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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牙利大選,「非自由主義」引領東歐浪潮?

【文/ 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尹伊文】

4月8日匈牙利議會舉行四年一度的大選,在大選開始前幾個月,西方媒體就不斷進行了分析評論,一個「小國」的議會選舉為什麼會引起大媒體如此的重視呢?

無論從人口數量來看,還是從經濟體量來看,匈牙利都不是「大國」。它的人口數量和瑞典、瑞士差不多的,它的GDP總量還不及瑞典的四分之一,更是不及瑞士的五分之一。[1]這個小國之所以引起大媒體的重視,是因為這個小國的選舉結果將對歐洲,甚至世界產生不小的影響。

為什麼經濟體量不大、軍事力量不強、人口不多的匈牙利選舉會產生如此大的影響呢?這要歸因於目前匈牙利具有的一種特殊「軟實力」,而這軟實力源自其執政黨總理歐爾班。

從表層來看,歐爾班對歐洲的影響表現在他強硬的「反移民」主張方面,目前歐洲各國都有主張「反移民」的政黨,歐爾班的聲音成為了具有召喚力的旗幟;在歐盟內部,歐爾班堅決反對布魯塞爾的難民政策,拒絕歐盟分派庇護難民的配額,在邊界嚴厲封鎖難民,嚴重影響了歐盟政策的執行。

從深層來看,歐爾班對歐洲、對世界的影響是他的「非自由主義」(illiberalism)。他公開主張要把匈牙利轉型成為非自由主義的國家,自由主義是西方「普世價值」中的核心價值,他公開挑戰這個價值,公開宣揚中國的非自由主義政府比自由主義國家政府有更強大的國際競爭力,是更成功的國家形式。

更讓西方自由主義者擔憂的是,他的非自由主義得到不少歐洲國家的歡迎,尤其是在中東歐地區。在歐盟內部,匈牙利、波蘭、捷克、斯洛伐克組成了一個集團,歐爾班是其精神領袖,另外克羅埃西亞、羅馬尼亞、保加利亞等國,也表現出跟隨的跡象。其中的一些國家,譬如波蘭和匈牙利,都修改了自由主義的憲法,寫入了非自由主義的內容,這突出表現在對媒體和社團的管制、對司法制度的改變、對制衡機構的削弱等方面。

歐爾班能夠修改憲法,是因為他得到了三分之二的議會多數。在2010年和2014年的大選中,他都得到了三分之二多數。但在2015年的空缺議員席位補選中,他的政黨未能勝選,失去了兩個議席,使其政黨掌握的總議席數稍稍少於三分之二。

2018年的大選,對於歐爾班能否再度獲得三分之二的修憲多數非常重要,所以引起了西方媒體的高度關注。4月8日的選舉結果是,歐爾班再度掌握了三分之二的多數,他跨出了2015年的陰影

歐爾班跨出了陰影,使得自由主義者感到了陰鬱,很多西方媒體都用陰鬱的口吻報道歐爾班的勝利。CNN的頭條是「歐爾班的勝利讓歐盟頭痛」(Orban"s victory poses EU headache),《金融時報》的是「歐爾班的勝利是對歐盟的挑戰」(Orban』s win is a challenge to EU)。

我2015年和2014年去過匈牙利,接觸過歐爾班的支持者和反對者,目睹體驗了匈牙利的影響力。匈牙利在歷史上曾經是一個很有影響力的歐洲大國,但是一系列自我閹割的愚蠢舉措,使它從強盛王國淪為寄人籬下的小國。歐爾班的影響力並非始於2010年,早在三十多年前,他就是歐洲一個有影響力的人物,不過,那時他的影響力不是非自由主義,而是自由主義。

站在多瑙河橋上眺望布達。多瑙河穿過布達佩斯,西岸是布達,東岸是佩斯。匈牙利王國時代在布達興建了古堡宮殿,後來被奧斯曼土耳其人佔領,在各次戰爭中幾經摧毀。今天看到的這布達景色,主要是在18世紀建下的基礎,二戰時曾經遭受嚴重損毀,戰後再重新修復。圖片來源:作者拍攝

為什麼強盛王國會淪為「寄人籬下」?

2014年我從羅馬尼亞邊境進入匈牙利不久,遇到了一位匈牙利人,他是歐爾班的反對派。那時歐爾班的黨派在議會選舉中大獲勝利,氣勢如虹。這位反對派對歐爾班的勝利很不服氣,他告訴我,這些勝利是因為歐爾班打民粹主義、民族主義的牌才得到的。

「他們那些人拚命吹牛,說要讓匈牙利在歐洲重新強大,要像過去的匈牙利王國一樣強大。」

「匈牙利王國是指奧匈帝國嗎?」我很無知地問。

「不是,不是。」

探問查詢之後我才知道,匈牙利王國和奧匈帝國不僅是兩個不同的國家概念,而且在匈牙利人心中引起的民族情緒是不同的。

在11和12世紀的時候,匈牙利王國曾經非常強大,疆域涵蓋了羅馬尼亞、塞爾維亞、克羅埃西亞、波斯尼亞的很多領土,但是後來卻衰弱了。導致匈牙利衰弱的原因在政治學研究中是一個經典案例,福山做過很好的分析。

13世紀時,匈牙利國王在社會壓力下頒布了「黃金詔書」,限制國王的權力。這詔書和英國大憲章的頒布時間很相近,內容也相近,都是限制國王權力的,但對國家未來發展造成的影響卻截然相反。英國的大憲章為後來的君主立憲鋪了路,為大英帝國的崛起打下了基礎;而匈牙利的黃金詔書卻因限制王權而使中央政府虛弱,無錢無力經營國防,匈牙利王國逐漸衰敗,最後被外敵擊垮瓜分。

「黃金詔書」頒布後不到二十年,匈牙利就在1241年被蒙古人侵入佔領,萬分幸運的是,蒙古皇帝窩闊台(元太宗,成吉斯汗的兒子)突然暴斃,蒙古軍匆匆撤退,匈牙利才僥倖劫後餘生。

在此後的兩三百年間,雖然有少數幾個匈牙利國王通過各種手段加強了王權,並且成功地抵禦了外敵,甚至還擴大了疆域。但限制國王權力的勢力始終非常強大,社會上的大小貴族為了自己狹隘的利益,總是想讓自己的權力大些,讓國王的權力小些,他們利用議會,不斷地把國王獲得了的權力再次剝奪。國王可以掌握的財政資源非常有限,手下的官員不多,能統帥的軍隊很少。

1526年奧斯曼土耳其人攻打匈牙利,國王在戰場上被殺,戰敗的匈牙利失去了獨立國地位,領土被三分。其一是奧斯曼吞併了它的中部和南部,其二是它在羅馬尼亞的領土成了土爾其人的附庸屬國,其三是西部及克羅埃西亞的領土歸了奧地利的哈布斯堡家族。

奧匈帝國是哈布斯堡王朝統治的大帝國,19世紀下半葉佔據中、東、南歐的極大部分土地。雖然在奧匈帝國的名稱上掛了個「匈」字,但匈牙利人覺得自己在奧匈帝國中其實是「寄人籬下」的被壓迫民族。所以,「匈牙利王國」能夠引起民族自豪感,而「奧匈帝國」則會引起被壓迫的感覺。

站在布達的山上眺望佩斯。圖片來源:作者拍攝

為什麼革命成功後裴多菲卻失望?

為了擺脫奧地利的壓迫,匈牙利在19世紀中葉爆發了革命。當時浪漫自由主義的「1848革命潮」席捲歐洲,匈牙利知識分子也深受感染,嚮往著建立獨立自由的匈牙利共和國。革命的一位重要領袖是詩人裴多菲,他一直疾呼使用匈牙利文寫詩歌戲劇,而不要用當時流行的奧地利德文,他的匈牙利文詩歌對革命影響很大。

布達佩斯有不少裴多菲的雕像和博物館,在一條有著浪漫咖啡館和巴洛克建築的小街上,我參觀了他的文學博物館,看到他的許多文物。他的愛情詩攝魂動魄,很多是寫給他的妻子尤麗雅的。尤麗雅是貴族,家裡反對她下嫁一位窮詩人,但裴多菲熾烈如火的愛情和攝魂動魄的情詩,使尤麗雅義無反顧地投入他的懷抱。

博物館裡有一位會英語的館員,給我講了裴多菲激情燃燒的「革命事迹」,以及他最後謎樣的死亡。

1848年的匈牙利革命是由一群年輕的知識分子領導的,裴多菲是其中之一,3月的時候他們發動大遊行,朗誦詩歌,發表演講。裴多菲的《國民歌》被千百人高聲傳頌,「我們發誓,我們發誓,我們將不再做奴隸……」

詩歌在街巷回蕩,激情燃燒著布達佩斯。當時的匈牙利議會中有不少自由主義的議員,同時奧地利的首都維也納也爆發了自由主義的革命,里呼外應之下,很快就「革命成功」。

但是,在革命成功後的議會選舉中,裴多菲卻不能贏得足夠的選民支持,因此落選。他感到非常失望,自由選舉並非如他所理想的那樣。後來他加入了軍隊,關於參軍的動機有兩種說法,一說是當時有人批評他詩句勇敢、行動懦弱,所以他要投入戰鬥以證明自己是勇者;另一說是他當時經濟拮据,需要薪餉來撫養他的妻子和剛剛出生的兒子。

1849年他在戰場上消失,可能是戰死了,卻沒有任何證據,因此也衍生了多種傳說,如謎一般……那年他才26歲。

裴多菲死後,匈牙利革命也被扼殺,自由的共和國曇花一現。

布達佩斯有很多裴多菲的雕像,這是在一個街角建築上的裴多菲小型雕塑。圖片來源:作者拍攝

為什麼改革先行者陷入債務泥潭?

儘管裴多菲和匈牙利的自由主義革命以悲劇收場,裴多菲卻成為了匈牙利人追求自由的一面旗幟。在1956年匈牙利爆發的反對蘇聯壓迫的革命中,裴多菲的詩歌又在布達佩斯回蕩,「我們發誓,我們發誓,我們將不再做奴隸……」。最終,匈牙利革命被蘇聯軍隊鎮壓下去了,領導人納吉被秘密審判處死。

不過,匈牙利政府以後實行的政策仍然要比莫斯科的更為「自由主義」,尤其在經濟政策方面,是蘇東集團中最強調市場機制的,被稱為「新經濟機制」政策。那時匈牙利的企業擁有相當大的自主權,在生產、定價、僱傭等方面都不必完全聽從中央計劃指令;和西方的外貿也比較自由,不像蘇聯和其它多數東歐國家囿於經互會。匈牙利被視為社會主義國家中的市場化改革先行者。

在柏林牆倒塌後,東歐各國開始了經濟轉型的巨變。當時很多人都認為匈牙利的轉型一定會很順利很成功,因為它已有市場經濟的經驗。但是,匈牙利的轉型並不理想。那時困擾匈牙利的一大問題是它的外債,在巨變前的1980年代,東歐有三個國家有大量的西方外債,它們是匈牙利、波蘭、羅馬尼亞。這三個國家以前都是和莫斯科有摩擦的,西方為了拉攏它們「反蘇」,主動慷慨借錢給它們。後來國際資本市場利率大幅上升,它們要付的利息巨增,外貿出口賺的外匯難以支付,於是不得不借新債來還舊債,結果債務越積越多,雪球越滾越大,它們都受到沉重的債務危機壓力。

羅馬尼亞解決外債問題的方法最為奇葩,齊奧塞斯庫讓全國人民緊縮消費來還外債,強迫人們少吃少穿少用電……結果在1989年基本還清債務,但這種專制的緊縮政策被人痛恨,我這次在羅馬尼亞時仍聽到人們深惡的抱怨。

匈牙利當年沒有緊縮還債,因此債務都拖帶到了經濟轉型時代。在巨變之後,匈牙利採用了另一種奇葩的方法來償付外債:把國有企業賣給外國人。在1990年代末,外資控制了匈牙利經濟的很多重要行業,譬如金融業的70%左右,約60%的工業和50%的貿易,在電信業中據說外資甚至高達90%左右。當時不少西方經濟學家很讚賞這種做法,認為匈牙利不僅擺脫了債務壓力,而且外資經營這些產業有經驗、效率高。

效率高卻帶來了另外的問題,私有化後的企業為了提高效率和利潤,減員增效,大量裁員,使失業人數巨增。匈牙利此時已實行民主制,工會通過選舉對政府政策產生了很大的影響力。在工會推動下,政府給失業和被迫提前退休的工人大量發放福利。這些慷慨福利大大加重了政府的財政負擔,赤字因此增大。

由於西方經濟深深嵌入了匈牙利,當2008年西方發生金融危機大海嘯時,匈牙利立刻遭到滅頂之災。當年的金融海嘯是由美國次貸危機引發的,面對海嘯匈牙利又要比美國多受一重衝擊,這是因為匈牙利人除了有美國次貸那樣的房屋貸款,他們的很多貸款還是外幣,不是匈牙利本幣,因此多了一重匯率衝擊。

金融海嘯雖然是因為美國「去管制」的自由主義經濟政策引發的,但美國財大氣粗,可以拿出巨額資金來自我救助、來穩定自己的經濟,別的國家就拿不出這麼多錢來救市,所以在金融海嘯中,美元沒有貶值,很多其它國家的貨幣卻翻了船似地巨跌。匈牙利在金融海嘯中本幣大貶,那些外幣貸款也就相應大幅增值,使債務驟然間大大膨脹。匈牙利人賺的都是本幣,現在把本幣換成外幣去還貸,要比以前多付很多,負債者苦不堪言。人們怨聲載道,強烈批評政府的政策。

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歐爾班的黨派2010年在議會選舉中大勝。

為什麼東歐泛起「非自由主義潮」?

歐爾班的政策一反過去政府的親西方、親資本、親自由主義的傾向,他推出了對外資「歧視性」的稅收政策,尤其是針對傳媒、電訊、銀行和公用事業的外資,讓它們交高稅,並對有的行業徵收了具有追朔力的稅額,以圖奪回被外資控制的市場。他還讓銀行給借了外幣貸款而受損的人支付賠償金。在反自由主義方面,他加強了對媒體的控制,並開始重新國有化,養老金和一些企業都收歸國有了。

他的政策遭到西方的批評,歐盟對「歧視性」政策進行了調查審議。雖然飽受歐盟斥責,歐爾班在國內卻很受歡迎。他的一位支持者說:「以前在共產黨時代,我們要聽從莫斯科的,現在在歐盟時代,要讓我們聽從布魯塞爾的,我們應該說『不』」。這使我不由得想起「我們發誓,我們發誓,我們將不再做奴隸……」。

在最近的中東難民潮危機中,匈牙利對歐盟說了「不」,反對歐盟向各國分配接受難民的配額,還封鎖了匈牙利的邊界。

但是,如果匈牙利要想繼續留在歐盟之中,他們能夠說「不」的餘地是有限的。那位歐爾班的反對派就很譏諷地對我說:「歐爾班只是在國內演說的時候像個民族英雄,他到了布魯塞爾,就會像當年共產黨的領袖到了莫斯科,還得點頭哈腰。」

他還特別作出一付點頭哈腰的怪相給我看。

匈牙利曾經是個強盛大國,這是匈牙利人至今的驕傲,但是後來卻屢屢遭受壓迫,這是他們難以忘卻的痛楚,他們痛恨被迫點頭哈腰。六十年來,匈牙利曾經兩次為了不點頭哈腰而勇敢地反抗。第一次是1956年的匈牙利革命,反抗蘇聯。在布達佩斯的英雄廣場,我看到為那次反抗而建的紀念碑,現代派的造型,有強烈的藝術張力,能引起人痛楚的感覺。第二次就是歐爾班領導的反抗。不過,這兩次反抗卻有一個內在的不同。1956年的反抗是追隨自由主義,而這次則是背離自由主義。

歐爾班的政策是背離自由主義的,譬如控制媒體、干涉市場、國有化……歐爾班本人也不諱言自己的反自由主義立場。歐爾班以前曾經是自由主義者,早在巨變之前的1980年代,他就是著名的持不同政見者,作學生時辦過持不同政見的雜誌,參加了西方資助的「中東歐學習團」,還組建了「青年民主主義者同盟」。在1989年的巨變激蕩日子裡,他曾經發表過著名演說,那是為納吉平反後,在英雄廣場舉行的盛大重葬之禮時,他慷慨激昂地要求蘇聯撤出在匈牙利的駐軍。後來,蘇軍撤了,蘇聯解體了,匈牙利走上了自由主義之路。歐爾班在1998至2002年間曾經作過總理,當時他沒有明確地反對自由主義。但是後來,尤其是2008年的金融海嘯展示了自由主義的很多弊病之後,歐爾班公開表示自己主張「非自由主義」,他要讓匈牙利重新轉型,成為一個「非自由國家」(an illiberal state),實行「非自由的民主」。

從自由主義到非自由主義,歐爾班的轉變在東歐國家中並不罕見,在波蘭、斯洛伐克、克羅埃西亞等國都發生了類似的情況,那裡泛起了一股「非自由主義浪潮」。在1956年時,匈牙利是東歐「自由主義浪潮」的先鋒,當時的「匈牙利革命」引領了捷克斯洛伐克的「布拉格之春」、波蘭的「團結工會運動」……近年,匈牙利又成了東歐的「非自由主義浪潮」的先鋒,波蘭等國家的執政黨也都轉向了非自由主義。

保加利亞的一位學者分析了這股浪潮能夠擴散壯大的原因,他說這是因為這些領導人自己曾經是自由主義者,但推行自由主義後發現行不通,轉向了非自由主義,「我從那裡來,知道那裡是行不通的」,他們的「現身說法」有很大的吸引力,所以能夠擴散壯大。

英雄廣場上紀念1956匈牙利革命的紀念碑。圖片來源:作者拍攝

社群塑造與再塑造之謎

在離開匈牙利的前一晚,我去看了一個現代芭蕾《春之祭》,是國家舞劇院的演出。《春之祭》是20世紀初俄羅斯作曲家的作品,包括「大地崇拜」和「祭獻」兩幕,表現遠古時代的祭祀儀式,選中做犧牲祭品的少女舞蹈至死,以祭祀春天之神。但這個匈牙利的現代版,卻準備表達另外的主題,它的官方網頁介紹其表現的主題是:社群通過集體行動來塑造和再塑造。

這是一場舞蹈水平很高、視覺形象奇特、主題朦朧而難以理解的表演。

在第一幕中,一群舞者身著簡單隨意的素色服裝,跺腳、擊掌、揮舞緊握的拳頭,像在憤怒而焦慮地發問質疑,他們質疑的目標是舞台上的一堆華貴禮服;一個領袖出現了,剃著光頭,光著上身,和他同舞的還有一群男舞者,穿著緊身T恤,留著大鬍子;人們漸漸表現出對那堆禮服的好奇,領袖企圖制止他們;一個女舞者試著把一件禮服穿在身上,她的行為立刻變了,腿舒展了,彎曲的腳變直了;其他舞者團團圍住了她,而領袖卻在禮服堆中消失;幕布落下。

第二幕一開始,舞者們都穿上了禮服,大鬍子也刮掉了,跳著現代舞步,穿插著荒唐舉動,臉上不時做出滑稽的表情;舞台上有幾個屏風滑動著,隨著屏風,有人消失,有人出現;領袖又出現了,他強力揮舞著緊握的拳頭,追逐著穿禮服的人;漸漸地人們拋棄了禮服,又穿上簡單隨意的衣服,甚至再貼上大鬍子;那第一個試穿禮服的女人被團團圍住,很多人用手捂住她的嘴,她最後窒息而死;幕布再次落下。全場掌聲雷動。

從劇場走出來,身邊的匈牙利人都在熱烈地談論著,我不懂匈牙利語,不知道他們講的是什麼。當時我真希望自己會匈牙利語,可以和他們交流,可以向他們請教。

這劇究竟是如何表現它的主題的呢?順著多瑙河往酒店走去,我一路都在苦苦思考這個問題。

「社群通過集體行動來塑造和再塑造」。這「社群塑造」和匈牙利目前的形勢有關嗎?和匈牙利的歷史有關嗎?是暗示匈牙利王國?還是自由共和國?還是非自由的國家?那一堆禮服又象徵著什麼呢?那領袖和第一個試穿禮服的女人又是暗指什麼人呢?納吉、裴多菲、歐爾班、共產黨領袖?……

我始終沒有悟出這個舞劇的主題之謎,但朦朧中卻想到了一個評價好壞的問題。通過匈牙利的歷史和現實,可以使人看到,一個人物、一種價值、一項理論……都可能在歷史的展開中變換其好壞,有的曾被堅信為好的,過後卻被認為是壞的,反之亦然。在各種人物、價值、理論的影響下,社群不斷地塑造、再塑造,經歷著難以一時定論的好與壞。因此,觀察社群和國家的發展,需要有歷史的大視野。

注釋:

1. 人口和GDP是2016年的世界銀行數據。人口(千):匈牙利(9,817.96);瑞典(9,903.12);瑞士(8,372.10)。GDP(現價美元,百萬):匈牙利(125,816.64);瑞典(514,459.97);瑞士(668,85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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