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事我來講·第11期 I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
生命存在的意義
這是「我的故事我來講」 第十一期
「
寫在前面
小編得知：這個學期，愛雅同學已經退學···
倘若，愛雅的雙親沒有離世，她的人生會不會有所不同？——家庭雖然不至寬裕，但至少勤勞的父母可以供養姐妹倆，而她也不會因為親人的死亡而負累自責。
不知道輟學後的愛雅在做什麼？19歲的她是在某一個餐館裡打工，還是即將結婚生子，又或者她找到了適合自己的存在方式？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乃不能承受生命的消逝，不能承受自己生命存在的意義。
」
永遠有多遠
by 愛雅
在這個寒冷的冬天裡，我和姐姐因為「我的故事我來講」徵文開啟了一段交心交談，彼此打開心結。
從我呱呱落地之時，我便成為家裡最大的累贅，媽媽因生我而患了一場大病，家裡也因醫藥費而欠下很多債。（家裡有債務我也是後來聽姐姐說的，因為爸爸、媽媽在我面前從未提過半個字。）
自我出生那年起，家鄉的土豆遭遇天災，我剛一歲時就斷奶了，所以養活我長大的是白開水和饅頭。在我兩歲時，因為高燒不退，爸爸便給我打了一針（具體是什麼藥物，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後來聽爺爺說的，緊接著我就沒有呼吸了。爺爺說我是「死」了兩個小時才醒過來的，也算是個奇蹟。因為爺爺是學醫的，爸爸耳濡目染，自然也是知道一些醫理的。）從那時起，我便長年大病小病不斷，身體瘦得只剩皮包骨。也許是常年服用藥物，我的身高在我12歲之前一直是定格的。
在我很小的時候，爸爸常年在外打工，一年也就回一兩次。在我六歲之前一直是媽媽帶我的。
記憶里的爸爸很模糊，但他也是我心裡最盼望的。
媽媽每天早上起得很早，她要去給家裡的牲口割草，但是帶著我又不方便，所以她只好天還沒亮就起床。每次睡醒找不到媽媽便就會趴在窗戶上連哭帶喊地找媽媽。媽媽每次不敢走太遠，聽見我的哭聲便急急急忙忙往回趕。那時姐姐已經上學了，只留我一個人在家裡。媽媽每次趕回來時，我都是光著腳丫在地上亂跑。媽媽回來時會給我帶山裡的果子吃。那時候的我，好幸福。
後來，有一年媽媽去外面打工了，也是那一年我家買了個新電視。我小時候特別喜歡看電視。我會因為電視劇裡面悲傷的劇情而流淚滿面，也會因為其中搞笑的畫面而笑得前仰後翻。有一天我特別特別地想媽媽，於是我小心翼翼的找了一個空地，再三確認周圍沒有人後，便學著電視里演的那樣，雙膝下跪，身子挺直，雙手合攏，望著天空便開始說：「求求老天爺，快讓媽媽回來吧，我真的好想媽媽。」心中頓時覺得十分委屈，淚水非常不爭氣地往外流，我也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害怕被別人發現。
在我讀小學四年級時，我第一次為自己贏得榮譽。那是一個炎熱的夏季，太陽光線十分強烈，每年夏季是太陽最毒熱的時候，也是令人最歡呼的時刻，在這個酷熱的夏季我們迎來了六一兒童節。老師挑選了我們班的女生進行排練,我們用了短暫而又無比漫長的三周訓練。離節日還有五天時，我們各自買了白色的裙子和白鞋。
那一次，爸爸給我買了人生中的第一條裙子，也是他最後一次給我買裙子。
放學後，爸爸拉著我的手到集市上買裙子。可是畢竟爸爸是男人，根本不懂女孩子的喜好，所以他讓我自己挑選。看著爸爸臉上帶有幾分靦腆和拘謹的樣子，竟讓我感覺爸爸是如此的可愛。我好喜歡爸爸。雖然他在我小時候的記憶中很少出現，但他絕對是一個慈父的形象。爸爸很愛我,也非常寵我。小時候，爸爸從來沒有罵過我,甚至沒有打過我。只是一直在我身後一直默默關心著我，卻從來沒有半句抱怨過我的淘氣，我的過失，甚至於我到叛逆時期的臭脾氣，爸爸也都一一包容了我的所有。
六一兒童節那天，我們班的舞蹈得了第一名，這也是後來我記憶最深刻的一件事。那天的頒獎典禮中，我還聽到姐姐作文競賽獲得二等獎的消息，從此，我認為姐姐的命運將會與眾不同。
有那樣一個寂靜的夜晚，月光照射著寂靜夜晚的每一個角落。那個夜晚的月亮好圓，月光鋪滿整個土地，它那潔白而又柔和的光線把大地照得似乎和白天一樣，只是缺少了白天那強烈的視覺感。就是在這個夜晚中，我做出了一個決定——
我對姐姐說：「姐姐，我現在學習成績這麼差，家裡又窮，你馬上要考高中了，家裡的經濟負擔肯定會很重的，等我讀完初中，我肯定是考不上高中的。所以我想出去打工，然後替姐姐承擔學費，因為我不想爸爸媽媽為我們那樣操勞。」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十歲。我是屬於成熟太早，而姐姐是屬於成熟太晚，這也是後來我對姐姐說的話。
在2013年農曆11月27日那天晚上，我們一家人和往常一樣聚在一起看電視。可是那個夜晚很奇怪，家裡一直被一種寂靜包圍著，靜得出奇，就連平時外面風吹葉子搖擺的聲音也沒有。
我替爸媽把被子拿到新建的房屋裡，替他們鋪好床鋪，然後他們陪我看了一會兒電視，在9點時，爸爸說想去睡覺了，因為明天還有很多事要忙，媽媽也就一塊去睡了。他們臨出門前對我說：「看一會兒電視後就早點睡。」然後我「嗯」了一聲，他們便去睡覺了。可是在他們出去後不久，我也不知為什麼心裡發慌，眼皮還一直跳個不停。一開始我沒怎麼注意，但是隨著時間一點點的推移，這種狀況更加糟糕，甚至無法再看電視。於是，帶著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我掙扎到半夜才入睡。等到第二天早上起來，我慌忙推開門那一刻，我的大腦一片混亂，我知道我將永遠見不到他們了（補充信息：爸媽因為煤氣中毒去世）。
在之後幾天中，家裡的任何角落再也找不到他們的蹤跡，他們留給我的只是眼前那曾經相處的畫面。曾經熟悉、溫馨的畫面一次又一次出現在我眼前·····
有一種傷叫悲傷，是睫毛再也承受不住淚球的重量，輕輕碰到就會滴落。有一種痛叫心痛，是心臟再也承受不住無邊的絕望，輕輕一動便會生不如死。只是一個看似完整的解釋，便為這一切刻上命運的輪迴。從此天人永隔，此生再也不能相見。過往那麼長，回憶起來也不過一瞬而已。一年365天，52周，8760小時，525600秒，可是這14年的光陰難道就這樣永遠成為回憶了嗎？
都說時間可以忘記一切痛苦，可是，我終究是放不下。
學業對我來說已經沒有絲毫趣味和意義，我每天坐在教室里不知道自己一整天都在想些什麼。那段難熬的日子裡，只有自己度過，因為姐姐那時已經在讀高中。每天晚上躲在被窩裡哭，怕我的哭聲被爺爺、奶奶聽到。
那時起，我成為家裡的精神支柱，我表現得特別堅強，但是，只有我自己明白我的心是有多痛，我有多脆弱。
可是，命運總是愛捉弄人。在2017年六月份，我參加完中考後，在等待成績出來的一天，爺爺突然去世，那樣毫無徵兆的。
我不明白，爸爸媽媽去世是因為煤氣中毒，可爺爺呢？是忍受了太久的傷子之痛？還是因為常年加重的氣管炎？我親眼看見重要的親人在我眼前死去，可是我卻什麼都做不了。
好多時候我都在想，如果我沒有出生，家裡會不會變得不一樣點？這樣，爸爸媽媽在家中的負擔會輕一點。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用自己的命來換取他們的平安幸福。爸爸媽媽為這個家操勞了一輩子，為我們付出了那麼多，我真的好想和他們度過一輩子的時光，只可惜生命只有那麼點緣分。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無法原諒自己，我恨自己，甚至於我討厭自己，但就是改變不了結局。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憐憫我，我從小到大和爸爸媽媽在一起的時光，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可是，在未來的無數個歲月，我只能和這些回憶度過。
我好想有個肩膀可以依靠，可是我從來不敢說出，因為我害怕，害怕這份孤獨、無助會影響到家裡的其他人，姐姐對於我而言是不可割捨的血脈情深，剩下的奶奶是我這一輩子最後的親人，我想將這份愛及時送給奶奶，我不想再有任何遺憾。
以前，每一個夜晚都是我在開導姐姐，姐姐就像溫室里的花朵，從小被捧在手心中長大，有太多人給予她愛。姐姐在爸爸媽媽去世那天在外讀書，沒能及時趕回來見爸爸媽媽最後一面，她回到家時爸爸媽媽已經下葬。爺爺去世那天的下午四點，我請醫生給爺爺把脈，醫生說爺爺脈象很弱，恐怕不行了。我第一反應就是急急忙忙催姐姐趕快回來，電話里我不敢讓姐姐知道原因。爺爺走的時候是下午五點過八分，姐姐回來時是5點39分，就因為這21分鐘，姐姐還是沒能和爺爺見最後一面。
我眼睜睜地看著爺爺咽下最後一口氣，卻什麼都做不了。姐姐沒有見爸爸媽媽下葬，也沒能看爺爺最後一眼，這是她心裡一直不肯放下的心結。我自己放不下的，恐怕是眼睜睜的看著那令人害怕的面孔，和心中的不舍。
從此之後，把他們永埋心底。現在絕口不提這件事不是因為忘記，而是因為銘記。
下期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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