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國前領導人身陷「政治清算」

2007年8月20日，朴槿惠參與韓國大國家黨（後改名新國家黨）總統選舉黨內初選，最終敗於李明博（左）。10年後，這兩位前總統都捲入了官司。

就在中國人迎來清明節，祭祀、踏青之時，不少國家的政治家迎來凄風冷雨，氣氛充滿悲情。對深陷腐敗和醜聞的漩渦無法自拔的他們來說，這個「清明」毫無春意，是個不折不扣的「鬼節」。

韓國、巴西「清算」前總統

經過近一年的漫長審判，韓國前總統朴槿惠「親信干政」案在4月6日宣判。當天下午2時30分，首爾中央地方法院首次通過電視直播向全韓觀眾公開宣判過程。該國首位女總統、聲稱「嫁給國家」的朴槿惠面臨的18項指控中，有16項被認定罪名成立，她因此被判24年監禁，並處罰金180億韓元（約合人民幣1.06億元）。

這意味著現年66歲的朴槿惠可能老死獄中。據韓聯社報道，宣判後，法院指派向她提供法律援助的律師姜哲求表示，律師團已盡了全力，對結果感到十分遺憾，但他將繼續維護朴槿惠的利益直到最後一刻，「相信真相遲早會大白於天下」。

比起檢方的要求，法院已算「從輕發落」。檢方2月27日提請判處30年監禁，罰金1185億韓元（約合人民幣7億元）。韓國《亞洲經濟》報援引民調機構Realmeter的數據稱，該國47.8%的受訪者認為，一審對朴槿惠的處罰力度不夠。

朴槿惠似乎已將一切看淡。據韓國Channel A電視台報道，並未出庭的她在獄中得知宣判結果時「毫無反應，顯得格外淡定」，並且沒有表態是否將上訴。《首爾新聞》報稱，「命運之日」到來前，朴槿惠竟然看起了漫畫書，還不時寫些東西，讓獄警驚訝不已。

朴槿惠案宣判後，韓國檢方馬不停蹄，僅僅過了3天就對前總統李明博提起了公訴。「清算」前總統如此頻繁，是因為法院簽發的逮捕令將於4月10日到期，檢方不得不在未展開充分調查的情況下匆匆起訴。受到16項指控的李明博多次強調他遭到的是「政治報復」，因此拒絕接受檢察官訊問。

在韓國《國民日報》4月1日公布的民調中，李明博與朴槿惠分別位列「歷屆總統好感度」的倒數第二與倒數第一，現任總統文在寅則獲得了最高的民眾好感度。值得一提的是，朴槿惠的父親朴正熙總統位居第二名。

韓國人忙於清算前總統時，地球另一邊的巴西在政治動蕩中戰慄。據「今日俄羅斯」電視台4月7日報道，儘管在支持者組成的人海保護下與警方對峙了24小時，巴西前總統盧拉還是走出了冶金工人工會總部大樓，宣布接受逮捕令，以及12年零1個月的有期徒刑。英國路透社分析稱，這位72歲老人的政治生命可以說就此終結。

4月7日，巴西前總統盧拉的支持者堵住冶金工人工會大樓入口，希望保護他不被警方逮捕。

在「投降」前，盧拉對身邊的數千名支持者發表了長達55分鐘的演講，堅稱自己無辜，無奈「警察、調查人員和檢察官」都在撒謊，對他定罪的巴西聯邦法官莫羅尤其如此。被彈劾下台的前總統羅塞夫、巴西勞工黨主席霍夫曼等政壇左翼都為他的演講站台，支持者們群情激憤，不斷高呼「釋放盧拉」。

盧拉是巴西歷史上第一位工人出身的總統。在他任上，2000多萬巴西人擺脫了貧困，躋身中產階級。然而自2015年起，他就捲入了腐敗醜聞，一審、二審均被法院定罪。據法新社報道，面對重重阻力，盧拉仍堅持參加10月的總統大選，其民調支持率遙遙領先。

然而，4月5日，巴西聯邦最高法院駁回了他的人身保護令申請。《紐約時報》指出，這個「爆炸性的決定」不僅阻止了盧拉重返總統寶座，還將撼動該國的政治版圖。整個巴西左翼將群龍無首，大選局勢隨之撲朔迷離。

政治衰敗困擾仍在

自盧拉官司纏身以來，巴西政局便動蕩不休，至今不見緩和的徵兆。政治權力的內部角力、資本勢力的明爭暗鬥、不同群體之間的流血衝突、此起彼伏的社會騷亂，成為政治學者口中「政治衰敗」的最新案例。以競爭性選舉為代表的民主化不僅未能改善這些困境，反而成了政治衰敗的誘因。

烏克蘭是其中最悲情的例子。自獨立之後，該國便深陷總統與議會的權力之爭，甚至度過了6年「沒有憲法的日子」；政局好不容易稍顯安定，基輔自由廣場上又燃起烽煙，結果就是政治衰敗最糟糕的表現：國家分裂，陷入內戰。

據俄羅斯衛星通訊社報道，4月8日，烏克蘭總統波羅申科在復活節賀電中宣布，國家已度過最艱難的考驗。儘管2月的民調顯示，這位總統的支持率已降至其2014年上台以來的最低水平，民眾對腐敗、東烏戰事和通貨膨脹怨聲載道。

路透社4月5日報道稱，烏克蘭前總理季莫申科捲入非法獻金醜聞。她被認為在2010年競選總統時接受了利比亞前領導人卡扎菲的「一箱錢」，金額達400萬歐元。烏克蘭國家反腐局已介入調查，但季莫申科和她所在的烏克蘭祖國黨均否認指控，指責這是有人圖謀幹擾明年3月的總統大選。

埃及總統塞西倒是不用再面對這些難題了，他在4月2日以97.08%的得票率成功連任。不過國際媒體尤其是西方媒體對這場大選沒有送上什麼好評。《華盛頓郵報》以《埃及的鬧劇選舉與漫長的阿拉伯冬季》一文，細數了塞西政府如何通過「殘忍」手段阻止潛在的競爭對手參選，使大選淪為「一場令人無奈的總統選舉秀」。自2011年穆巴拉克政權被推翻以來，埃及就在穆斯林兄弟會和軍政府之間反覆搖擺，觀察者認為如今的平衡局面仍然脆弱。

泰國也有相似的苦惱。據日本《朝日新聞》報報道，流亡在外的泰國前總理他信和英拉3月29日乘私人飛機，到東京參加一位日本前大臣的酒會，還在盛開的櫻花樹下笑容燦爛地玩起自拍。接受日本NHK電視台等媒體採訪時，他信痛批泰國軍政府「無正義」。雖然軍方以鐵腕多次打碎了愛泰黨建構的權力結構，還掌握著憲法法院等強力工具，但老國王崩逝而去、大選臨近，曼谷不免內心惶惶。「紅衫軍」震驚世界的記憶去日未遠，「逢選必亂」的詛咒仍未解除，這個東南亞王國的前景讓人捏一把汗。

民粹主義幽靈縈繞

歐美髮達國家同樣未能擺脫政治衰敗的陰影，事實上，這個概念本就是弗朗西斯·福山為政黨惡鬥不斷、治理僵局頻現的美國政治創造的。不過，美國人更願意用「民粹主義」這個爆款辭彙來形容憤怒的民眾，他們中公認的代表就是在白宮裡怒發推特的特朗普總統。

法國在2017年差點兒被民粹主義的浪潮吞沒——瑪麗娜·勒龐前所未有地殺進總統選舉第二輪。雖然她和她的政黨國民陣線如今已歸於安靜，但另一個「老朋友」的名字再次刺激了法國人的神經：3月21日，薩科齊因接受卡扎菲送去的現金而被正式立案調查，涉案金額達到500萬歐元。法國就此加入了「清算前總統」的行列。《華盛頓郵報》分析稱，若非掌握「實錘」，法國警方不會貿然行事，薩科齊被判有罪甚至鋃鐺入獄的概率不小。

歐盟另一個主心骨德國也有自己的麻煩。「臉書」泄密事件的衝擊波於4月3日波及柏林，據德國《星期日圖片報》報道，曾是國有企業的德國郵政股份公司，從2005年開始通過一家子公司向多個政黨出售信息用於選戰，內容包括民眾的性別、年齡、受教育程度、家庭結構、購買力、銀行信息、居住環境、有沒有私家車……涉及德國3400萬戶家庭的「超過11億條個體信息」。

該報稱，2017年大選中，總理默克爾領導的基民盟和自民黨各自向德國郵政支付過「5位數」的信息分析費，這使他們能夠計算出德國任何一棟擁有6戶以上的居民樓的「黨派傾向性」。兩黨向《星期日圖片報》承認確有此事，德國輿論為之嘩然，網友紛紛嘲諷默克爾「不愧是東德來的，頗有史塔西（冷戰時期東德秘密情報機構）遺風」。

然而，如此強大的信息支持和數據分析，也無法使德國等西方大國擺脫難堪的政治局面，無法遏制民粹主義的滔天巨浪。在3月的義大利大選中，民眾對「民粹主義」這個概念感到了厭倦。在政治、經濟、文化和媒體精英眼中，底層民眾的一切要求都可以被扣上「民粹主義」的帽子，然後順理成章地視而不見，不管這些要求是否具有合理性。

當發達國家的精英階層使用不倫不類的「民粹主義」概念、繼續奉行鴕鳥政策時，轉型國家的精英們正肆無忌憚地玩弄著手中的權力，這種傲慢招致民粹主義、政治權力的失序，進而導致政治衰敗。凄風冷雨的清明已過，但這些國家還將苦苦掙扎許久。

本文刊載於《青年參考》報4月12日A05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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