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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想漲文化的浠水人看:論《紅樓夢》中的楚蘄方言

論《紅樓夢》中的楚蘄方言

王巧林

內容摘要:觀《紅樓夢》一書,儘管作者是以當時通行的官話所寫,但是,書中夾雜著大量的楚蘄方言和吳方言。吳方言的存在是主流紅學家所公認的,而書中楚蘄方言的比例遠遠超過了吳方言,則往往被人們所忽視。諸如日常口語的調歪、凹凸(拱窪)、過逾、先不先、嚼蛆、貼燒餅、簟子等,數不勝數。還有,書中所有人物稱謂,如嬤嬤、老貨、烈貨並用;丫頭、小姐並用;爹、爺、老子並用;老子娘、娘老子並用;姨媽、姨娘、姨兒並用等,以及所有兒、子後綴的詞語,都與今天的蘄春人,乃至與舊時蘄州屬地,即楚蘄方言區域的地方几乎完全相同。尤其是與蘄州城人口語完全相同。抑或是書中所有俗語,乃至罵人的粗話,也與蘄州或今蘄春人相同。而且,蘄州為顧景星生於斯長於斯的故鄉,書中大量的楚蘄方言在所難免。即便是書中大量的吳方言,也與其生平經歷有關,那就是顧景星於崇禎十六年(1643)癸未張獻忠屠蘄城後,他們一家人南下避難祖籍崑山長達七年之久,還娶了一位揚州江都、家在蘇州有別業的美女為妻,他還常到蘇州、杭州、華亭、金陵、紹興等地遊歷,而且一住就是數月,乃至數年。這就說明,能深諳或通曉楚、吳兩地方言者,非顧景星莫屬。由此斷定,《紅樓夢》作者只能是顧景星。

當前紅學界,有不少學者認為研究《紅樓夢》一書作者,以方言而論之是最靠不住的。論者以為,此說非也。殊不知,古代文人寫作,尤其是明清時期的文人創作小說,即便是採用當時流行的官話,作者或多或少也會間雜著一些故鄉方言,如《三言》、《二拍》、《儒林外史》等,都夾雜了不少吳方言或江淮方言。當然,《紅樓夢》一書也不例外。該書在方言的運用上最明顯的一個特徵,就是書中夾雜了大量的楚蘄方言和吳方言。為什麼?它至少可以說明,作者生平必是與此兩地極有關聯。或者說,《紅樓夢》一書一定是出自通曉這兩地方言文人之手筆。否則,不可能寫不出如此之多的楚、吳兩地方言,就像書中諸多對楚山吳水的描寫一樣,必然熟悉此兩地,甚至隱含有作者銘心刻骨的寄託。

當今紅學界都不否認書中存在著大量的吳方言,即南京、揚州和蘇州等地方言。根據當年著名學者

戴不凡先生的研究,其在文章中列舉了為數不少的吳方言,又以南京、揚州、蘇州方言居多。但是,似乎極少有學者提到楚蘄方言或鄂東方言。其實,若以書中所有方言而論,尤以楚蘄方言為最,這並非我的妄論,而是至今黃岡讀書人在讀《紅樓夢》一書時都能感覺到的,只不過是鮮有學者提出來而已,從而被紅學界所忽視。也就是說,書中使用楚蘄方言的頻率,它甚至遠遠地超過了紅學界所說到的吳方言。然而,在清初的著名文人中,如此精通楚、吳兩地方言者,當屬楚蘄人顧景星。這是因為,他曾經攜家人在江南祖籍崑山避難長達七年之久,多次寓居或遊歷東南地區的蘇州、揚州、南京、鎮江、杭州、會稽(今紹興)、華亭(今上海)等數十個地方,後來又回到生於斯長於斯的故鄉蘄州。回到故鄉的他,依然又東下江南多次,而且,他的妻子蕭瑜生為揚州人,其娘家於明末清初時期又居住於蘇州。非但如此,顧景星的家鄉蘄州城,在明末清初時期聚集了一大批旅蘄南京商人,所謂「金陵幫」是也。這些南京商人將南京話與蘄州話進行融合,甚至將蘄州城假想成他們的故鄉金陵,這也是《紅樓夢》一書出現較多的南京、揚州和蘇州等地方言,以及似是而非的金陵或都城之故。這就說明,書中大量地使用楚蘄方言和吳方言,是解開該書作者的重要信息之一,同時,也是最大的「內證」之一。因此,據此分析,《紅樓夢》一書的作者,應該是明末清初時期與楚、吳兩地極有關涉的一代文學大家楚蘄人顧景星。

不可否認,《紅樓夢》一書主要採取當時通行的官話或謂之北方話寫成的。但是,其中間雜著大量楚蘄方言和吳方言,也是不爭的事實。長久以來,我國主流紅學家因深信《紅樓夢》一書為居住於北京的滿族旗人曹雪芹所撰,故而附會說《紅樓夢》是用地道的北京方言土語寫成的。事實上,《紅樓夢》一書主要以當時通行的官話為基礎,大量地夾雜楚蘄方言和吳方言而寫成的。

所謂楚蘄方言,是指以古代大蘄春或大蘄州為核心的區域方言。它是在古楚語與早期北方方言融合後的一種變體。隨著歷史的更替,它又吸收了大量贛、吳,以及少量巴蜀方言辭彙,逐漸形成的一種獨特的區域性方言。今有學者或也泛稱為鄂東方言。半個多世紀以前,著名學者趙元任等在《湖北方言調查報告》中曾經專門提到,包括鄂東在內的方言區「可以算典型的楚語」,而且在後面特地加上一句「如果要獨立一種楚語名目的話」。不妨套用這句話,將鄂東方言具體化地稱作楚蘄方言。它包括今蘄春、浠水、羅田、英山、武穴和黃梅,以及受此方言輻射或影響的贛北的九江、皖西的安慶和六安地區等,即「吳頭楚尾」地區。

當今漢語言學家,將這一區域列為北方官話次方言江淮方言區「黃(岡)孝(感)片」。竊以為,這是一個不準確乃至錯誤的劃分。這是因為,鄂東地區的黃州及其以西以北地區,包括今黃岡市府所在地的黃州,以及團風、麻城、紅安、黃陂、新洲、孝感和鄂州部分地區的口音,比較接近今天的武漢話,嚴格地講,這種帶「漢音」的方言,它應該歸屬於武漢話,即應該屬於西南官話中的湖廣片。而今鄂東地區的方言,應該是以這一地區歷史至為悠久的古蘄春、蘄州為核心,而不是以黃岡或黃州、孝感為核心。

蘄春、蘄州這一大地區的方言與今天的武漢話迥然有異,主要表現在保留了較多的中古音和古楚語,且入聲字較多,而黃州、麻城、紅安、新洲和孝感等地的「漢音」方言,相對於楚蘄方言而言,則平聲較多, 入聲較少。當然,隨著近千百年來,整個蘄黃境內人們交流的日益頻繁,楚蘄方言不少口語擴散到黃州、麻城、新洲、黃陂等地,也是一種客觀事實。為什麼將九江、安慶和六安地區也劃作楚蘄方言區呢?這是因為,九江地區與贛方言中的南昌話,安慶和六安地區與江淮方言中的合肥話,均相去甚遠。恰恰相反,這些地區的方言與舊時蘄州地區方言非常接近,不是本地人,是很難區別的。無獨有偶,最近一些年不斷地有學者認為淮西的安慶方言,它的江淮官話特點最不鮮明,應該屬於鄂東方言而不是洪巢片,這是有道理的。譬如說,人們日常生活中使用的竹席子,無論是北方人,還是南方人多稱竹席子或涼席子,惟獨九江、安慶和六安地區這一帶是從古蘄春、蘄州地區的叫法,毫無例外地稱之為竹簟、簟子或蘄簟。即便是舊時湖廣省或今日湖北省城武漢人也是叫做竹席子。因此,有學者將整個黃岡市境內全部劃作江淮方言黃孝片,這一提法是不科學的。有鑒於此,建議當今語言學家不妨將這一大的方言片區獨立出來,將其列為西南官話次方言中的「楚蘄方言」。

據歷代《蘄州志》載,蘄春,早在西周時為蘄國,沿襲至春秋戰國,後與江黃等先後被楚所滅,自此屬楚。秦置三十六郡,屬九江郡。西漢時為大別山以南地區即今鄂東最早縣置行政區劃,隸屬江夏郡。根據現代 考古發掘,以及據蘄春籍學者王樹蘄考證,蘄春,還應該是我國古代侯國中的文明古國——弦子國或馱國國都所在地,今黃岡市(包括河南光山)一帶便是為其屬地。可見,蘄春這一地方曾經有過一段鮮為人知的輝煌歷史。自古以來,蘄春、蘄州這一地區,地處「吳頭楚尾」,北與河南接壤,東與吳之皖西比鄰,西望江夏(今武漢),東南與江西接壤,尤其是與江西的九江隔江相望,而九江地區自古與楚蘄和淮西地區同屬於楚文化區域範圍。蘄州,不但是歷史上軍事重鎮,同時也是長江北岸楚東南部最大的商業集散地之一,早在北宋時期,蘄州之蘄口鎮的繁華程度為楚南之最。即便是六朝時期,蘄春也是楚地頗為出名的一個地方。及至明朝,蘄州才逐漸被漢口所取代。由於這樣一個獨特的地理環境,導致此地的方言,乃至民俗,與這些地方逐漸融合。蘄春、蘄州,歷史上一時屬周,一時屬楚;一時屬吳,一時屬魏;一時屬淮南(唐宋),一時屬河南(元)。明代屬於湖廣,滿清定鼎後則改屬於湖北。可是,歷代文人則習慣性稱作楚南、荊南或湖南。蘄州地處長江之濱,九省通衢,自古屬於「吳頭楚尾,荊揚交會」之地,由於他們共同深受楚文化的浸潤影響深遠,又由於古時楚國的發源地在江漢平原,故古楚語很容易被北方話同化,而蘄春為古雲夢澤的邊緣地帶,尤其是蘄北大別山區,自古交通閉塞,從而保留了部分古楚語。故有學者稱以楚蘄方言為代表的鄂東方言為古楚語的活化石。相反,作為楚國發源地的江漢平原,古楚語卻逐漸消失殆盡。舉例來說,流傳於南北朝時期著名的民歌《木蘭詩》的起句「唧唧復唧唧」中的「唧唧」,便是屬於一個古楚語名詞,也就是今天通行的書面叫法——促織或蟋蟀。至今蘄春人還是稱蟋蟀為「唧唧」或「唧唧兒」。可見,該詩原創為蘄春人無疑。而今湖北、湖南,乃至河南、安徽等諸多古楚地卻鮮有此叫法。還有,在我國歷史上由於多次大的戰爭或天災、瘟疫等因素,導致瀕臨長江的蘄州這一地區人口迅速減少,南宋時期,曾擔任過蘄州制置使的岳飛,曾經將一大批江西人遷徙至蘄春。明清時期的幾次大移民,「湖廣填四川,江西填湖廣」,更是人所皆知。據有學者做過統計,今鄂東、皖西地區80%以上姓氏均為江西瓦硝壩遷徙而來,他們與本地土著人逐漸融合。這也是《紅樓夢》一書除楚蘄方言和吳方言之外,還有不少的贛方言,如呷茶(喝茶)、舊年子(去年)、鬧熱(熱鬧)等。或許蘄州自漢魏以後作為我國歷代首屈一指的軍事重鎮之故,尤其是受到明朝十代荊王在蘄州兩百餘年統治的影響,故蘄州歷來作為楚地或江淮地區最重要的軍事政治和經濟文化中心之一。因而,楚蘄方言在整個今鄂東、贛北和皖西方言里佔主導地位,而黃州及其以北地區的紅安、麻城、黃陂、新洲、孝感等地的方言,它應該與武漢同屬於西南官話湖廣區,因此,它在整個鄂東方言語系裡只能算作從屬關係。

楚蘄方言是在古楚語的基礎上,融合了唐宋以來的北方官話,尤其是融合了元明清時期的官話,以及吳方言、贛方言和巴方言,逐漸形成的一種獨特的區域方言。它的主要特點是較完整地保留了較多古入聲調。具體表現在語音、語調和語法上與北方話和江淮話有諸多不同之處。其最大的特徵主要在三個方面,一是聲、韻母的變化,有舌尖圓唇後母音;二是聲調的變化,一般有六個聲調,乃至七個聲調;三是語法的不同。

聲母變化主要體現在w、g不分,如鍋、窩同音,將「鍋」讀成「窩」,聲韻母都不同,又如b、p不分,如將坡、波都念作「波」;n、l不分,如將難、藍均念作「蘭」,聲、韻母都一樣。韻母的變化主要表現在in、ing不分,如將「英」讀成「陰」,韻母不同而讀音相同;ue、ie不分,如將雪、血讀成xìe;u、ou不分,如將「土」、「偷」韻母都讀成ou,將「杜」讀成「豆」等,有舌尖圓唇後母音,沒有捲舌音和後鼻音,只是聲調有些變化。聲調的變化主要是多聲調,有的五聲、甚至有六聲、七聲,。語法現象的不同主要表現在某些句子結構及複合片語的顛倒。從語法上整體而言,基本上與北方話無異,只是偶爾在用詞上還會略帶有一些吳語、巴語的一些影子。例如,多聲調,仍然還被或多或少的保留了下來。主要有三種情況:一是補語前置,如說「等我一下」,說成「等下我」,將補語「一下」縮減為「下」,置於賓語「我」之前。二是遠賓近置。如說「把我一個梨子」,則說成「把一個梨子我」。把遠賓語「一個梨子」,置於近賓語「我」之前。三是狀語後置。如說「他打蠻,真是!」狀語「真是」後置,有加強語氣的作用。

八十年代末,黃岡地區行政公署(今黃岡市前身)公安局公安處,為了破案的方便,組織十四位文化人參加搜集、整理編寫了一部洋洋數十萬字的《鄂東方言辭彙》,作為內部資料出版,由於時間倉促,雖然搜集不全,甚至說有不少謬誤,如將該地區通用方言說成是某一個縣或兩個縣的,某一縣或兩縣所獨有的而說成多個縣的,將不少楚蘄方言的核心之地蘄春卻放在其他縣之後,甚至予以遺漏。無論如何,這本書凝聚了編寫組者諸位同仁的心血,不失為一本研究楚蘄方言或鄂東方言的好書,值得方言學者一讀,更值得研究《紅樓夢》的學者一讀。

此外,上世紀90年代,蘄春縣人民政府組織寫作班子重新編製了《蘄春縣誌》,該書為著名文藝評論家胡風題名,其中「方言」條,詳細談論了蘄春方言,更是值得一讀。楚蘄方言,傳播的地域較廣,除以上所列諸縣市外,還影響到皖西地區,如當年著名黃梅戲表演藝術家嚴鳳英、王少舫等人在演唱黃梅戲時,便是採用帶蘄春口音的舌尖圓唇後母音演唱的,如今安慶人說話時常被外省人誤作蘄春或黃梅人,蘄春、黃梅人也常被誤作安慶人的事,屢見不鮮。這也是此兩地的人往往互認作老鄉的緣故。

楚蘄方言具有濃郁的地域特色,反映了鄂東地區的民俗風情,雖然大體屬於北方官話範疇,但是屬於北方官話中一支頗為獨特的一個分支,說它獨特,是它與當今普通話,乃至武漢話、荊州話等有著很大的差異,它有較多的富有民俗特色的俗語和極為典雅的語句。有的幽默詼諧,令人噴飯,如

「豬八戒招親——喜的耳朵搭」、「閻王爺的爺——老鬼」、 「烏龜掉頸——甩殼(闊)」、「新媳婦坐轎——任人擺布」、

「山上疊山字——請出」、「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城隍廟的馬——快活畜牲」等;有的含蓄委婉,如稱瞎子為「亮子」,稱佘姓人為「龍」師傅,稱老虎為「大蟲」或「山君」,稱枸杞芽兒(苦菜)為「甜菜」等;有的古拙典雅,有古詞遺風,如「主雅客來勤」等;有的渾厚含蓄,有春秋筆法,如「樹倒猢猻散」、「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等。這是由於蘄州自古地處「吳頭楚尾」,有著較為獨特的地域環境,它不僅僅是古楚方言與北方官話的融合,還是與贛方言、吳方言的融合。同時,歷代到蘄州為官的人寓居或定居蘄州,以講當時的「官話」為主,蘄州城島與島外人說話的語音也有很大的差異,從島內的人說話的語音更能接近今日的普通話可以證明。又由於明清之際南京幫商人的大量湧入,在明崇禎十六年張獻忠屠蘄城以前,主要以南京的商人為主,徽州幫、江西幫和湖南幫為輔。尤其是張獻忠屠蘄城時,不少原來的「南京幫」商人要麼被張獻忠所殺戮,要麼在亂後重被召回南京。亂後,城島內在很長的時期,荒無人煙,至康熙初年才有寥寥可數的數十戶人家,導致蘄州人謂之「大蟲」的老虎入城傷人的事時有發生,昔日繁華無比的商業蕩然無存,過往行人天黑時無處棲身,入夜,一片漆黑,聽不到昔日那朗朗的讀書聲,及至南京人徐惺奉命駐守蘄州,從其家鄉金陵召回「南京幫」來經營旅館、雜貨,後來商業才有所好轉,這從顧景星同友人徐子星倡和的詩作中可以看出。到後來改朝換代,滿清官兵入駐蘄州後很長的一段時間,原來大亂不死的一部分「南京幫」商人,又陸續被召回蘄州,繼續經商,人口逐漸增多,原來蕭條的商業又逐漸地繁華起來了。如此一來,贛、吳、湘與楚蘄方言在不斷地融合,這些移民逐漸被新的地方方言所同化,這便是古楚方言演變成新方言——楚蘄方言的原因之所在。再加上蘄州的文人,抑或是市井裡人、樵夫、農民,有著創造語言的良好傳統。

言規正傳。《紅樓夢》里的楚蘄方言,可謂比比皆是。概括起來主要有三大現象:一是日常生活用語(包含俗語、諺語、歇後語)辭彙的諸多相同,一是日常人物稱謂的完全相同,一是所有兒、子尾綴詞語叫法完全相同。

先說第一大現象——日常生活用語辭彙的相同。舉例來說,《紅樓夢》有關「凹凸」二字之論。如第七十六回中,湘雲笑道:「這山上賞月雖好,終不及近水賞月更妙。你知道這山坡底下就是池沿,山坳里近水一個所在就是凹晶館。可知當日蓋這園子時就有學問。這山之高處,就叫凸碧;山之低洼近水處,就叫作凹晶。這『凸』『凹』二字,歷來用的人最少。如今直用作軒館之名,更覺新鮮,不落窠臼。只是......這兩個字俗念作『拱』『窪』二音,便說俗了,不大見用,只陸放翁用了一個『凹』字,說『古硯微凹聚墨多』,還有人批他俗,豈不可笑。」林黛玉道:「也不只放翁才用,古人中用者太多。如江淹《青苔賦》,東方朔《神異經》,以至《畫記》上雲張僧繇畫一乘寺的故事,不可勝舉。只是今人不知,誤作俗字用了。實和你說罷,這兩個字還是我擬的呢。……」

按:作者借湘雲之口闡釋「凸」、「凹」二字,俗念作『拱』 、『窪』二音,以及點明黛玉擬就凸碧、凹晶二名,談到有人誤作俗字之論。殊不知,這是典型的楚蘄方言,至今蘄春,乃至鄂東大部分地區依然如此。例如,《黃公說字》子集「凸凹」中的解釋:

凸凹,古垤坳字。楊慎《丹鉛録》:「土漥曰凹,土高曰凸」……元吳西逸詞「懶雲凹」,按:行松菊訊桑麻,凹讀如窪。崔子玉謂與窩同,非……

所謂垤,就是小土丘;坳,即楚蘄方言之凹(音窪)。又如《白茅堂集》中《凸硯銘》寫道:

凹非窪也,葢其久凸,不利今,利於後。毫毛茂茂先汝朽,異於齒舌之剛柔,同於知仁之樂壽。

又據今人所編《鄂東方言辭彙》「凸凹」兩條載:

凸:凸起來的地方。(通用)凹(窪)壋:低於平地。〔廣濟、蘄春、浠水、羅田、英山、麻城、紅安〕

雖然,編寫者只是將「凹」注有「窪」音,而沒有將凸予以注音,但是,楚蘄方言卻是將「凸」讀作「拱」音。並且,在形容某物或某地面高低不平時,習慣上帶上「兒」尾綴,即將凸說作「拱兒」,凹說作「窪兒」,至今依然。我國其他地方或也有將凹讀作窪的,但是,像《紅樓夢》中凹凸二字讀音完全與楚蘄方言相同,恐怕是很難找到的。可見,作者有意將家鄉頗為特殊的某些方言刻意端出,以示讀者。

又如「調歪」一詞。《紅樓夢》第七十八回,王夫人笑道:「老太太挑中的人原不錯。只怕他(指晴雯)命里沒造化,所以得了這個病。俗語又說:『女大十八變。』況且有本事的人,未免就有些調歪。」又如第六十八回:「我並不是那種吃醋調歪的人。」

按:「調歪」一詞,亦為典型的楚蘄方言。今從諧音,也有寫成掉歪的。所謂調歪,蘄人讀作「diáowài」,其中「調」讀成平聲,「歪」則讀成去聲。例如,《鄂東方言辭彙》之「掉歪」條的注釋:掉歪:孬種,調皮,搗蛋。〔浠水、黃梅〕

可見,《鄂東方言辭彙》的編寫此條目者不是蘄春人,至少不是蘄州城人,故他們只能意會部分貶義的意思,而不知此語重在含有褒義,即不知蘄春、蘄州城人口中的「調歪」具體含義。而且,僅僅只錄有浠水、黃梅兩縣,將此方言的發源地蘄州(蘄春)予以遺漏。同時,也將蘄州舊時屬地羅田、廣濟和英山等予以遺漏。調歪是否為單一的貶義呢?不是。在楚蘄方言里,除指調皮外,然又有別於調皮。調皮一般常用作貶義,而「調歪」通常褒貶兼用,一般更是含有聰明、有本事之意。即貶中有褒,褒中有貶。多用於對聰明而又調皮的青少年一種褒貶兼稱。在楚蘄方言里,往往將聰明有本事的人或調皮的說成「調歪」。比方說,當今蘄州城一些老年人每每說到著名風險投資家汪潮湧少時,動輒說:「據說這伢兒細(小)時候就好調歪!」意思是說他從小就很聰明、調皮、有本事,也即學習優秀。一個十五歲便以優異成績考入華中科技大學、十八歲考取清華經管學院,為當時全校年紀最小的碩士生,十九歲前往美國,為最年少的官費留學生,用蘄春人的話來說能不稱得上是調歪么?《紅樓夢》中言晴雯「調歪」,同樣富褒於貶,於貶寓褒。可以說,調歪一詞,為最具典型的楚蘄方言。充分體現了楚蘄方言的含蓄、深邃的語言特色。如今鄂東、九江地區之人,多知曉調歪一詞的大致含義,但是,依然有些人只知含有調皮搗蛋這一貶義,而多不知其詞還含有褒義。可以說,非楚蘄人不可用此詞,更不能理解其中所蘊含的深刻內涵。而今某些辭書在解釋調歪一詞時,多引用《紅樓夢》中的例子,而釋為使壞,不正經。顯然,未能理解其中的具體含義。若這樣理解,則不符合王夫人說晴雯「況且有本事的人,未免就有些調歪」之意了。若主流紅學家說《紅樓夢》一書運用地道的北京方言寫成的,而北京,乃至整個北方無此方言。

又如「過逾」一詞,在《紅樓夢》一書中屢屢使用。我國通行的辭書多作「過甚」或「過分」解,僅此兩種意思而已。其實,過逾一詞,在楚蘄方言里含義多多。請看《鄂東方言辭彙》一書關於「過逾」條中注釋:過逾:過分;吝嗇;刻薄;缺德。〔廣濟、蘄春〕

按:廣濟(今武穴市)為昔日蘄州屬地。「過逾」一詞,亦為典型的楚蘄方言。什麼意思呢?逾者,越也。「過逾」即是「越過」之意,表示超過了原定的某個規定或界限,引申為「過分」、「缺德」。楚蘄方言—共有四義,均為蘄春、蘄州及其舊時屬地、即與蘄春毗鄰的廣濟(今武穴市)有此叫法。例如,第六十二回,寶釵笑道:「小心沒過逾的。你瞧你們那邊,這幾日七事八事,竟沒有我們這邊的人,可知是這門關的有功效了。」此句則指的是「過錯」,意思是小心謹慎,怎麼樣地小心都不算過頭。又如第六十九回,(尤二姐吞金以後)平兒看不過,說丫頭們:「你們就只配沒人心的打著罵著使也罷了,一個病人,也不知可憐可憐。他雖好性兒,你們也該拿出個樣兒來,別太過逾了,牆倒眾人推。」此處「過逾」指的是缺德。再如第三十六回,王夫人聽了,又想一想,道:「也罷,這個分例只管關了來,不用補人,就把這一兩銀子給他妹妹玉釧兒罷。他姐姐伏侍了我一場,沒個好結果,剩下他妹妹跟著我,吃個雙分子也不為過逾了。」此處「過逾」即「過分」的意思。關於「過逾」一詞,《紅樓夢》書中多處運用到。庚辰本抄書者因不懂得楚蘄方言的含義,曾一度把「也不為過逾了」抄作「不為過於了」,又點改為「也不為之過」。「也不為過於了」,這樣一來自然講不通;「也不為之過」,沒有口語「過逾」生動。己卯本首先是把「不為過逾」寫作「不為過迂」,隨後大概又發覺「逾」寫作「迂」不妥,沒有原文「過逾」貼切,於是又用硃筆圈去,還「迂」為「逾」。無論寫作「於」或是「迂」都不對,這種情形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庚辰本和己卯本的抄者對於楚蘄方言不甚了解的緣故,即不知其中深刻內涵。

又如「嚼蛆」、「嚼……蛆」、「白嚼蛆」;「嚼用」。在《紅樓夢》書中也較常見。例如,《鄂東方言辭彙》中對於「嚼蛆」一詞的注釋:

嚼蛆:斥責人說話啰嗦。〔廣濟、蘄春、浠水、黃岡(指舊時縣名,比鄰浠水)〕

按:一般被列入江淮方言,而蘄州即屬於江淮地區。嚼,在楚蘄方言里,除有嚼食物的意思外,多指說話嘮叨,有背地裡說人之意。在舊時楚蘄有兩種讀音,往往將「嚼蛆」讀成jiàoqī,而不是讀成jiàoqū。如斥責某人說話啰嗦時,則說「你在嚼么事蛆!」如讓人少啰嗦,則說「你少嚼蛆!」如說對他人白費口舌,則說成「說了這麼多也是白嚼蛆!」至於書中「嚼用」一詞,在楚蘄方言里的意思,與通行的詞典里的注釋沒有差別。嚼用,是指日常生活開銷、花費,如說家裡嚼用大,則指家裡花費大。如第十回,(胡氏)因問道:「你(指金榮)這兩年在哪裡念書,家裡也省好大的嚼用呢。」此句「省好大的嚼用」指節省好大的開銷、花費,與楚蘄人習慣稱呼相同,北京則無此方言。

又如「歪詩」一詞。如第一回云:「雖不敢說強似前代書中所有之人,但事迹原委,亦可以消愁破悶,也有幾首歪詩熟話,可以噴飯供酒。」

按:在楚蘄方言里,多用于謙稱自己的詩水平低劣寫得不好。過去蘄州的文人動輒說「我寫了幾首歪詩,請不要見笑!」如現代著名文藝評論家胡風《擬出獄志感》有詩句雲「拾得餘生還素我,逃開邪道葬歪詩。」(《胡風晚年作品選》)在古今文人中說到「歪詩」,恐怕惟有《紅樓夢》作者顧景星和胡風而已,不知楚蘄人黃侃著作中是否有此方言?今不得而知。可見此說實有根據,並非妄論。這說明楚蘄人有將詩作水平低劣謙稱「歪詩」的習慣。北京人則無此方言。

又如「先不先」一詞。如《紅樓夢》第六回,劉氏一旁介面道:「你老雖說的是,但只你我這樣個嘴臉,怎麼好到他門上去的。先不先,他們那些門上的人也未必肯去通信。」(甲戌本)

按:先不先,為典型的楚蘄方言。一般讀者看不懂這句詞,究竟是先還是後?只能做意會。是什麼意思呢?所謂先不先,猶言

「事先」、「提前」,有加強語意的功效。如:「會議還沒開,你先不先就告訴大家了,那怎麼行呢?」受楚蘄方言影響的浠水、羅田、英山等地則訛為「先冒先」,為「先不先」的轉訛音,其意亦同。此詞出現於甲戌本,而高鶚、程偉元因不懂作者意思,故在程甲本里則予以刪除。如《鄂東方言辭彙》「兒部」之「先」條載:

先冒先 首先;提前。〔英山、羅田、浠水〕

由此可以看出編寫者,同樣是屬於犯了以偏概全之弊。或許是編寫者將蘄春、武穴和黃梅等地習慣說成「先不先」,與以上三縣叫法近似,故有意忽略,亦未可知。

又如書中「不給不給」。《紅樓夢》作者在第十回中寫到:他(指金榮)母親胡氏聽見他咕咕嘟嘟的說,因問道:「不是因為在那裡念書,你就認得什麼薛大爺了?那薛大爺一年不給不給,這二年也幫了咱們有七八十兩銀子。」

按:此句中「不給不給」表示已經給過,為典型的楚蘄方言。楚蘄方言指「給了」、「已給」的意思,相當於現代漢語中否定之否定,而不是「不給」、「未給」。同時在語法上,有讓步關係,意為「即使未給……也給了……」可以說,非舊時蘄州地區,不可能有如此方言。至今蘄春人還保持有此口語。

又如《紅樓夢》所提到「海上方」,如第七回癩頭僧給薛寶釵開的冷香丸海上方。

按:海上方,即楚蘄人口語中的「神仙方」,自古蘄春人稱和尚、道士提供的藥方為「海上方」或「神仙方」,應該是將其比喻海上三島神仙提供的藥方。因為,在佛、道兩教聖地的蘄春人心目中,道士、和尚就是神仙之人。例如,舊時蘄州某個家裡有人生了較為嚴重的病,如果從和尚或道士那裡得到某個治療疾病的特效藥方,動輒說「總算搞到了一個海上方」!目前各種關於《紅樓夢》一書的註解,多將其註解為海外傳來的特效藥方。顯然,這樣註解是錯誤的。或有未弄懂其真實含義者而予以跳過,即無註解。

又如第六十二回,香菱道:「一個剪兒一個花朵叫蘭,一個剪兒幾個花朵叫做蕙……」

按:剪兒,即花莖。這也是一句經典的楚蘄方言,為舊時蘄州轄內的廣濟(今武穴市)普遍的叫法,今蘄春與武穴接壤之地,同樣有此叫法。正因為有花莖的意思,故舊時廣濟人叫姑娘稱作「剪兒」,便是從其意。但是,這一方言在全國任何一個地方,根本沒有這一叫法。可見,這句方言亦屬於一句獨特的楚蘄方言了。

觀《紅樓夢》一書,也就是至今蘄州或蘄春人還保留著的各種日常口語,至少能找出數千處之多。如村你(用生硬的話來回敬或抵制你)、村話(粗俗話)、老鴰(烏鴉)、體己(也作梯己,猶言私房)、臭死(指特別厲害)、畜生(為楚蘄方言常用作罵不聽話兒女的口語)、拐(指不花錢獲得某種物品)、爬灰、打尖(路途中間,未到吃飯的時候吃點東西)、起的意(指發起的、較早的意思)、尖(指厲害、吝嗇。耳尖,即聽力厲害;眼尖則指眼快、眼光敏銳)、睡迷了(指睡覺睡過了頭)、跟前人(即眼前人、身邊的人,指妻子)、姣嫩(孩子養的姣嫩)、睡醒(指睡覺,而不是已經睡過覺後醒來,也稱困醒)、嗇(吝嗇,小氣,往往單稱)、粉頭(戲子;妓女)、嬌生慣養、俏皮(在楚蘄方言里也說成齊整、標緻,指漂亮,而這個詞語在全國,惟有今湖北或少量湖南人有此叫法)、靸鞋、科頭(頭上不戴帽子,光著頭,也說成打科頭)、挑燈撥火、三不知、大不是、好的(往往用作婉稱丑的、難聽的話或事,與「好事」一詞意同)、肏(楚蘄方言音讀cuò,有做愛的動作,由此衍生出小狗肏的、肏鬼、肏鬼吊猴、肏牛等語,均為罵人的髒話)、摸(指某人悄悄地來到某地,猶言說躲)、烈貨(猶言厲害、有本事,有褒有貶)、螺甸櫃、老貨(指老年人)、日頭(太陽)、是了(對)、大海碗、大海缽、大海燈、樹杪、涎皮賴臉、索子(指繩子)、下作、起個社(指開個社,即成立的意思)、幺(最小)、馱(身負重物)、戳(刺)、釅茶(濃茶)、霰(也稱雪子)、木頭(笨拙)、體面、嬌客(女婿;嬌貴之人)、些微、七事八事、解手(上廁所)、大前日(前天的前一天)、各人(指每個人自己)、雞頭(芡實)、打疊、拐棍(拐杖)、守著多大的碗吃多大的飯、打諒、尺頭、心實、腌臢(骯髒,不講衛生,也說成「癩塞」)、熱孝、老沒正經、刀擱在脖子上、全掛子的武藝、短命的(罵人短壽的話頭)、胡羼(胡亂攪和)、好脈息、體恕(指體諒)、打個花胡哨、失驚打怪、空頭情(指空頭人情,即沒有實物表示的人情,多指出力不討好)、強嘴、渥(指用手或衣被等物包著使之暖和;也指睡覺)、現世寶、日頭曬著屁股、打悶葫蘆(指不輕易暴露自己的觀點、思想或看法,也說成悶葫蘆)、茶鹵(釅茶、濃茶)、糊塗油蒙了心、猴兒肏的、反叛肏的、茶匙兒、胭脂〔疒計〕(紅色痣)、牛心(指頭腦簡單、心裡無計謀、固執)、蓬頭鬼(多形容女人頭髮散亂)、強盜賊、紫薑(一說子姜)、綽起(指用手端起某物的意思。也說成掇起)、杏癍癬、由頭、發喪、撞屍遊魂、角口(指口角)、安席(指安排客人坐席吃酒)、綽號、虼蚤(跳蚤)、夜叉海鬼、胡亂、作興(時興、流行;喜歡)、紅過臉兒(指發生吵嘴打架的事情,為委婉說法)、落紙(落筆)、一副板(指棺材,也稱壽木)、著三不著兩、灌喪(罵人喝多酒)、扯篷拉縴、打發、絆住、死皮賴臉、翻屍盜骨、對賴、老鴰、包頭(指舊時老婦人用作纏頭的長條黑色紗織品)、浮炭(木炭)、灌喪、焦心、急腳鬼(言催促人辦事緊急)、打發、科頭(光著頭)、走了水(為楚蘄方言委婉說法,即失火)、掌嘴(打嘴,打耳光)、踢天弄井(由南方建築天井而來,北方建築則無天井,也就無此方言)、瓜子臉、竹簟、竹夫人、見神見鬼、把你(楚蘄方言指給你;將你)、洑上水、遭雷打、趕熱灶、洑上水、大白日(白天)、鬧黃了、弄鬼、著實(用勁,用力)、一人作罪一人當、天打雷劈(罵人語)、淡話(即沒有放鹽的話,指不是正經的無用話)、不卯(不合)、慌腳雞、討人嫌的很、糊塗鬼(言人糊塗)、不耐煩、翻屍盜骨、架橋撥火、忘八(王八)、喪聲歪氣等。還有,圓房、撒帳、開臉、過門、回門、送粥米、抓周等民俗類方言,舉不勝舉。

還有,《紅樓夢》中的所有俗語,至今在以蘄春為首的鄂東地區,不識字老年人十之八九都會說出。如「忘八脖子一縮——生死由我」、「黃柏木作磬槌子——外頭體面裡頭苦」、「嫁出去的女兒(按:程甲本作「女孩」),潑出去的水」,「丟下笆兒弄掃帚」、「一龍生九種,種種各別」、「雀兒揀著旺處飛」、「朝廷還有三門子窮親戚」、「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牛不吃水強按頭」、

「吃著碗里看(猴)著鍋里」、「含著骨頭露著(塊)肉」、「過了河就拆橋」、「沒吃過豬肉,也看見過豬跑」等,不可悉數。至今還仍然存在,而且代代相傳,成年人幾乎個個會說。還有,楚蘄方言將鬧熱和熱鬧、人客和客人、才剛和剛才並用,吃、喝、啖並用,猴兒與猢猻並用,這與《紅樓夢》中亦完全相同。如果說,書中少量方言與楚蘄方言吻合,這並不奇怪。可是,書中有相當一大部分方言,如今任何一個蘄春的文盲老農都能說出,充分說明並非一個偶然現象。自古以來,楚蘄人有創造生動語言的良好傳統。素以詼諧幽默,典雅古拙見長。清咸豐年間,更是出現了聞名於豫、皖、贛、鄂四省的一代滑稽之雄的怪才陳細怪!

第二大現象是《紅樓夢》書中的所有家眷、親戚,以及社會人物稱謂,無一不契合楚蘄方言的叫法。例如,「丫頭」一詞,在《紅樓夢》一書中,也是出現頻率較高的一個詞語。如寶丫頭、鳳丫頭。

按:「丫頭」一詞,為楚蘄方言最早稱謂。源於古代女孩子在及笄之前,頭上都要梳著兩個「髻」,非但如此,古代的侍童也如此,他們的頭髮均是左右分開,對稱而立,像個「丫」字,所以稱為「丫頭」。對於今天人們稱女孩為「丫頭」,是司空見慣的,已經成為中華民族的共同語,作為全國各地對女孩子的一種普遍稱謂。但是,在幾百年,乃至上千年以前,人們說「丫頭」就屬於特別新奇的一種稱謂了。今天的辭書,多解釋為對女孩的稱呼;舊指富貴人家從小買回來的婢女。在楚蘄方言里,不僅僅是泛指未出嫁的女孩,在舊時也稱結過婚的年青女性,甚至也指侍童。早在唐代,蘄州人便叫使女或女孩為丫頭,今全國已經通用。據嘉靖《蘄州志·卷之一·山川》載:「丫頭山去州東二百五十里。」又在卷之九「詩文」中,錄有唐代天寶間詩人施逵《蘄州丫頭山》一詩,詩云:

何不梳妝嫁去休?免教人喚作丫頭。只因不信良媒說,耽擱千秋與萬秋。

以鍊字著稱於時的顧景星,其在《蘄州志·方音方言》之《(角巴)角》條說:

女子未嫁丫頭,古俗也。父老雲,正德猶然。《雜記》曰:「燕則鬈首是也。」唐施逵《詠蘄州丫頭山》:「何不梳妝嫁去休?被人嘗喚作丫頭。只因誤聽良媒說,耽擱千秋與萬秋。」今專以呼媵婢,非也。廣陵女兒雙髻,名「(女巴)角」。字書作「(女巴)」,音琵,非也。當作「(角巴)」,古侍童亦丫髻。太白詩:「黃頭奴子雙丫鬟。」

施逵為唐天寶間詩人,一說為蘄人。因古代婢女經常梳雙丫髻,所以「丫頭」又成為婢女的稱呼。顧景星在此論證了丫頭為女子未嫁時的髮型,對時人傳為丫鬟出嫁時的髮型,作了一個否定,將蘄州人的稱謂與揚州人和北方人的稱謂一一列出,並且,還指出古代的侍童也是這樣的髮型,而非女子獨有。這恐怕是在古代論述民俗或方言著作中,關於「丫頭」一詞最早的論述了。所以,他在《紅樓夢》中敢於將小姐寶釵和少婦鳳姐以「丫頭」稱之,而不是僅僅只用在未婚少女丫鬟頭上。能寫出「寶丫頭」和「鳳丫頭」者,僅此一條,便可證明《紅樓夢》出自顧景星的手筆。

素來具有鍊字癖好的顧景星,在引用此條時,多有改動,如將第二句中「免教人喚」改為「被人嘗(常)喚」,第三句中的「不信」,則改為「誤聽」,余皆不變。如此一改,意思大變。這也是他在《紅樓夢》中將「鐵檻寺」的典故出處,原本是出自唐詩「縱然千年鐵門限,終須一個土饅頭」,而將「鐵門限」改作「鐵門檻」之故。雖然,二詞意思相同,但是,「鐵門限」遠遠沒有「鐵門檻」的意思豐富。

精於小學六藝的顧景星,將丫頭的來歷,以及讀音予以闡釋。唐時,「往年征鎮戍蘄州」的劉禹錫,於蘄州待的時間較長,其在《寄贈小樊》詩云:「花面丫頭十三四,春來綽約向人時。」明《永樂大典》載李白《蘄州丫髻山》詩:「岩根摩斷雲,山僧頂殘雪。檻外通長江,寒波流碎月。」李白游罷蘄州丫頭山,不習慣楚蘄這種叫法,所以,仍然稱作丫髻山。地處吳頭楚尾,即廬山腳下的小孤山(今屬安慶)江中昔有一「丫頭岩」,歷代多有詩人題詠。如宋代白玉蟾《雜言》有詩句云:「又不見廬山三疊江之湄,大姑小姑凡兩磯。小姑聘與彭郎磯,至今波眼而浪眉。湘夫人寂寞湘水濱,巫山女窈窕巫峽浦……岩下行人幾回老,此岩依舊喚丫頭。「(清乾隆刊《宋海瓊白真人詩文全集》(簡稱乾隆本)又如宋元時王義山《丫頭岩》詩云:「露出佳人半面看,曉鬟梳起碧雲團。路傍老盡幾春色,猶學丫頭不頂冠。」(《稼村文集》)宋代王洋在《大陽道中題丫頭岩》詩中寫道:「不謂此州無美艷,只嫌名字太粗疏。」並自注說:「吳楚之人謂婢女為丫頭。」所謂吳楚之人,即吳楚間人,指的是蘄州。如《全唐詩》對於與張祜齊名的著名詩人蘄州人崔漄作「吳楚間人」便是例證。由於「丫頭」稱呼流行於吳楚間的蘄州地區(包含深受楚文化、蘄州文化影響的九江地區),北方人不懂是什麼意思,所以王洋寫詩為注。從此以後,「丫頭」這一稱呼,後來在明清時期的江淮間逐漸流行。今天人們聽到「丫頭」一點也不新鮮,因為全國各地都在使用。然而,在明清交替時期,不說當時北京根本沒有,即便是整個北方地區也沒有這一辭彙。

這就說明,我國稱女子為丫頭,最早始於楚蘄人或出自於楚蘄方言區。繼而,向江淮流域擴散,以致熟悉吳楚間蘄州,並同蘄黃人有過較多交往的明末著名短篇小說家馮夢龍、凌濛初,他們在「三言」、「二拍」中也曾使用過「丫頭」一詞。令人噴飯的是,如今不少清宮戲的電視劇,常出現乾隆皇帝、慈禧太后等稱身邊的侍女叫「丫頭」。殊不知,當時清宮廷里哪有此等叫法呀?!即便是整個北京城乃至大北方也沒有這樣的叫法,如北京人稱平谷區劉店鄉境內的大東山為丫髻山,而不是稱作丫頭山。非但如此,在清代北京文人詩文里也沒有出現過「丫頭」一詞。否則,若當時他們有丫頭這一叫法,則北京人就會將大東山稱作丫頭山,而不是丫髻山了。紅學家所謂《紅樓夢》是採用地道北京方言土語所寫之語,至此不攻自破。

又如「嬤嬤」一詞,這在《紅樓夢》書中頗為常見,如賈政的奶母賴嬤嬤、賈璉的奶母趙嬤嬤、寶玉的奶母李嬤嬤,黛玉的奶母王嬤嬤等。

按:如今各種版本《紅樓夢》中的註解,都是將「嬤嬤」解釋為「乳母」或「奶娘」。也有辭書註解為年老女僕的。其實,嬤嬤一詞,楚蘄人用作人物稱謂時,不單是用於乳母的稱呼,而且,主要是指老年婦人或祖母,而不是指年老女僕。在楚蘄方言里,也說成嬤兒或老嬤兒,多作單稱。例如,「我嬤」,就是對自己祖母的稱呼。又如「李家嬤」、「王家嬤」,則是對於別的老年婦女的稱呼,猶言李家奶奶、王家奶奶。至今蘄州城東近郊鄉下的談家塆(今訛為塘塆)、黃土嶺和劉家壠一帶,仍然是持這樣稱呼。當然,也有雙稱為「嬤嬤」的,一般用於教小孩說話才雙稱為「嬤嬤」。顯然,作者是從北方人的雙音叫法。我們知道,《紅樓夢》中的嬤嬤都是指老年婦女,這從林黛玉稱寶玉的乳母李嬤嬤為「老貨」可知。就是說,在楚蘄方言里,嬤嬤指的是老年婦女或祖母,而不是書中僅僅是對乳母的稱呼。從而也導致當今註解《紅樓夢》的學者出現有此偏差或錯誤。正因為《紅樓夢》中的眾乳母均為老年婦女,故有「嬤嬤」之稱呼。像「嬤嬤」稱呼奶娘或年老婦女者,這在全國各地方言中極少見到,如閩西人將小姑娘稱作「嬤」,而不是老婦人;吳方言稱呼姑媽為嬤嬤;南通方言指伯父的配偶或父輩年長男性的配偶為嬤嬤,相當於北方人稱呼的大媽。這些地區口語中的嬤嬤與楚蘄地區和《紅樓夢》中完全不同。可見,他們與楚蘄地區和《紅樓夢》中所表達的意思,迥然有別。但是,惟有粵方言與楚蘄方言的嬤嬤有些近似,如廣東人稱祖母為「阿嬤」或「家婆」,有指祖母和老婦人的意思。嬤嬤一詞,滿族沒有此方言,偌大的北方也都沒有此方言,惟獨蘄春地區至今還保存此方言。

又如姥姥一詞。姥:音老,為江北方言,舊時用於對外婆、接生婆的稱呼。顧景星在《黃公說字》注釋為:「姥,老婦之稱。以老女會意,俗以母為字。」另據清初《諧聲字箋》載,今檢戊集十一「母」條云:「姥,老母也,今江北變作『老』音,呼外祖母為姥,又呼收生者亦曰姥,亦欲等之外婆也。」(《四庫全書提要·卷四十四》。

於此足證《紅樓夢》作者顧景星留意雜學,重視民間文化。

《紅樓夢》中的稱謂,還有很多契合楚蘄方言的,例如,俺,楚蘄方言用作第一人稱時,稱我,也指我們。主要為廣濟(今武穴市)全部,蘄春和黃梅部分地區。大姐兒,書中賈府上上下下的人稱年幼或正在襁褓之中的巧姐為大姐兒。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稱呼?因為,舊時楚蘄方言原本主要用於對普通或貧窮家庭年齡較小女子的一種敬稱,適用範圍主要為蘄州城。舊時蘄州城富家女孩本應稱作小姐,可是,為了好養大,故富家將小姐從俗稱為大姐。堂客、女人:楚蘄方言、贛方言、湘方言均指妻子,也泛指婦女。由於歷史原因,與蘄州同屬於楚南(今湖南)的大部分地方都是叫奶奶作「埃幾」,叫老年婦女為「婆婆子」,稱年青姑娘叫「妹子」,惟有蘄州地區契合《紅樓夢》中的稱謂。

《紅樓夢》中爺、爹、老子並用,娘老子、老子娘並用,姨媽、姨娘和姨兒並用,老爹、老頭子並用,姨爹、姨父並用,舅母、舅媽並用,姑媽、姑母並用,妹、娣並用,如顧景星《虎媒篇題贈張子》詩句:「尚書幼女十五餘,就中娣妹色最殊。」(《白茅堂集》卷十六)

第三大現象是書中所有兒、子詞綴的運用與叫法和楚蘄方言完全相同。在楚蘄方言里,「兒」、「子」詞綴片語,可謂比比皆是。尤其是《紅樓夢》里的所有的兒、子詞綴,幾乎毫無例外地與楚蘄方言相合,這就說明楚蘄人顧景星有意將家鄉方言刻意寫入書中。書中帶兒、子詞綴的詞語不在少數。

先說楚蘄方言的「兒」詞綴在《紅樓夢》中的運用。在現代漢語普通話的語音研究中,「兒化韻」或「兒詞綴」,一直以來,是備受語言學者關注的一大課題。從字面上來說,「兒化韻」是一個語音的概念,指兒詞綴「化」入前面詞根最後音節的現象。所謂「化入」是一種語音在語流中的協合變化,類似語言中一般的同化、異化、增音、減音等常見的共時音變現象。從語音學角度研究的是捲舌母音、兒音、兒化音;從音系學角度研究的是兒韻和兒化韻;從語法學、語義學角度講,則是稱作「兒詞綴」和「兒詞素」,只是起虛化,並無具體或實在的意義;從辭彙學角度研究的是兒化詞。相對於「兒化韻」或「兒詞綴」的「子詞綴」,其運用則更加廣泛。例如,如書中有「菱行鵝兒水」,楚蘄方言往往稱鵝作「鵝兒」,也稱為鵝。如顧景星有「水滿鵝兒喜」詩句。有一手兒:為典型的楚蘄方言,指異性之間有不正當的男女關係。如同今湖南人說某男女之間的曖昧關係「有一腿兒」。在楚蘄方言里,並且,還有「有兩手兒」、「有水兒」兩個片語,有兩手兒指的是有武功、有辦法或有本事;有水兒則指的是有水平。生像兒:楚蘄方言指相貌打扮或舉動不雅,多為貶義。如說某人打扮或舉動不雅,則說成「這人生像兒難看的很!」老兒:楚蘄方言對年老或獨特男性的稱呼。楚蘄方言稱昨天、今天、明天、後天為昨兒、今兒、明兒、後兒,與《紅樓夢》中完全相同。而地道的北京人則稱今天、明天、後天為「今兒個」、「明兒個」,「後兒個」,這從眼下鋪天蓋地再現清朝故事的電視劇中可以得到證實,由此可證《紅樓夢》不是採取北京方言土語寫成的。還有,書中雀兒(鳥兒、小鳥)、猴兒、貓兒、狗兒、蠓蟲兒、花兒、草兒、瓦片兒、磚頭兒、一零兒、哈巴兒、巧宗兒(巧事兒)、孤鬼兒、尖兒(拔尖的;上好的)、女先兒(女先生)等,如此之多的兒詞綴稱謂,在楚蘄方言中,舉不勝舉。

再如書中的「子」後綴詞語。子後綴詞,是加在名詞、動詞或形容詞詞素後的詞語。現代漢語里的單音語素「子」,可為上聲,也可為輕聲。念上聲時,它是個實語素,念輕聲時,它是個虛語素,如「桌子」、「個子」等。後類詞中的「子」,不可單用,只能附著在別的語素末了,從而構成一類派「子」詞綴的片語,相當於「兒」詞綴,子詞綴,在《紅樓夢一書中也是大量地運用。在楚蘄方言里,它同樣是比比皆是。例如,「辣子」一詞,在蘄方言稱能幹、狠毒、厲害的人為「辣子」。如說某人厲害,則往往說「辣得很」。如第三回,賈母笑道:「你不認得他,他是我們這裡有名的一個潑皮破落戶兒,南省俗謂作『辣子』,你只叫他『鳳辣子』就是了。」(甲戌本)此處所說南省,實指湖南,非指江南的南京,程甲本則作「南京」,明顯有改動之嫌。世人都知道南京自古以來,以淮揚菜、上海菜為主,即以甜食為主,而少食辣或根本就不食辣,自然沒有如此比附,而湖南人素有喜食辣椒的習慣。而蘄州舊屬湖南,滿清定鼎後,將湖廣省析為湖北、湖南,而稱湖北為「北省」,湖南則稱「南省」,故作者稱曰「南省俗謂作『辣子』」。在楚蘄方言里,辣有兩種意思:潑辣;厲害。按「鳳辣子」,作「潑辣」解。如今蘄春人動輒說某人「屁眼辣生薑」,辣則作厲害或吝嗇解。又,第二十九回中「怎麼就同當日國公爺一個稿子」,此為典型的楚蘄方言,至今蘄州地區大字不識一個的老年人,當說某人相貌極像他的父親時,往往說「這父子倆簡直是一個稿子!」

書中子尾綴詞不是個別現象,而是較多。諸如狐媚子(狐狸精)、諸如瞎子、睜眼瞎子、啞子、花子(討米要飯的)、拐子(古楚方言,為江湖上黑話,多指拐賣兒童者,意思也相當於今天的「黑老大」,故今天湖北人稱大哥為拐子。昔日蘄春人嚇唬好哭的小孩,動輒說「再哭就讓拐子把你帶走」)、

花子(原指討米要飯的,也稱拐賣人口者)、一個稿子(一模一樣)、命根子、狐媚子、雞爪子、捻子(燈芯)、葯末子、卷子(即用紅糖製作的花捲饅頭,北方人則稱作花捲兒)、法子(辦法)、汗巾子(戴不凡列入「南京話」或亦通)、橫行公子(為「無腸公子」螃蟹的別稱)、聾子、蚊子、褂子(上衣;外套)、抹脖子(婉辭,指自刎)、獃子、老子(指父親)等,它同兒詞綴一樣,無一不是楚蘄方言至今人們還在使用的口頭語。以「老子」為例,如顧景星《二十七日抵家示內》詩句:「生兒過周歲,老子始還家」(《白茅堂集》卷十三)

當然,全國不少地方或也有類似大量帶兒、子尾綴的詞語,尤其是北方話中兒尾綴詞較多,但是,應該只是與《紅樓夢》書中所運用的部分相同,而書中所有帶兒、子字後綴的詞語,與當今的蘄春人完全相同,沒有絲毫差異,這不能不說是楚蘄方言在《紅樓夢》一書中的廣泛運用了。

而蘄春、蘄州在舊時屬於古代北方官話區域,自然有些北方話痕迹,這也是為何有人說《紅樓夢》是以北方官話所寫,又有人說是用吳方言所寫的緣故。

綜上所述,可以說,《紅樓夢》中的楚蘄方言比比皆是。任何一種方言都是以口語形式存在的,如今楚蘄方言的實際範圍愈來愈廣泛,不僅影響到整個黃岡市,部分楚蘄方言辭彙甚至影響到全國很多地方,因為方言辭彙是可以擴散的。尤其是《紅樓夢》一書影響深遠,不少楚蘄方言如今已經成為中華民族的大眾語言,古代詞典無處可查,如今能從辭書里查到。由於社會的進步,經濟文化的繁榮發展,自然也促進了語言的發展變化,如書中「三不知」原本應為楚蘄方言,如今蘄春人動輒說「一問三不知」,可是,隨著《紅樓夢》中出現這一詞語,以致全國各地都能說出,甚至各種辭書里也能查到。這說明,顧景星對於傳承中華民族優秀地方文化作出了貢獻。從而更進一步證明《紅樓夢》一書為楚蘄人顧景星所撰。

參考文獻:

《四庫全書》經部第二〇〇冊:《黃公說字》康熙刻本第590頁;第520頁。

《四庫全書》集部第二〇六冊:《白茅堂集》第四十三卷,第408頁;卷三十一第234頁。

盧克新、盛長生等編《鄂東方言辭彙》(內部資料)第20頁丨部;第126頁訁部;第106頁「辶部」;第170頁口部;第48頁兒部,鄂黃地內圖字1989第1號,1989.

天一閣藏明代方誌選刊:嘉靖《蘄州志》,第83頁。

今天是第二次閱讀王巧林老師的這篇文章,很享受也很佩服!謝謝王巧林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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