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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嵩山(七)「老太爺」的修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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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嵩山作

唐·王維

清川帶長薄,車馬去閑閑。

流水如有意,暮禽相與還。

荒城臨古渡,落日滿秋山。

迢遞嵩高下,歸來且閉關。

最後一篇。

造訪嵩山,我走了三天四夜,寫《印象嵩山》用了十個夜晚。這一路跑得辛苦,寫得也辛苦。儘管如此,對嵩山的了解,我也才剛剛站在一條歷史走廊的開端。這樣的一座大山,深藏不露的故事定然還有許多許多。

我把每一次行走都當作是一次修行,感念路上遇到的每一段故事、每一個人。我盡心儘力地從他們身上找到我所需要的給養。嵩山歸來,我帶回家的是一本厚厚的「書」,一本值得我用一生的熱忱與思考,沉下心去閱讀的書。

老太爺」的修行地

嵩山的最後一站,我為嵩陽書院而來。

這還得從「程門立雪」講起。小時讀書,老師常講起這個典故,說的是宋代思想家和教育學家楊時尊師的事。相傳楊時年輕時從師於著名的理學家程顥和程頤。一天,他與同學游酢去拜見老師,正趕上程頤坐在屋裡打盹兒。當時,天下大雪,寒風刺骨。兩人等了半天,老師仍沒睡醒之意。寒冷難耐之下,游酢提議進屋等候。楊時不同意,他說老師平時做學問,又教學生,實在太累了,難得休息一會,說什麼也不能驚醒老師,於是二人一同站在門口默默等候。程頤一覺醒來,門外的雪已下了一尺多厚。到嵩山後,我才知道留下「程門立雪」美談的地方是在嵩陽書院。

位於嵩山南麓太室山腳下的嵩陽書院,因坐落於嵩山之陽而得名。這裡山巒環拱、松柏參天,汲嵩山之毓秀,納峻極之靈氣。乾隆帝游嵩山時,曾留下「書院嵩陽景最清,石幢猶記故宮銘」的詩句。嵩陽書院與江西廬山的白鹿洞書院、湖南長沙的嶽麓書院、河南商丘的睢陽書院並稱中國古代「四大」書院,是我國創建最早、影響最大的書院之一,在歷史上以理學著稱於世。北宋名儒司馬光、范仲淹、韓維、李剛、朱熹、呂晦等都曾在此講學,司馬光《資治通鑒》第9卷至21卷就是在嵩陽書院和崇福宮完成的。之後,這裡又是重要的儒學傳播聖地。

史料上記載:嵩陽書院在北魏孝文帝太和八年(公元484年)創建之時叫嵩陽寺,歷代幾次更名為嵩陽觀、天封觀、奉天宮等,先後是佛教、道教的活動場所和李唐皇室的游嵩行宮。宋仁宗景祜二年(公元1035年),易名為嵩陽書院,變成歷代名人講授經典的教育場所。自此,這裡成為亦佛、亦道、亦儒的典型代表,也是文人相互影響、彼此融合的歷史見證。

「書院」是我國封建社會特有的一種教育組織,最早出現於唐代。五代時,由於戰爭影響,官學衰廢,士子們苦於無就學之所,擇地讀書就成為首選。一些學者在佛教禪林制度的影響下,利用時機,擇山林名勝作為「群居講學之所」,書院於是應運而生。走進嵩陽書院,會發現這裡吸收了道教對祖先的崇拜,大殿中供奉著的多是與書院有關的先賢聖師。

嵩陽書院有兩處值得人細看。一是大門外西南側的一座唐碑——《大唐嵩陽觀紀聖德感應之頌》碑,碑文主要記述了嵩陽觀道士孫太沖為唐玄宗練丹九轉的故事。此碑為唐玄宗天寶三年(公元744年)刻立,高9米,寬2.04米,厚1.05米,為嵩山地區碑制之冠。李林甫撰文,書法家徐浩書八分古隸楷書。這座大碑雕工精細,堪稱唐代石刻藝術的珍品,也是研究嵩陽書院歷史及宗教不可缺少的史料。

另一處可看和可講的,是書院西側兩株高大無比的古柏:「大將軍」和「二將軍」。「二位將軍的樹齡據林學專家考證都在4500年以上,大約新石器時期,是我國現存最古老的柏樹。我都叫它們『老太爺"了。」說這話的是將軍柏的「貼身保鏢」——嵩陽書院的古樹保護者靳紅軍。他一句一個「老太爺」地叫著,聽著特別親切。「我的主要任務,是讓這老哥倆吃好、喝好、活好,每天給它們量體溫、做記錄,風雨無阻不容易啊……」

靳紅軍拿出他的工作日誌給我看,果然天天都有詳細記錄。「這兩株將軍柏是原始柏,趙朴初老先生曾留有『嵩陽有周柏,閱世三千歲』的讚美詩句。你看這『大太爺"高12 米,胸圍5.4米,冠幅16米。樹身向南斜卧在『凸』字牆上,多像一柄大傘遮掩晴空。」靳紅軍用手一指距離「大將軍」北面約70米處的「二將軍」說:「那邊的『二太爺",樹高20米,胸圍13米多,冠幅19米。」一邊說著,他一邊把我領到「二將軍」面前:「這將軍柏的名號還有個『先入為主"的故事呢!」

當年,漢武帝劉徹遊歷嵩山路經此地,見一柏樹高大挺拔、枝葉茂密,很是驚訝:「朕游遍天下從未見過如此大的柏樹,封你為『大將軍"吧!」封罷後繼續向前走,沒走多遠又見一棵比『大將軍』更大的柏樹,漢武帝暗想:「這棵比前面那棵要大得多,這可怎麼封?我貴為天子,金口玉言,不能隨便改口啊。」他想了想,指著面前這棵柏樹說道:「朕封你為『二將軍"。」隨從官員中的一位斗膽進言:「這株柏樹比前一株大得多。」漢武帝明知錯了,但硬是不改,怒斥道:「什麼大呀小呀,先入者為主。」

據靳紅軍介紹,當時還有一株最大的「三將軍」也有封號,但皇帝封得不合理,後人於是留下了——「三將軍」惱怒自焚死,「二將軍」不服肚氣炸,「大將軍」羞愧低下頭,「金口玉言」誰評價的千古笑談。1985年10月25日,胡耀邦到登封視察工作,在嵩陽書院聽完導遊對「將軍柏」的講解後笑著說:「可以把『將軍柏"封為『元帥柏"嗎!」至此,一樁含冤受屈兩千多年的冤案才得以「平反昭雪」。

「都說樹活皮、人活臉,這『老太爺"也就三分之一的部分還有生命力,絕對是身殘志堅。我操心的事多,每年像季節更替、二十四節氣變化、柏樹掛果,我都得惦記。」看我有些不理解,靳紅軍補充道:「驚蟄了,蟲子出頭,我得請鳥除蟲;掛果了,我得給它摘了,保證主幹營養;馬蜂在樹上築窩了,我得盯著,看這些小傢伙干不幹好事;為了避雷,在旁邊栽棵長得快的柳樹;那邊種上臘梅,為的是讓『老太爺"賞心悅目;這地下的星星草,可是它們的營養庫。別小瞧這古樹保護,處處是大學問呢。」

「您這都是從哪兒學的?」靳紅軍笑笑說:「平時,我自己就喜歡觀察摸索,來了專家,再跟著現場學習學習。能把古樹名木的保護給宣傳出去,讓每個人都有這種意識,我也就心滿意足了。嵩陽書院,可是『老太爺"們的修行地啊!」

像靳紅軍這樣身體力行的古樹保護者,為他的「老太爺」們盡責守護了這麼好的一塊修行地。我能想得到,他的勞作和堅守需要多麼大的付出。我為嵩山有這樣一個,不,或許是一群知天高、愛地厚的人感到欣慰,進而肅然起敬……

神人暢

 古楚琴韻 三

李家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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