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不想做出裝了一肚子愛的樣子

本文黃嘯的橙子林原創

yelloworangeeva

出走上半場推送出來後，有條讀者朋友留言說：當你不提前告知你不打算回來晚餐，不也在ignore him?當你想著雙方減少碰面，不也在潛意識選擇不對視（ignore）?你的ignore投射到了外界。原生家庭的印記已成宿命。通篇看不到「愛」，只有需求，互換。

我的回復是：說的有一定道理，我在出走「下」裡面回復你的問題吧（出走「下」，請點擊文末「閱讀原文」）。結果在下的私貨里回復太長了，就單獨成篇了。

我基本同意這個留言的意思，雖然尖銳了點，但沒冤枉我，只是說得有點簡單，只有結果，沒有過程，我往深了梳理幾句。

鴨子來紐村，我想單獨帶她自駕，一來很享受母女有單獨相處的一段旅程。二來鴨子和西柚都是很強悍的性格，出門在外，意外難控，最容易起衝突，因此旅伴有時候是件高於旅行目的地的事。對付一個還可以，我覺得我同時收拾不了兩個刺頭，何況兩個刺頭還有梁子在先。所以你可以說我有ignore他的意思，但更多初衷是少接觸，規避矛盾，惹不起躲得起對吧。這也是中文比英文豐富的地方，也是中國人比西人大腦回體精細的地方。我沒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鬥志，從來都沒有。

當然忘了通知中飯吃太晚，晚飯不餓，是疏忽，是我不對。基於前面的理由，我制定彼此迴避的行程，把鴨子跟西柚相處時間壓縮到最少，並沒針對誰說出ignore這個詞來。從小我就跟鴨子說，你說出什麼之前，要想想你承受得了和hold住這話造成的後果不，承受不了，多難都咽回去，好過壞話橫衝直撞出來成為怪獸，語言說出來，就有能量和生命了，治癒和殺傷，完全不受控，禍從口出就是這個意思。事實證明，西柚也完全承受不了ignore這個詞出口後的後果——也就是我的反應。

確定有無法調和的矛盾，我有沒能力解決，不想正面遭遇，打爛一個舊世界，建立一個新世界的境界觸摸不到，乾脆一躲了之，算是我的性格弱點。我討厭衝突，為了避免衝突，我會放棄一切，轉身離開，第一次婚姻不合適，我離開的時候，基本就放棄了一切，除了鴨子。相對花時間和精力爭奪到更多東西，我更承受不了的是那個糾纏和撕裂的難看的漫長的過程，可以說，我就是個ignore性格吧，不平靜毋寧死。這輩子我願意用任何東西，換時間和平靜，只要這兩樣東西在，我就有機會重新把自己過好。有人天生就是鬥士，特別享受戰鬥和成果，像李敖魯迅方舟子他們，我不是，我是縮頭烏龜。

鴨子不正眼看西柚那麼多年，西柚估計就是靠ignore堅持下來的，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唄。他不說出來，心裡怎麼ignore，我也沒的說。說出來，尤其是對當娜說，我就必須亮劍。這涉及尊嚴。

你說通篇看不到愛。對愛，我有我一貫的理解，我覺得愛是幻像，堅持幻像是一種能力，很多事情都是能力，奇葩大會有個做少女被性侵干預叫「科學家種太陽」的人說，善良很容易，難的是葆有善良的能力。我同意，什麼事情，最後都是落在能力上。也就是說確定一種生活，然後堅守，並維持其健康和周全，都是實打實的事。尤其人到中年，世事煙雲千帆過盡後，透徹地明白愛和被愛都是能力，是實力和能力在做功，空談無益。

我怎麼表達我的愛呢，我喜歡在解釋荒唐生活和記錄搞笑不協調舉止的過程中，闡述我的歡喜新鮮感和付出感情，再說簡單到，我看重趣味，兩個人在一起，只要有製造和發現趣味、互相取悅和修理的興緻，就算有愛。如果你需要在愛字找到愛，那麼我這種幻象派，的確有點愛稀薄。唉，再說了，多猛烈的愛都會稀薄，這是愛的屬性。相比愛，還是責任和善意更靠譜。寫過那麼多明星名人的婚姻，萬人面前求婚，愛濃得齁死人，然後成為出軌的千夫指的案例太多，如果用時間壓縮機壓縮一下，就是昨天和今天。愛是個消耗品，如果你不善於用趣味和幽默補貨（包括腦補和手動補）的話，愛消耗完了，就完了。所以只要我還有興趣在朋友圈糗西柚，就說明關係健康指數還成。你看我提已經毫無興趣的曾經很重要的人嗎？好話壞話都沒有了吧，那才是愛的結束。

你說「通篇看不到『愛』，只有需求，互換。」我解釋了愛，現在解釋需求，和互換。這是兩個壞詞兒嗎？我覺得不是。

婚姻和兩性關係就是承受力大比拼，耐力強者關係長壽， 我們常常覺得某樁婚姻實在無法忍受，他們居然過了一輩子，對，沒別的，他們就是比較有毅力的人，堅持了他們要堅持的一件事，無論是他們有自己不足以外人道的加持，還是他們兩害取其輕做的一個選擇吧。

兩個在一起的人，每個人都有離開另外一人的一百個理由，而和一個人在一起，可以是一個對你很重要的理由，一個理由有時候能勝過一百個理由，讓你們在一起，但是那一百個理由來不來會出來做功。然後你要面對它們，這是兩性關係的不易之處，不管你是不是習慣把愛掛在嘴邊，愛和恩情在其中也不是沒有份額的，不然憑什麼以一當百。要說掛在嘴邊，鬼佬那是典範，不像我們，他們從小有表達愛的和善意的童子功訓練，但是作為人類，也沒少見他們一跺腳就散夥，西人的離婚率始終高居不下。

我覺得兩性關係和朋友關係、兩國關係一樣，好的關係，就是付出和得到的比例比較良性，在一起，誰也不太難受，包括虧欠和被虧欠都和合得上轍。人不能堅持太難受的事，那叫自虐。人人心中都有付出和得到的度量衡，不成比例，單方付出，另一方只索取沒給予，關係不可能健康。付出和得到，也可以用留言中用的更加直白的那兩個詞代替：需求，互換。需求互換維持動態平衡，還有點樂在其中，不太厭倦，就可以了，很好了。

總的來說，每個人都是一顆孤獨星球。沒有誰嚴絲合縫地適合誰，磨合都是扒層皮的事。跟另外一個人一起生活，收起甚至忍痛磨掉你的很多稜角，搭夥過日子這事是一種自我說服，一種自我催眠，如果沒有需求和互換，過了荷爾蒙話事和嗜浪漫如命的年齡，我真沒有任何理由，要跟誰一起，就一個人生活，自自在在，爽爽利利，不為任何人妥協。所以西柚給我帶來我一直以來嚮往的養老之地——紐村這個選項，是天意給他的巨大加分，我為此容忍了很多他的可恨之處。我把這事看成是天意助西柚，給了他讓我權衡的天秤上，做出選擇重要砝碼。當然，他也同時被我修理著，緩慢向我的價值觀靠攏著，這就是巨大誠意，我沒有忽視這些。

我可以構建幻象，但是基本沒有幻想，葆有善意和趣味，跟別人交換有意思的能量，是我的原則。我一點也不想做出裝了一肚子愛的樣子，可能上帝給我的這玩意比例比較低，把我的份額給別人了。

後面的私貨

本來想回應個百八十字，沒想到寫這麼長。其實我早就想說說這個話題了，我們從小受的教育太簡單粗暴，拔高了很多詞，妖魔化了很多詞，好像愛是一切，關係中有交換和需求就是非道德。這是很多人容易憤怒的根源，因為世界運行並不遵循高尚規律，能量交換是王道。所以價值觀非此即彼的人，容易對這個世界真相怎麼看怎麼生氣，然後發出指責。

別生氣，你全說對了，世界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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