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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現在,我實在再沒有吃到那夜似的「好瓜」

紅薯

愛了很久的朋友

 愛了很久的朋友

田馥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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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而未吃烤紅薯了,前兩日看到東站門口看到一個老人家推著車子在賣,六塊一斤,可以微信、支付寶支付。真是歲月不居,萬事移易,一隻烤紅薯都能賣到十多塊錢了!

在故鄉,紅薯都叫地瓜,小時候買只個頭最大的地瓜也不過一兩塊錢,後來不怎麼想到要吃,也就不知道如今這市場行情了。其實去年年底去日本的時候,在大皇宮的小攤販那裡看到過烤地瓜,一隻普通大小的,摺合人民幣要四十幾塊錢,所以也就不足為異了。

小時候,烤地瓜其實並不需要特地出門買,家家戶戶都種,豐收後,誰家一年也吃不完那麼多。農村家裡都用灶台燒飯,灶里填柴火前,取三兩個地瓜置於底,飯燒熟了,地瓜就烤好了,用火鉗把地瓜扒拉出來,焦黑的表皮下一定是黃燦燦的瓤兒,冒著熱氣,燙著嘴吃完,真是酣暢極了!

我的童年在海邊度過,靠近海的沙地里,也常有人種地瓜。這樣的沙土裡地瓜生得漂亮乾淨,不會裹著泥,也便不用洗,生吃有股奶香,十分受路過的小朋友喜歡。我與幾個小夥伴只要去一趟海邊,就會跑到人家瓜地里掘幾個出來烤著吃,但掘得時候是要注意分寸的,不能踩壞旁邊的田,更不能毫無顧忌地亂掘一通,吃幾個掘幾個,按照順序來,不挑肥揀瘦,掘完了要把沙土恢復原狀,這樣即使被主人家知道,也不會怪罪。就像魯迅先生《社戲》里幾個小夥子偷摘羅漢豆一樣的,都是鄉里鄉親,給誰家的娃吃不是吃?

要烤出好看好吃的地瓜需要在海邊生一堆優秀的火,可生火併不那麼容易。首先,火不能太大太猛,急火易焦,烤出來的地瓜瓤也容易糊;再次,煙不能大,否則熏出來的地瓜味同嚼炭,難以下咽,這就決定了不能用塑料、輪胎等引火;最後,要有人照看,要知道孩子不定性,都是三分鐘熱度,點完火就跑去玩了,等夕陽西下回家了也記不起來沙裡面還埋著瓜。但我就有個小學同學叫三波的,是位能耐住性子的好小伙,有一回我們仨孩子一起生完火,就一溜煙跑到海邊撿蛤蜊了,就他在那裡守著。我們撿完了蛤蜊弄得滿身泥漿,心心念念想著回家,竟把他忘在那裡了。等晚上七八點了,他一個人跑到我們家,手裡握著個烤地瓜說「楊楊,這次好像烤過頭了……」

就如魯迅先生說得那樣,「一直到現在,我實在再沒有吃到那夜似的『好瓜』。」

地瓜可不是只好烤著吃,在農村,它有無窮無盡的吃法。比如切丁白煮,或者放進稀飯里,熬出來的湯甜美入心,較之西式甜品有其獨特滋味;比如鍘刀切片,大晴的天兒里,統統扔到房頂,晒乾以後貯藏,冬天要吃的時候拿出幾片扔到玉米糊糊里,是不錯的選擇;比如煮熟切條,冷卻後晾乾,要是遇上好年頭,這樣的瓜條比葡萄乾都甜,是農村孩子最愛的零食;還能磨成粉做煎餅做餃子皮,摻和些小麥粉,雖然熟了以後顏色會發黑,但是味道不錯,是山東作家張煒《九月寓言》里黑煎餅的樣子。

除了吃地瓜外,瓜的葉子也能吃,但注意要摘最嫩的莖葉,老了的絲多塞牙,沒有滋味,只能餵豬。地瓜葉子要涼拌最好,先用熱水焯之,去一遍苦味,瀝凈後用生抽麻油蒜泥汁一起拌,在夏夜的院子里,是給一盤紅燒肉都不換的美味。

小時候,我最愛吃地瓜,家裡也種地瓜,烤著吃煮著吃生著吃,我以為它是全天下最好吃的東西,沒有人會拒絕它!但事實上,我的父親就不喜歡吃地瓜,甚至可以說是厭惡。

他當然不是生來厭惡吃地瓜,而是後天所致。據他說,小時候生活困苦,地里也長不出其他莊稼,一家人就一天三頓吃地瓜:早上切丁白煮當粥吃,中午吃地瓜面的饃就鹹菜,晚上生炒撒一兩滴油生吞生咽——簡直跟吃觀音土差不多。但是沒辦法,不吃會餓死,等到地里地瓜吃完了,還得全家去要飯,整個村出去要飯,要來的往往還是地瓜。

所以,他見到地瓜就反胃,見到我吃地瓜他就額頭冒汗。

故鄉以前家家種地瓜,多數還是因為種植非常容易,它生命力旺盛,成活率高,不易蟲害,基本不用怎麼照料,只需偶爾澆水,施點農家肥,到了日子就好刨。豐收的時候,大片大片紅皮的地瓜像是一團團火焰在田野里燃燒,它是清苦歲月里最能給農民安全感的主食。

故鄉的孩子也如地瓜樣好養活,一點都不像如今養孩子這般造作——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父親靠吃地瓜活到大,又把自己的孩子養活大,如今總算不用一天三頓吃地瓜了,這是他努力的結果,也是我輩的幸運。

同一種食物,對於每個不同的家庭不同的人都有著不同的意義,或許東站門口賣地瓜的老頭也是靠著這門手藝養活了整個家庭,他也因此過上了不錯的生活——他手上拿著的手機可是iPhone7 plus!

2018-4-12中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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