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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宓評點近現代書畫名家,你怎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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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 華

蒲華《墨竹》四條屏

§深受中國廣大人民喜愛的梅、蘭、竹、菊,作為中國畫的題材,始於唐代。向有「全德君子」之譽的竹,尤受人們喜愛。千年來,畫竹者代有人出,而最善畫竹的,浦公應位列其中。

蒲華《墨竹》

§蒲華墨竹除了大膽用水,有一股水氣沁人之感以外,另一個出色之處,在於竹梢的結頂。一位卓有成就的畫家,過世70多年之後,他的作品才受到人們的重視,這說明藝術是一種相當複雜的社會現象。馬克葉溫說過:「我請你們注意人類歷史上這麼一個事實:那就是,有許多藝術家的才華,都是一直到他們餓死了之後才被人賞識的。」蒲華雖然不是餓死的,他的書畫也還有人賞識,這是值得慶幸的,遺憾的是,至今仍有人以世俗之見另眼相看。

蒲華 山水

§老子說,治大國若烹小鮮,這就是蒲華的氣質所達到的精神境界。氣質於書畫上的表現,主要體現在章法的布局和構想的魄力上以及作畫的速度和筆力等。面對竹叢,千枝萬葉,能以一當十,三五齣之,令人有意氣風發之感,這是蒲華墨竹所特有的氣質。而韻律,用鮑姆嘉通在美學上的話說,是一種對自然的模仿或是對韻律本身的模仿。雨露風情,陰陽晦冥等變化無窮之趣,正是生活本身所富有的。水漬和墨瀋的韻味,也是源於生活現象的感受。深、高、厚、重、博大精微、簡約淡泊等筆情墨趣,作為藝術效果,它與作者自身的感情最貼切,是人本質上樸素的共鳴,卻又不是每一個畫家都能具備的。蒲華卻對此有幾分天生的悟性,加上中國畫紙筆的特殊性能以及一氣呵成的寫意手法,更賦產予了畫家表現思想和情趣最充分的餘地。

蒲華《富貴天香》

§水墨的情趣,更多的是感情之趣,這是東方最神秘的一層色彩,蒲華的慧眼比他的巧手更可貴,他的想像力,把他帶進了墨竹的新境界。「最傑出的藝術本領就是想像」(黑格爾)。審美的實質就是想像力的活動。畫家靠想像創造美,讀者靠想像欣賞美。所以凡是卓越的大家,都不是在畫面上漫似鋪張,羅列現象,而總是在有限的形態中深入淺出,探其根源,取其氣質,發其內美,表現物象真體內部的和諧,誰能在這方面哪怕只有些鬆動一些新意,都是難能可貴的。

林風眠

林風眠《五美圖》

§林風眠是好畫家。他用筆直接,一般人都以此為病,其實是一種超脫,這種筆線與色彩容易協調。以骨為質,以寫為畫。林風眠以退為進,是大才。

§林風眠給意境留出了足夠的空間,有氣韻在裡面,層次也很豐富,從林風眠里,我受到很多啟發。

§前人只敢在用墨上大筆揮寫,而林風眠是第一個用重彩大筆揮寫,既見骨法,形象通俗而超脫大方,深沉渾透而色澤沁人肺腑,境界宜人,無愧為一位真正的開拓者。

林風眠《雄雞》

§林風眠深諳書法用筆的改造性質,以退為進,大膽地將傳統用筆上的要求,經過強化處理,為賦色和變形騰出表現空間。傳統用筆上的一波三折、起訖分明和韻律韻味的要求,林風眠不是「無能」,而是「不能」,不能原封不動地照用,因為傳統的筆墨要求固然高雅可觀,韻味可人,屬於一次性表現。所謂「一次性表現」,就是畫好之後,不能再加再動;再加再動,情趣韻味就會消失或走向反面,這是老畫家都知道的規律。所以傳統的寫意畫,一般地說,都以墨為主,色為副。現在的人物畫家,在用線上幾乎一概不用「蘭葉描」,其原因就在蘭葉描自身的變化太多,它的受力和可塑性不大。而「鐵線描」就不一樣了。林風眠非凡的洞察力,使他深得取捨之道,大膽採用民間硬筆單純、質樸的線條,為承受艷麗的色彩的融化表現開拓出廣闊的空間。當然,這同他沒有深深陷入筆墨的深淵,沒有傳統上的欣賞習慣和運腕的約束是有關係的。

趙無極

趙無極 三聯畫

§趙無極的機遇很好,但是機遇好的畫家,他的作品的內涵(深度)多有不足。

黃賓虹

黃賓虹 山水

§透徹,黃賓虹看新手畫作,先翻過來看紙背。若力不透紙背,就說:「還早呢!」

黃賓虹《南高峰小景》

§黃賓虹的山水畫,除了深諳傳統畫理,更重要的是能從造化中領悟出一種新的情趣。這種以特有的程式的更高深的美,是對一般化美感的否定。實際,當局部美感受到 「壓抑」的時候,畫家不是破壞它,而是更好地保護它,把它推向更高處。黃老的山水,層層勾勒,重重積累,相錯不相悖:鬱鬱蔥蔥,高大深厚,所造的境界,真可以令人望而生畏,這是要有博大的胸懷,深邃的目力和一定的勇氣才能創造出來的。

§黃賓虹是用生宣、宿墨。他善於畫小畫。美院有張六尺整紙的山水畫,效果就大失水準,畫面很碎。小筆頭畫不好遠山,加上他的落款位置太保守,這是黃老畫作的局限性。

傅抱石

傅抱石《湘夫人》

傅抱石 山水

§傅抱石的畫,生活氣息很好,可惜他用皮紙,顯得單薄,不耐看。若使中國畫筆墨有充分的表現,唯有用生宣。水墨畫出韻味一定要生宣、老墨。

潘天壽

潘天壽《鷹石山花》

§潘天壽畫題款打破成規,根據畫面,什麼地方都可以寫。他追求「一味霸悍」,難能可貴。

李可染

李可染《萬山紅遍》

§李可染的畫比劉海粟要好許多,李可染非常敬業。

陸儼少

陸儼少 山水 書法對聯

§陸儼少書法比畫好。他的畫五十年代就很有成就,他跟我說「我的筆線扔在地上是有聲音的。」他用一支筆能畫大畫,這是他的真功力。但是本事再大的畫家,只用一支筆的表現力總是有限的,特別是山水。所以他的山水,境界雷同,被稱為「老虎皮」。

劉海粟

劉海粟《蓮花峰》

§劉海粟的畫,在造型天分和生活條件上,都具備了成為大家的條件,可惜他的藝術悟性差,使他沒有達到大家的水平。而造成他悟性差的原因,恰恰是他自己的文化修養。文化修養包括許多方面,自我意識、精神狀態是衡量一個人素養的重要標誌。以我主觀的看法,劉老可能由於自我感覺太好,過分的自信,阻礙了他不斷進取的努力。不滿才是向上的車輪,自我感覺太好,沾沾自喜於一點之見,一得之功,正說明修養差。見多識廣自然是好事,但還要找出它們之間可能存在的內部聯繫,以啟迪創作想像力。知識面應成為互相間可聯繫的「試驗場」,而不是各自孤立的「百貨架」。自命不凡對藝術家來說,應是允許的,但要實事求是,要正確估量自己的能力,塞尚當時說過這樣的話:世界上真正的繪畫天才只有一個,那就是我!後來美術界一致推崇他為現代繪畫鼻祖,他受而無愧。浙江余任天先生,繪畫天分和條件,遠不及劉老,但他文化素養好,勤學苦練,彌補了先天的不足。余任天視自己的作品為野草,不敢入大雅之堂,虛懷若谷,永不滿足,所以越畫越好。他晚年作品,在氣質和格局上反而超過了劉老,這個問題應該引起後學者的注意。特別是現在的年輕人都很聰明,上手快,如果不加強文化素質和藝術修養,最後衝刺肯定上不去。天分高,好比起跑快,但您以後連跑都不跑,還想拿金牌?

劉海粟《黃山奇峰》

§有人說,劉海粟的國畫,筆墨功力不夠,所以才畫得不好。我以為這不是主要原因,也不能一概而論。就寫意花卉而言,因為它層次簡單,所以要以少勝多。對筆墨的要求自然很高,那他的功力是不夠的,徒知魄力大,不知心思微,筆扛力外露,力過傷韻。但他的山水畫就不是這個問題,倒是過分地、孤立地注重筆線質量,反而影響了山水境界的表現效果。他的畫最根本問題,是沒有自己的胸臆,更沒有找到表現自己的藝術形式,一直游移於一般化的情趣和表現手法之間。他十上黃山,用心可佩,但從他畫的山水看,仍拘於形式,沒有在心物婚媾中,創造出自己的審美意向和藝術風格。深入生活,流於形式,雖入而不深。要面對造化,緣物寄性,憑感覺開導,然後才可能找到表現自己的最佳程式。面對黃山,黃山只能作為畫家表現自己人格的託辭。我初學畫時,不喜歡梅清和黃賓虹的山水,以為畫黃山,太不像黃山了。確切地說,我當時根本看不懂。現在搞多了,看夠了,才知道那是最夠味的藝術。中國山水畫,能夠表現如此高深超脫的境界,說明中國畫是一門了不起的藝術,它是黃山,又不是黃山,那樣抽象概括,仍然令觀者產生可游可居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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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自恆邦藝術,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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