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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腐橋」水庫秘聞:每年必淹死一人

我三姨母住在很偏遠的鄉下,據說離她家不到十里路的地方,有一個叫做「豆腐橋」的水庫很邪門,每年都有人淹死,更奇怪的是淹死的人屍體都沒有找到。

這事是九十年代初,我三姨父到縣城來喝喜酒時講的。他說一開始是有人去水庫游泳淹死,出了幾次事故後沒人敢去了,卻又有人去偷捕魚淹死。再後來有人跑到那兒自/殺,有人從附近路過失蹤了,懷疑也是掉進水庫淹死,總之經常出事。村裡請了和尚、道士念經超渡,各種化解,弄了很多次都沒有效果。

我當時聽了雖然有些頭皮發麻,過後就沒放在心上,因為那個水庫離我太遠了,跟我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事有湊巧,2000年我通過公務員考試,進了縣水利局,負責整理檔案並錄入電腦。我在檔案中看到一個叫豆腐橋的發電站,再看一下地址,就是我三姨父所說那個水庫。而且很奇怪,其他水庫和發電站都有詳細的建造資料,歷年發電量記錄,人事變動等等。豆腐橋水庫卻沒有這些資料,僅有一份1992年對兩台發電機組進行更新換代的記錄,以及一張手寫的,有許多繁體字的退休申請報告,落款是1993年9月22日,申請人叫徐來福。

我覺得很奇怪,去問我的頂頭上司徐主任為什麼沒有檔案。徐主任研究了一會兒說他也不清楚,可能是很早以前鄉鎮自建自營,沒有併入縣級管理。或者是檔案遺失了,水電系統經過多次改革重組,多年前的事說不清了。

七年前的退休申請書到現在還沒人批示處理,這管理也太混亂了吧?我把退休申請書送到人事部,人事部卻查不到徐來福這個人,他們甚至不知道有豆腐橋發電站存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們明顯不想管,而我只是一個整理檔案的小職員,愛莫能助。

我以為事情就到此為止了,不料幾天之後,徐主任突然把我叫到他辦公室,從抽屜里拿出一張紙遞給我,很鄭重地對我說:「魏明同志,經過單位領導班子的研究和綜合考慮,決定調你去豆腐橋發電站接替徐來福,這是調職任命書,一個星期之內要去報到,否則後果自負!」

我以為他在跟我開玩笑,接過紙張一看,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還有血紅的縣水利局大印和人事部印章。我傻了眼,愣了好幾秒鐘才問:「為什麼,我……我做錯什麼了?」

「哈哈,沒有,沒有。」徐主任笑呵呵走到我旁邊,拍著我的肩頭,「小魏啊,不要想太多了。實踐出真知,年輕人都應該到基層鍛煉一下嘛,不信你去打聽打聽,學校剛畢業的哪個不要去基層蹲兩三年?」

「主任,我是通過公務員考試招進來的,他們是學校畢業分配的,情況不一樣啊!」

徐主任的臉沉了下來:「你是覺得到水電站值班就不算公務員了?你覺得受委曲了?這是錯誤的想法!要知道這是給你鍛煉的機會,給你獨擋一面發揮特長的機會,是組織上對你的信任和培養!」

我不敢再說,默默退出了他的辦公室。我很清楚,到偏遠鄉下看水電站,是非常無聊非常難熬的。哪怕只是辦公室里一個打雜的,也比去鄉下值班強一千倍一萬倍。把我丟到全縣最偏遠的發電站,這哪裡是信任和培養,分明是最重的懲罰!

我應該沒做錯什麼事啊,難道是我得罪了什麼人?想來想去,我猛地想起一件事來。前天我下班時把鎖鑰落在辦公室,到家進不了門,只能再回辦公室拿。我到了單位,路過局長辦公室門口時,看到我們單位長得最漂亮的小蘇從局長辦公室出來,她看到我時表情有些不自然。我心裡略有些疑惑,所以走過之後又回頭看了一眼,剛好她也回頭看向我,眼光閃爍,慌忙走了。

以局長的年紀都可以當小蘇的爺爺了,再說也沒有必要在辦公室裡面亂搞吧,所以我也沒太放在心上。可現在突然「發配邊疆」,徐主任又叫我「不要想太多」,擺明了這中間有姦情,這對狗男女怕我說出去所以把我打發得遠遠的!

我非常鬱悶,有苦無處說,說多了就不是下放問題了,可能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我父母只是個做小本生意的人,沒有當大官的親戚,所以根本沒有人能幫得到我。

我左思右想無計可施,只能與父母商量怎麼辦。我爸想了一整夜,第二天叫我服從領導安排,調到鄉下還有調回來的可能,要比直接丟了鐵飯碗強。我媽則說工作地點在我三姨母家附近,有個親戚關照,總比調到別的地方好。

望著兩鬢斑白過早衰老的父母,我只能選擇屈從。這些年為了供我讀書不容易,無論是在精神上還是在錢財上,我都不能再給他們增加負擔了。

我整裝打包,在父母再三叮囑中出發了。一路上換了好幾次車,最後坐上那種改裝的三輪小貨車,在坑坑窪窪比河灘還要崎嶇的山路上「崩極」,顛得我骨頭都快散架了。直到傍晚時分,才到達我三姨父住的地方洋里村。看上去這個村子還是挺大的,估計有兩三百戶人家,但全村都是那種老式的土房,看起來很蕭條,死氣沉沉的。

我向路邊閑坐的幾個老人打聽我姨父家在哪裡,他們都茫然搖頭,聽不懂普通話。我正為難,剛好有一個過路的中年人湊過來,自稱是我三姨父鄰居。他說前幾天我三姨父的女兒,也就是我表妹生病了,全家人都到醫院去了,現在家裡沒人。

我知道有一個表妹,比我小兩三歲,但從來沒有見過,他們全家都去醫院,看來病得不輕。其實我本來就不想去麻煩這個很少來往的親戚,既然沒人在家就算了,離天黑還有一會兒,我直接去發電站。

我向那個村民打聽怎麼走,他說沿著路走不到十里路就能看到。本來是可以通車的,這幾年道路沒人養護,前頭嚴重塌方車過不去。說完他表情有些古怪地盯著我:「這麼晚了,你去電站幹什麼?」

「上班,我管發電的。」

「噢……那沒事,沒事。」

我覺得他有點莫名其妙,想要問他有什麼問題,他已經轉身走了。

我拎上大包小包往前走,過了洋里村山勢一轉,兩邊變成崇山峻岭,峽谷深幽。夕陽被山峰擋住了,感覺眼前一暗,氣溫也明顯下降,風吹在身上冷嗖嗖的。我來回掃視,路邊雖然有些農田和菜地,卻沒一個人,安靜得讓我有些心慌。

我不由自主想起了三姨父講過的故事,水庫里淹死了許多人,會不會有一大群鬼?通常發電站離水庫大壩不會很遠,我這是要與一大群水鬼當鄰居的節奏啊!

說實話我並不怎麼相信世上有鬼,但從小到大鬼故事聽多了,各種鬼片也看過不少,總會有那麼一點心理陰影。這時日暮黃昏,深山幽谷,身臨其境又怎能真的不怕?我感覺連身邊的空氣都變得有些異樣了。還有剛才村民大叔奇怪的眼神,也說明了這地方晚上不太平,讓我更加緊張。我加快了腳步,無論如何要在天黑前到達發電站,並且要牢牢記住,絕對不能走到水壩邊!

不到十里路也就是不到五公里,感覺不會遠,可我走了好久還是沒看到發電站。山區的天黑得快,夜色已經開始籠罩,我是真的慌了。萬一我走錯路了,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怎麼過夜?隨著天色變暗,山谷中各種怪叫聲此起彼伏,忽而「哇啊」一聲,忽而「咕咕咕」一連串怪叫,有時還有類似嬰兒哭的聲音。我知道那是一些鳥類在叫,但每一聲還是讓我心驚肉跳。

天越來越黑,我感覺有什麼東西在後面盯著我,一直跟著我,我鼓起勇氣回頭看了幾次,卻什麼都沒看到。直到天空完全變暗,快要伸手不見五指時,我才看到右前方小河對岸有一棟建築,昏暗的燈光從門窗透出。河道中長滿了兩米多高的蘆葦,從我這兒看過去,那棟建築完全隱在荒草之中,比恐怖電影裡面的場景還要陰森。

這裡不會有別的人家了,那肯定就是發電站。蘆葦和野草太高太密了,沒辦法直線走過去,前面應該有一條路可以過去。

我繼續往前走,可是一直沒看到過河的路或者橋。也許路就在前面一點點,馬上就到了,我在心裡安慰自己,還是往前走。感覺走了很遠,預料中的路就是沒有出現,奇怪的是那有燈光的建築若隱若現,還是在我右前方,並沒有因為我向前走了很遠而落到後面。

我感覺有些不對勁,離開了大路,試著向有燈光的方向直線前進。河灘上坎坷不平,茂盛的蘆葦葉鋒利無比,臉上、手上一擦就是一個大血條,疼痛鑽心。

我儘可能避開蘆葦葉和荊棘灌木前進,可是天已經完全黑了,僅有一點星光,看得不是很清楚。繞來繞去走了一會兒,身上多處被割破,而且迷失了方向,看不到燈光在哪裡了。

我心中極其焦躁和憤怒,把局長、小蘇和徐主任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要不是他們我怎會落到這樣的下場?往前走不通,只能退回去,我拐來拐去好不容易走出了亂草叢,驚喜地發現在我眼前就有一條又寬又平坦的大路,路邊停著一輛看起來很高檔的黑色小汽車。

小汽車的駕駛座上有一個人,從車窗伸出手向我招了招,示意我上車。我已經疲憊不堪,見有車可坐不由大喜,立即走了過去,伸手去拉後排的車門把手。

即將碰到把手時,我突然警覺起來,這窮鄉辟壤深山峽谷中,怎會有這樣的豪華轎車?我問:「師父你去哪兒?」

「發電站。」那人用沉悶含糊的聲音說。

我的警惕立即被驚喜所取代,只要我往裡面一坐,馬上就可以到達目的地,這真是天賜良機啊!我再次伸出了手,不知哪根筋不對,沒拉開車門又停下了:「師父,你是哪裡人啊?去發電站幹什麼?」

那人不奈煩地說:「你怎麼這麼啰嗦,走還是不走?」

我當然要走,而且無比渴望搭順風車,但心裡的疑慮還沒有消除。我往車頭方向走了幾步,俯身瞪大眼睛往駕駛座內看,光線太暗,近距離也只能看到一個人形暗影,看不清他的長相。

「要走就快點上車,我趕時間!」那人又催促。

「不……」我非常不情願地從嘴裡擠出了一個字,那人「哼」了一聲,發動車子,很快向前躥出,飛快遠去轉眼消失不見。

我非常懊惱,為什麼不搭順風車呢,我這是自討苦吃啊!但現在後悔也沒用了,既然那輛車是去發電站的,沿著這條路走肯定沒錯。這條路就像高速公路一樣,寬闊平坦,筆直向前非常好走。我走了一會兒,發現前面有燈光,似乎就是之前看到的有燈光的建築。

終於讓我找到了!我大喜過望,所有鬱悶、緊張和疲憊都消失了,大步往前走。

看起來發電站就在前面不遠,可是走了好一會兒還是那麼遠,但我已經被希望和喜悅佔據,相信一直走就能到,沒有覺得奇怪,沒多想別的事情,只管走,走,走……

我完全沒有時間概念,不知走了多久,突然之間燈光消失了,路也消失了,四周變得黑暗。我一腳踏空,身不由己向前摔跌,提在手中的包包脫手飛出。電花石火之際以為自己要摔個鼻青臉腫,不料身體一直向下掉,沒碰到任何東西。

這種急速下墜身無所依的感覺,以前只在噩夢中出現過,所以這一瞬間我以為自己是在做噩夢。緊接著我重重砸進了水裡,衝擊力讓我的五臟六腑都在翻騰,水從口鼻耳朵灌入讓我眩暈,但冰冷刺骨的水也讓我的大腦完全清醒了:我是從很高的地方掉進了水裡,在這附近只有一個地方符合這些條件:豆腐橋水庫!

大驚之下吸了一口氣,河水再次從鼻孔中灌入,我被嗆得腦門都快裂開了。但心中的驚恐比嗆水的痛苦更甚,三姨父說過,每一年都有人淹死,從來沒有找到過屍體。現在我已經掉進了水庫,我就要屍骨無存了!

我憋著氣,拚命向上游,終於把頭探出水面。吸入一口空氣之後,我稍微鎮定了一點點,一邊用力划動手腳,一邊睜大被河水刺痛的眼睛往四周看。

我只看到一面平整的高牆,其他方向都是水,白霧騰騰。那面高牆就是攔河壩,離岸邊卻不知有多遠。我掙扎著靠近大壩,想要抓住什麼東西借力,可是大壩的內側為了不滲水,表面處理得很光滑,加上長年累月結了一層濕滑的水苔,哪裡能抓得住?

試了幾下沒能攀住,我知道沒有可能從這裡爬上去,只能順著大壩牆體奮力往前游。這時我感覺到了水下有一股吸扯力,把我往下扯,我竭盡全力掙扎,身體還是往下沉,只能勉強保持著口鼻還在水面上,前進的速度非常慢。

在這種瘋狂掙扎之中,體力的消耗非常大,短短時間我就感覺揮不動手,蹬不動腿。可是下方的吸扯力卻越來越強,就像是有好幾條無形的觸手纏住我往下拉。很快我連保持口鼻在水面上都很困難了,幸好背上有一股浮力,讓我還能艱難地保持著把鼻子探出水面呼吸。

原來是我背上的背包短時間內還沒有進水,裡面大多是衣服並不重,所以有一點浮力。我的奮力掙扎差不多可以抵消往下沉的力量,所以這一點點浮力至關重要,讓我能保持頭部露出水面。

讓我驚恐到極點的不是水,而是水下的東西,我確定水下有可怕的東西正在向我靠近,也許下一秒鐘住把我吞噬,或者一下子把我扯到水底。背包的浮力很快消失,我的體力已經耗盡,雙腳卻被一團亂七八糟的東西纏住蹬不動了。

「救命,救……」

我絕望呼叫,只叫出一聲河水就灌入口中,又是嗆得我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拉扯我的腳的力量更大了,我再也支撐不住了,頭部也沉入水中。

我拚命掙扎,努力之間頭又探出了水面,這時我看到有一團東西從天空落下,就落在我面前,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抓住了。那是帶著葉子的樹枝或者藤條,葉子不多浮力有限,我又被扯下水面。這時扯我的腳的力量非常強,我被快速往水底深處拖去。

絕望之中我還是緊緊抓著手裡的枝葉不放。奇蹟出現了,我手中抓的是一根藤條,隨著往下沉藤條崩緊了。我獲得了借力的地方,想都沒想就雙手交替拚命向上攀。

我感覺有很多雙手緊緊抓住了我的雙腿往下扯,這股力量對於浮在水中的人來說是巨大的、致命的,再好的游泳技術都沒用。但對於我手中可以拉扯的藤條來說,這股力量就不算大了,我的頭部很快就升出水面。呼吸到空氣之後,我精神一振,奮勇餘力更快拉扯藤條,連上半身都露出了水面。然後我看到了河岸,看到了樹,藤條的另一頭在岸邊的一顆大樹上。

緊接著我的腳碰到了淤泥,也能借一點力。我一邊繼續拉藤條,一邊用力蹬腿,踉蹌著沖向岸邊。真的有好幾條東西緊緊纏著我的腳,一露出水面,它就迅速鬆開我的腳,縮回了水中。天太黑我看得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那東西有一大把,又細又軟,感覺很像是長長的頭髮。

我倒在岸上,想要往高的地方移動,全身卻像沒有了骨頭和肌肉一樣,完全不能動,虛弱得身體不像是自己的。

水庫上方飄浮著的一層白氣開始動蕩起來,翻翻滾滾似萬馬奔騰。平靜的水面也開始震蕩,水浪似潮湧般衝擊岸邊,發出「嘩嘩」聲,一浪高過一浪。看這架勢,水裡的怪物是要追上來,我大驚失色,咬緊牙關,手腳並用努力往高處爬。

在我努力之下,離水面更遠了一些,水面的波動漸漸停止了,霧氣也平靜下來了,但有一種陰鬱的,讓我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我躺在地上,再也動不了,我一生之中從來沒有如此脫力過,疲憊得只想閉上眼睛,情願立即死了也不願動一下手指頭。此時是九月底,山區的夜晚是比較涼的,加上全身濕透,過度消耗體能,我感覺非常冷,連血液都冷了。幸虧這種徹骨寒冷讓我保持著清醒沒有睡著,躺了一會兒掙扎著慢慢站起來,高一腳低一腳,踉蹌往高處走去。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我爬到了高處,在夜色中隱約看到了攔河壩和水庫,山谷下方不遠處有些燈光,那應該是發電站。我想不通,我明明是朝著發電站走的,怎會錯過了發電站走到水庫來了?這裡一定有鬼,是鬼把我迷住了走到這兒來!

我一刻都不敢停留,找到了路,向山下踉蹌奔逃。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感覺後面有什麼東西在跟著我,這讓我更加驚恐,雖然疲憊欲死也不敢停一下腳步。

路邊的景物每個地方都不同,路面狹窄坎坷,彎彎曲曲盤旋向下,與來時筆直平坦的路完全不同。現在我能肯定,之前我看到的路是假的,那輛車也是假的,如果我上車就會連著車掉進水庫,那就必死無疑了!

這地方真TMD太邪門了!

我確定這一次不是幻覺,大約走了一兩公里,終於到達谷底,兩座山之間有一座石拱橋。走到橋上時,感覺四周景物一下變亮了,後面有東西跟著的感覺也沒有了。我抬頭一看,發現有一邊天空比較亮,像是快要天亮了。

借著那微弱的亮光,我看到了橋頭一塊歪歪斜斜的石碑上有「豆腐橋」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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