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感篇：讓我留在你身邊

最新 04-13

讓我留在你身邊

陳奕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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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阿抹？

那個因為強迫症和抑鬱症而不得不休學的女生。

今天，我又來講她的故事了。只是這次不再是小說了，而是「我」對於她的某些感情。你可以繼續把她當成是小說里的阿抹，也可以把她當成是現實中的女孩，無礙。

今天要講的，是阿抹和大海的故事。

大海就在阿抹大學校門的對面，很近。

「那天，我還在學校，上午是要上課的，可是我自己跑出去大海邊了。這是我第一次翹課。」

我放假回家，阿抹跟我說起了她休學前的故事。

翹課的那天，阿抹拿著學生卡，冒著幾近把人吹倒的海風出了學校大門，走過寬敞的馬路，走到了大海邊。這時候陽光很猛烈，海邊沒什麼人，很安靜，很安靜。阿抹背著裝著要上課的課本的背包，把手機調成飛行模式，雙手放在口袋，在海邊前前後後地走著。

阿抹已經忘記了自己當時在想什麼，她只是跟我描述了當時，她眼前的大海是怎麼樣的。

當阿抹剛走過馬路，尚未完全靠近海邊的時候，她已經感受到了那無法抗拒的「歡迎」，「飛身而來」的海風緊緊地和她相擁，恰似已多年未見的好友再次相見時的熱烈與歡喜。她獨自走在海邊，望著廣闊的海面，遠處的座座山巒在海霧後閃著隱隱青翠，像極了一群羞怯的少女撫著掩在臉上的輕紗，在海灘上緊牽著手相圍著舞動輕快的步伐！山巒前的大海是那麼地遼闊，沒有盡頭，海風頑皮地在海面上歡騰著，像那剛學會走路的小孩歡快地在軟綿綿的大棉被上踉蹌但無拘無束地走跳著，欣喜地烙下自己最獨一無二的腳印。

（其實拍攝技術不好，放圖不知道會不會影響了你的想像）

陽光鋪灑在海面上，安靜時，像那澄亮的大鏡子，映照著藍天，映照著青山，映照著匆匆飛過的鳥兒；歡騰時，陽光則在海面上跳耀著，似那紛紛揚揚的金粉，更似一群身著亮片裙子的舞者在偌大的舞台上踮起腳尖，驕傲地綻放著金光！海水被海風簇擁著擠向岸邊零散分布著的石塊上，發出輕柔卻不乏力量的擊水聲，恰似海水與石群為他們的一拍即合而歡呼。幾條漁船靜靜地泊在岸邊，雖沒有陽光的熱情照耀，卻也獨具一番寧靜的韻味，那麼平淡，那麼悠長。

阿抹轉過身正面對著大海，海風的熱情使她不得不眯著雙眼看著眼前這片慷慨的大海，她的馬尾辮在腦後與海風翩翩起舞。

「當時大海在跟我說，他一直惦記著一個快樂的女孩。」

我看著痴迷的她，無意地揚了揚嘴角。

「你又不信了吧？很多東西，要用心去聽。」

好吧，她跟我說這樣的話已經說了無數遍了，像我這種實在的人又怎麼能走進她接近瘋魔的世界。

這是放假時候，阿抹跟我說的休學前，她跟大海的故事。接下來，我想說的是她將要休學回家的那天。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因為阿抹要搬走她所有在學校的物品，所以她的爸媽開車到學校接她，剛好回家的我則跟著叔叔阿姨一起到了阿抹的學校。阿姨的手機響了，是阿抹，阿姨開了揚聲器。

「媽，學校有家店的滷肉飯很好吃，你們到學校也中午了，要不我給你們打包吧！」阿抹的聲音聽上去情緒還好。

「不用麻煩啦，你給自己買就好啦，我和你爸早就吃過東西啦。」

阿抹在電話里勸了阿姨很久，阿姨始終不肯答應阿抹多買幾盒飯。

不知開了多久的車，我們終於到了阿抹的學校，叔叔把車停在了大海邊，我終於看到阿抹口中的大海了。

我跟在叔叔阿姨的身後，來到了馬路中間的花壇，阿抹正拉著一大一小的行李箱站在學校大門外等著我們。陽光雖然燦爛，但海風很大，也很冷，叔叔好像不大怕冷，而阿姨卻雙手緊緊拽著毛衣外套。

這是學校輔導員打電話說出阿抹的情況後，阿抹和她爸媽第一次見面。

我站在叔叔阿姨的身旁，只看到叔叔阿姨迎著大風，臉上溢滿了笑容，他們站在花壇等著阿抹走過來。而馬路對面的阿抹，同樣一邊笑著，一邊拉著行李箱往我們過來。

當阿抹走到我面前，我好像看到她眯著的眼裡有點點淚光。

我也從臉上擠出了笑容，不是我不願真心笑，而是忽然我對他們臉上的笑容感覺模糊。

他們都沒有多說什麼，叔叔接過阿抹手裡的兩個行李箱，我們一起過了馬路，往海邊走去。

叔叔把行李都搬進了後備箱，阿姨從車裡拿出了一袋不知什麼東西。

」這裡風大，你們先在車上呆著，我和你爸到海邊休息一會兒，我們再啟程。」阿姨笑著跟我們說，然後就和叔叔一起走到了海邊的階梯上，我和阿抹的視線看不到他們了。

阿抹深呼吸了一下，拿出了她收的很好的盒飯。

「還熱著呢，你也嘗嘗唄，我覺得這是學校里最好吃的滷肉飯了！」阿抹高興地跟我說，這會兒她的笑容是真的。

「你自己吃吧，我坐車不吃東西。」

阿抹便自己吃起來了，她拿著勺子，一勺一勺飯，大口大口地往嘴裡送，看得出，她真的很愛吃這個飯。只是我發現，阿抹很少吃肉，而是吃著滿是滷汁的飯。正當我想問她為什麼不多吃肉的時候，她卻把飯蓋緊，然後走出了車裡，往海邊的階梯跑去。我不解地跟在她的身後。

我想，阿抹這輩子也忘不了……

叔叔和阿姨依偎著坐在海邊的階梯上，他們正看著大海，海風一直吹著他們，阿姨的頭髮已經亂了，他們手裡拿著家裡買來的又冷又難嚼的糯米餅，小口小口地往嘴裡送，在他們的身邊還有一個保溫杯，杯里是熱騰騰的茶，應該是阿姨在家裡帶過來的。叔叔阿姨一口吃餅一口喝茶，好像在說些什麼。

我不自覺地看著阿抹，她握著手裡的盒飯，忽然停下了奔跑的步伐，獃獃地站在原地看著叔叔阿姨的背影，她的雙唇輕輕地抿了抿，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抹了抹眼角，擠出了笑容繼續向叔叔阿姨奔去。

「爸！媽！來嘗嘗滷肉飯吧！真的很好吃的！」阿抹笑得眼睛眯成縫兒，歡喜大聲地對著叔叔阿姨說，然後小心地把飯盒打開。

叔叔阿姨看著忽然跑來的阿抹，一時語塞，只是驚愕地看著正對著他們大笑的女兒。阿抹還是努力地笑著。

「不了不了，不吃了，你自己好好吃吧！」阿姨打破了沉默。

「吃嘛，真的很好吃的，嘗一嘗嘛！」阿抹還是不放棄地說著，她看上去笑得很開心，「我來喂你們吃喔，肯定得嘗嘗啊！」

「好吧，女兒喂我，肯定得吃！」叔叔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阿姨還是拒絕。

阿抹用勺子弄上一大口滿是滷汁的飯，再加上那一塊塊她沒有吃掉的滷肉，輕輕地往叔叔嘴裡送。

叔叔開心地吃著，「真的很好吃呀！你自己快吃吧！」

阿抹還是笑著看著爸媽，然後便蹦蹦跳跳地往車上走。我還是跟著她，和她一起回到了車上。

我坐在阿抹身邊，我裝作看著手機，並沒有主動找阿抹說話。我注意到這時候的她，低著頭，雙手握著還沒吃完的盒飯，面無表情地看著手裡的盒飯。幾分鐘後，她輕輕地把盒飯放好在袋子里，然後扔到海邊的垃圾桶里。

這最好吃的滷肉飯也許成了她最吃不下的滷肉飯了吧。

我一直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陪著她，她依舊和平常一樣，很少看手機，只是搓捏著自己的手在發獃，時不時地用手背使勁抹自己的眼睛，捏一捏泛紅的鼻子。

回程的路上，阿抹還是沒有說話，一直看著窗外。

她說，她那麼好的爸媽，不應該有她這麼一個女兒。

她說，她那麼好的爸媽，值得擁有一個比她更好的女兒。

她說，她滿心愧疚，卻無能為力。

她說，她想爸媽放棄自己。

但是她一直沒有把這些話說出口，她知道，這很傷人心。

寒假裡的一天，阿抹忽然說她很難受，想要跟我一起去學校門前的大海坐坐。我驚呆了，她是個害怕外出的人，還是個路痴，她根本沒有自己去過自己的學校，要是我們半路迷路了怎麼辦？

她很倔強，她說要是我再遲疑，她就自己過去。

……

好不容易，真的是好不容易，終於來到了她學校的大海邊。只是也許是假期，這天的海邊多了人。

阿抹坐在了海邊的階梯上，雙手托著臉，看著這片她上學時候經常來的大海。我還是跟著她坐在了她身邊，我並沒有看著海，而是看著大海邊各色的人和事。

在階梯最高處的街道上，多了很多賣小吃的流動攤位，甚至還有買小玩具的，帶著小孩的大人牽著孩子的手一邊看著流動攤位一邊走著。陽光實在太熱辣了，在偌大的地球儀下，借著巨大地球儀的蔭蔽，有不少人坐在磚塊上乘涼，還有不少人坐在大樹下的草地上，同樣在躲避著太陽的熱情。

而海的最邊上，也有不少的人，他們撐著遮陽傘，小心翼翼地往海邊的大石頭走去，坐在平整的大石頭上看著海景。給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個爸爸，把褲腳卷得高高的，雙腳邁開站穩在淺海的沙灘上，雙手抱著他小小的兒子，一下往前「飛」，一下往後「退」，逗得兒子哈哈大笑。阿抹也看到了這對父子，她面無表情的臉上忽然多了淡淡的笑容。

「這次大海跟你說什麼了？」我轉過來看著阿抹。

「你猜？」阿抹調皮地回答。

「我只知道，風很大，要把我吹成狗了。」我笑著說。

「用心聽。」阿抹看都不看我，依舊看著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