令讀者感到非常不適，我們先講比較溫柔的一面，那就是束胸。

所謂束胸，就是在女性開始發育的時候，由母親用一個長長的白布條一圈一圈地緊緊纏住，這條白布有個學名，叫做「束奶帕」。比起纏足，束胸的時間更長，因為胸部的發育和腳部的發育有所不同，因此，女兒出嫁之後，束胸依然是任重而道遠，這個嚴肅的任務往往由母親移交給丈夫。

束胸的傳統，一直延續到很近很近的時代，有多近呢，據我所知，直到二十世紀九十年代，還有女性專門把胸纏緊，以免其長大。這在今天聽起來似乎不可思議，但其實並不奇怪，因為在改革開放西風東漸之前，中國人一向是以胸部小為美的。這種奇特的審美持續了至少七百年的時間，只是由於這是一個敏感的話題，因此極少見於史料，不過我們仍然可以通過一些片段一窺究竟。

在近代中國，束胸是非常普遍的，普及程度不遜於纏足。國人對於女性束胸的態度遠遠不如纏足那樣憤慨，僅僅是因為小腳比小胸更為扎眼。但是，還是有很多有識之士終於發現女性胸部的重要性，開始呼籲禁止束胸。

1927年，廣東省民政廳代理廳長朱家驊遞交了《禁止婦女束胸的提案》，全文如下：「查吾國女界，其摧殘身體之陋習有二，一曰纏足，一曰束胸，纏足之痛苦，二十年前，經各界之痛陳，政府之嚴禁，業已解除，現粵省三十歲以下之婦女，已無受此縛束者，惟間接感受之痛苦，比纏足為甚者，厥為束胸，蓋纏足陋習，不過步履不便，其痛苦只及於足部，若束胸則於心肺部之舒展，胃部之消化，均有妨害，輕則阻礙身體之發育，重則釀成肺病之纏綿，此等不良習慣，實女界終身之害，況婦人胸受縛束，影響血運呼吸，身體因而衰弱，胎兒先蒙其影響，且乳房暨被壓迫及為母時，乳汁缺乏。亟思將女子束胸之陋習，嚴行禁革，擬請由省政府布告，通行遵照，自布告日起，限三個月內，所有全省女子，一律禁止束胸，並通行本省各婦女機關，及各縣長設法宣傳，務期依限禁絕，倘逾限仍有束胸者查確，即處以五十元以上之罰金，如犯者年在二十歲以下，則罰其家長，庶費互相警惕，協力劃除使此種不良習慣，永無存在之餘地，將來由粵省而推行全國，不特為我女界同胞之幸福，實所以副先總理民族主義之精神，以強吾種者強吾國也。是否有當，理合提出會議，敬候公決施行。」7月，國民黨廣東省政府委員會第33次會議，通過該提案，著名的「天乳運動」由此發動，解放乳房運動蔓延全國。

此時，胡適剛剛回國，在中西女塾畢業典禮上，做了著名的「大奶奶主義」的演講。他提出：「沒有健康的大奶奶，就哺育不出健康的兒童！」

1927年10月，魯迅先生也來蹭「天乳運動」的熱點，發表《憂天乳》一文：我曾經也有過「杞天之慮」，以為將來中國的學生出身的女性，恐怕要失去哺乳的能力，家家須雇乳娘。但僅只攻擊束胸是無效的。第一，要改良社會思想，對於乳房較為大方；第二，要改良衣裝，將上衣系進裙去。旗袍和中國的短衣，都不適於乳的解放，因為其時即胸部以下掀起，不便，也不好看的。還有一個大問題，是會不會乳大忽而算作犯罪，無處投考？

革命先驅陳獨秀甚至專門寫了一首《乳賦》：「乳者，奶也。婦人胸前之物，其數為二，左右稱之。發與豆蔻，成於二八。白晝伏蜇，夜展光華。曰咪咪，曰波波，曰雙峰，曰花房。從來美人必爭地，自古英雄溫柔鄉。其色若何？深冬冰雪。其質若何？初夏新棉。其味若何？三春桃李。其態若何？秋波灧灧。動時如兢兢玉兔，靜時如慵慵白鴿。高顛顛，肉顫顫，粉嫩嫩，水靈靈。奪男人魂魄，發女子騷情。俯我憔悴首，探你雙玉峰，一如船入港，猶如老還鄉。除卻一身寒風冷雨，投入萬丈溫暖海洋。深含，淺盪，沉醉，飛翔。」你千萬不要把這當淫詞艷曲，要考慮到當時的歷史背景，讚美乳房、歌頌乳房，實則是為了呼籲大家關愛乳房、解放乳房。

天乳運動其實不是將「束奶帕」偷偷解開就萬事大吉了，也不是敞開胸懷就直接往大街上走，在歷史上曾經有一個重要的過渡階段――小馬甲。所謂「小馬甲」比較私密，是將原來捆身子的那種內衣變短變小，有錢人家的小馬甲是絲織品做的，窮人家則是用粗布。小馬甲的前片有一排密密麻麻的紐扣，完全可以將馬甲前部扣得嚴絲合縫，之所以用如此密集的紐扣，是防止萬一有的紐扣開線，從而為走光製造借口。

從這些議案、運動、言論和民間的應對，我們不難看出，束胸在彼時的中國，應當是一件非常普及的事情，不然也不要進行立法來禁止了，而且魯迅還擔心乳房大會不會被算作犯罪，可見當時社會對大胸的認識和感官。

束胸的風俗和偏好小乳房的審美，當然不會是肇端於民國，至少早在明清兩代，就有這種跡象，只是一直延續到民國而已，這從當時的繪畫和文學作品中可以看出。

明代的女性穿用一種用寬布條或者繡花綢布做成的抹胸，布條上抵腋下，下至肚臍，穿的時候直接纏裹在乳房上，再用一根絹帶緊緊纏繞在乳房上。絹帶要在裹胸布帶外、乳房凸起的地方纏緊，使纏裹更加牢固、乳房更加扁平。從形態上看，稱其為「裹胸」更合適。捆束胸部的著衣方式不僅僅在內衣上使用。明代仇英的《漢宮春曉圖》中，女子身穿襦衣、半袖、高腰長裙。和唐代女裝不同，畫中女子在襦衣裡面還穿著圓領的襯衣，把胸部遮得嚴嚴實實，只露出脖子以上的部分，而衣裙最外層的束帶是直接捆壓在乳房上的。

清末，以瘦弱為美的女性身體審美觀發展到了巔峰，纖細、小巧、柔弱、扁平的女性身體形態進一步受到文人階層的追捧。改琦的《紅樓夢圖詠》創作時間大致在1816年之後，畫中女子柔弱、秀雅，集中了清代文人對紅樓金釵的諸多身體想像。如林黛玉，髮際線高，額頭開闊，五官小巧而集中；身穿高領、窄身、闊袖的長衫，寬頻束腰，衣紋從肩縫位置開始垂直向下一直延伸到膝蓋的位置，軀幹部分絲毫顯不出胸、腰、臀部的起伏。總體上看，林美人頭大身小，五官集中，活脫脫一個尚未發育的少女摸樣。

小馬甲

民國初年，束胸風氣不減。從民初《解放畫報》上介紹內衣的文章來看，當時女性普遍穿著的內衣有八寸多長，上面綴有十幾個扣子；肩帶寬不超過四寸。1927年《北洋畫報》上刊載綰香閣主的文章，對民國女性新式內衣「束胸馬甲」作了詳解，指出其形制與背心類似，只是胸前的紐扣非常密，「能緊束胸部」。清末民初時，這種「束乳馬甲」還只在上流階層中流行，到20年代時便已經在都市時髦女性中普及了。

中國古典審美意識里，美的胸乳，都像尤三姐那樣的「蔥綠抹胸，一痕雪脯」，含而不露；好的胸乳，是小乳，古人又稱丁香乳。哪怕是《金瓶梅》等色情文學，其中對於乳房的描寫也是寥寥無幾，遠遠少於對小腳的描寫，而且各位女主基本以平胸為主，乳房甚至不被視為一個主要的性吸引器官。這種以胸小為美的習俗顯然是反人性的，也是不利於種族繁衍的，那麼它為什麼能產生並長期延續下來呢？

更關鍵的是，束胸雖然能導致個體或一代人胸部變小，但是並不會導致全種族女性胸部多代持續變小，因為胸部的天然大小還是受基因調控的。根據達爾文的進化論，後天習得的形狀並不會遺傳給下一代，這是經過了最嚴格的科學驗證的事實。

事實是，在某些漫長的歷史時期，中國胸部偏大的女性被系統性地滅絕了，她們要麼直接被殺害，要麼因故不能結婚生育。只有胸小的女性才有可能順利結婚生子，因此，大胸的基因被人為淘汰了，而小胸的基因卻流傳了下來。

這絕非危言聳聽，類似的慘烈事件在全世界都發生過，在印度、在中國、在非洲、在中東，但是各地的具體表現形式卻略有不同。中國算變態的，但還遠遠不算最變態的，關於大胸被滅絕的原因，本系列後續兩篇會陸續揭開面紗，關於世界其他地區的變態風俗及其原因，本書後續也會陸續講述，其中的邏輯驚人地統一。

本書雖是性學，但並不色情，而是很血腥，因為歷史從來都是血腥的，血腥得令人戰慄。真的猛士，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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