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擴大開放不是為了特朗普，而是為了自己的老百姓
不管貿易戰最終打不打得起來，中國的對外開放應該是堅定不移的。因為擴大對外開放的最大受益者不是別人，而是中國老百姓自己。
冰川思想庫研究員 | 陳季冰
4月10日上午，海南傳來了令人頗感振奮的消息。博鰲亞洲論壇2018年年會開幕，中國領導人在主旨演講中鄭重承諾，在慶祝改革開放40周年之際，中國對外開放的大門將會越開越大。
在中美貿易戰似乎一觸即發的危機時刻，此番基調溫和的演講紓解了全球輿論的緊張情緒，推動金融市場走高。
中國領導人承諾加大對外開放程度
雖然這個40分鐘出頭的演講中並沒有提到特朗普，但中國領導人顯然是在對特朗普政府針對中國的貿易戰威脅作出回應，並表達了中國的立場，即中國不希望與美國打大規模的貿易戰。
現在，就看太平洋那一邊的特朗普如何回應了。但我認為，前景可能並不像一些人預料的那麼樂觀。
就在中國領導人發表演講之前幾個小時前，特朗普在一篇推文中抱怨，中國對進口汽車收取25%的關稅，是美國對進口車關稅的10倍。「這聽上去像是自由或者公平的貿易嗎？不，這聽起來像是愚蠢的貿易。」
不知道是出於巧合還是有針對性的回應，中國領導人在幾個小時以後的演講中明確說：「今年我們將相當幅度降低汽車進口關稅，同時降低部分其他產品進口關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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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這份主旨演講，中國今年將在擴大對外開放上做10件大事——
在大幅度放寬市場准入方面，中國將確保去年年底宣布的放寬銀行、證券、保險行業外資股比限制的重大舉措落地；加快保險行業開放進程，放寬外資金融機構設立限制，擴大外資金融機構在華業務範圍，拓寬中外金融市場合作領域；下一步要儘快放寬外資股比限制，特別是汽車行業外資限制。
在創造更有吸引力的投資環境方面，中國將加強同國際經貿規則對接，增強透明度，強化產權保護，堅持依法辦事，鼓勵競爭、反對壟斷；今年上半年，將完成修訂外商投資負面清單工作，全面落實准入前國民待遇加負面清單管理制度。
在加強知識產權保護方面，中國今年將重新組建國家知識產權局，完善執法力量，加大執法力度，把違法成本顯著提上去，把法律威懾作用充分發揮出來；鼓勵中外企業開展正常技術交流合作，保護在華外資企業合法知識產權。
在主動擴大進口方面，除了前文提到的今年將相當幅度降低汽車進口關稅，同時降低部分其他產品進口關稅外，還將努力增加人民群眾需求比較集中的特色優勢產品進口，加快加入世界貿易組織《政府採購協定》進程；今年11月，將在上海舉辦首屆中國國際進口博覽會。這是個大平台，今後要年年辦下去。這不是一般性的會展，而是主動開放市場的重大政策宣示和行動。
可以說，上述10件大事中的任何一件都具有非凡的意義，一旦落實都會產生深遠的影響。僅以降低汽車進口關稅和放寬汽車行業外資限制來說，因為汽車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產業，其涉及的上下游關聯產業尤為龐大。中國目前已是全世界第一大汽車市場，擴大這個市場的開放無疑對全世界都是一大利好。
中國是世界第一大汽車市場
當然，上述10件大事中的任何一件也都牽涉到許多錯綜複雜的利益關係，全面擴大開放難以一蹴而就。
仍以汽車產業為例，汽車業的主戰場已從傳統的燃油車轉向新能源汽車，而新能源汽車目前還高度依賴政府補貼，這就會滋生出許多關稅和投資准入以外的監管問題。這有待於在後續磋商中將這個原則性意見落實為可操作的規範透明的實施細則，這一過程很可能是艱難曲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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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注意到，對於當天博鰲論壇上中國發出的聲音，海外政要和新聞媒體在第一時間並沒有報以熱烈響應。
這種疑慮和謹慎總體上是可以理解的。
首先，它在力度上被認為沒有超出大多數人的預期。西方政界和商界人士希望中國領導人利用這次博鰲論壇年會的機會，闡述更大膽的新的改革政策。但一些觀察家認為，這次講話基本上延續了2017年1月瑞士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上演講的基調。中國領導人的那次演講在西方贏得了非常好的效果，它成功地將中國定位成全球貿易和經濟開放的捍衛者。當時，充滿保護主義和反全球化色彩的特朗普剛剛宣誓就任美國總統，全球市場籠罩在一片不安的氣氛中。
特朗普
這一次在海南提出的大多數舉措都是之前曾經宣布過的，而且也沒有提供有關這些舉措實施的時間表和如何實施的新細節。有一些人因此認為，在博鰲的演講中，中國領導人並未就經貿關係做出新的重大讓步。
中國政府首次提出要進一步擴大金融行業開放，並取消汽車行業外資持股不超過50%的限制，是在2017年11月上旬特朗普首次訪華之後不久。此前和此後，美國官員一直批評中方的這些提議「太少，太晚」。
中國當時稱，將按照自己擴大開放的時間表和路線圖，大幅度放寬金融業包括銀行業、證券基金業和保險業的市場准入。中方還願就增加自美商品進口、各自外資安全審查政策同美方加強溝通；而且中國將逐步適當降低汽車關稅，並在2018年6月前在自貿試驗區範圍內開展放開專用車和新能源汽車外資股比限制試點工作。
中國財政部副部長朱光耀曾在中美元首北京會晤經濟成果吹風會上表示，中方將取消對中資銀行和金融資產管理公司的外資單一持股不超過20%、合計持股不超過25%的持股比例限制；單個或多個外國投資者直接或間接投資證券、基金管理、期貨公司的投資比例限制將放寬至51%，此措施實施三年後，投資比例不受限制；三年後，單個或多個外國投資者投資設立經營人身保險業務的保險公司的投資比例將放寬至51%，五年後投資比例不受限制。
中國將在保險等多個行業放寬外資的持股比例限制
上月下旬以後，貿易戰爆發的威脅陡然升級，中方為了安撫美方，這段時間正一直忙於最遲在5月敲定允許外資金融機構在國內證券公司持有多數股份的新法規。知情人士表示，中國官員們最初致力於在6月30日之前允許外資在國內證券公司持有多數股份，但牽頭這項工作的國務院副總理劉鶴將爭取在5月份就由國務院作出批准。
中國官員們已經告訴他們的美國同行，他們會比去年11月的承諾更快推進這個金融業開放的時間進程。新任央行行長易綱表示，中外企業最終會得到平等待遇。中國商務部也說，中國還將在電信、醫療和教育行業放寬或取消外資股比限制……
上述努力一直在進行中，但最終達成協議都需要時間。而且即便真的進入實施階段，對緩解中美經貿爭端的效果也不會立竿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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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從根本上看，中國進一步大踏步地擴大對外開放，並不是回應特朗普貿易戰威脅的「一時之需」，而是中國改革開放和現代化建設的迫切的內在需求。也就是說，不管貿易戰最終打不打得起來，中國的對外開放應該是堅定不移的。因為擴大對外開放的最大受益者不是別人，而是中國老百姓自己。
這是因為，一方面，時至今日，西方國家在科學技術、市場的專業化程度以及企業經營管理等許多方面仍然領先於中國。在某些領域，我們與他們相比還有遙不可及的巨大差距。歡迎更多外資前來中國投資，總體上說能夠顯著地提升中國經濟在相關行業的競爭力。
以金融業為例，未來外資投資比例不受限制，中國金融行業的競爭無疑會更加激烈。但這將極大地有助於中國金融企業公司治理結構的優化，對中國金融業的制度建設會產生長遠的幫助；同時，中國老百姓也可以享受到更好的金融產品和金融服務。這一點，在中國目前依然短缺的許多服務業領域——例如教育、醫療、法律、文化娛樂等等——表現得尤為明顯。
博鰲亞洲論壇
另一方面，更多地擴大進口，對於廣大中國消費者來說更是有一目了然的直接好處。雖然中國已是「世界工廠」，在眾多行業面臨著嚴重的產能過剩問題，但仍然有許多商品——例如農產品和各類高端製造業產品——是中國十分短缺的，要不然就不會有那麼多中國人趁著旅遊觀光從鄰國日本買回來那麼多生活日用品——甚至包括馬桶蓋！
如果中國的消費者能夠以更低廉的價格購買到過去在中國國內無法企及的高品質的水果、牛肉和尖端電器……誰不歡迎這樣的開放呢？
正如中國領導人在博鰲亞洲論壇演講中所說的那樣，「一個開放的經濟符合中國自身利益」。貿易對所有人都有利，這從來就是一句顛撲不破的真理。
接下來要看的就是上述這10件大事如何落實了。我們注意到，中國領導人在論壇開幕式的主旨演講中已經莊重承諾：「這些對外開放重大舉措，我們將儘快使之落地，宜早不宜遲，宜快不宜慢……」
相信這既是全世界的熱切期待，更是中國老百姓的熱切期待。相對於「努力讓開放成果及早惠及中國企業和人民，及早惠及世界各國企業和人民」這一更高層次的宏偉目標，如何應對特朗普發起的貿易戰威脅已是一個次要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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