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是故鄉明，夢裡總是故人來

家裡淅淅瀝瀝下雨了，人出不去，狗也憋得發慌。北方的風和雨有時候交替起來也很讓人捉摸不透，南北通透的房子如果開了窗戶，三四月就有涼透了的風進來，尤其是在小雨天。多多跑到了東廂房裡半天沒出來，我找了半天居然發現它翻出了我小時候的好多照片，好在發現及時，沒有落在它的嘴裡。一張一張的翻起來，還連帶翻出了一本應該是在高中的時候買回來的《時間簡史》。

前一陣子，霍金先生去世，很多人都在各種渠道上面緬懷他。我對偉人總是存著敬仰之心，何況是一個對人類未知世界試著追求了很久的人。雖然因為信仰的緣故，覺得時間和宇宙起源的很多觀點也存在很多悖論的地方，可是這世界上勇於探索盡頭的人能有幾個。永恆是很長的時間，特別是對於盡頭而言。對人來說，何止時間是相對的，遇到的每個人、每件事，都是相對的，可也是不完全的。我倒是希望，一生傳奇不乏可愛的霍金，最後可以有機會見到上帝。起碼，因為時間的問題，和創造一切的上帝辯上一辯，如果可以，就像在《星際迷航》里和愛因斯坦、牛頓打橋牌一樣，也一起帶著他們。

有時候覺得覺得除了上帝，人的夢境也是盡頭吧。之所以這麼想是因為夢境里的東西，有時候也是未知的，沒有框架和原則可定。霍金先生說宇宙是混亂無序的，夢境也是混輪無序的。小時候大人都警告過，如果夢到了逝去的人，就不要在夢裡講話，可是如果現實裡面見不到的人，夢裡見到了也是一種安慰吧。以前我總夢爺爺，他總是默默地給我和奶奶做著飯。因為小時候太挑食了，為了能讓我吃上一點肉，爺爺會變著花樣和蔬菜搭配起來，一邊嘴裡碎碎念，抱怨我太難養了，一邊又心疼的講著會營養不良之類的。奶奶也總會給我各種零花錢，有時候一個月的零花錢比父母給的生活費都多，可是夢見的極少。對夢記憶清楚的時候只有她在旁邊給我收拾書包疊衣服，一句話都不說，叫也不應。奶奶去世是在中秋，那天補習完數學之後回宿舍拿東西等爸爸來接，學校停電了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清，點了一個蠟燭在門口等，一邊哭一邊等。

可是哭有什麼用，奶奶去世以後知道哭真的是一點用處都沒有。奶奶聽不見，也回不來，別的人聽見了可能招來的最多也是煩躁和不耐煩。我以為大人都不會在意自己父母去世的，因為他們都忙著招待人和各種禮節，臉上都堆著笑臉。只是後來發現，爸爸一個人背著我們在廂房裡呆了一下午，抽了一下午的煙，沒有說過一句話。媽媽在幫爺爺收拾屋子，收拾奶奶沒有帶走的東西，一家人超級安靜的一下午，沒有一個人願意多說一句話。

不過從來沒有夢到過姥爺，知道他喜歡男孩子，我這種不聽話的女孩他更不會多理會。印象里總是兇巴巴的，對兒女要求苛刻不說，還總是對姥姥大呼小叫的。唯一的就是只要我在，他每天的下酒菜就會留一半給我，也不對我吭氣，就是用筷子夾到我碗里就走開了。現在想一想我們的關係也真的是互不牽掛，連個夢都沒有。

夢可真奇怪，有時候我還會反覆地做同一個夢，夢見同一個事情。我不知道這種反覆意味著什麼，但起碼可能是人心裡最隱蔽最放不下的東西吧。有時候像放電影一樣，會從頭到尾過一遍，有時候只是那麼閃一下。印象里最難過的是和一群朋友出遊到了北海道，最高興的時候遇到了地震和龍捲風，眼看著一個個人都不見了蹤影。有一個因為太胖跑不動瞬間就被捲走了，等我轉回去拉他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然後就開始哭，一直從夢裡哭，哭到醒了繼續哭。人說遺忘靠的是時間，撫平傷痛靠的是愛。可是我連問題是什麼都不知道。總說要好好的呀，其實如果好好的幹嘛要這麼耿耿於懷。

人心和宇宙一樣，都是無序的，難以探測的，不過混沌的東西至少也是我們想了解的。我猜霍金先生知道的和不知道的，上帝都知道。所以那些裝出來的波瀾不驚和強制釋然，真的也都沒有了意義，起碼夢裡遇到的都是我想念和牽掛的。如果能見到這些人，無所謂永恆不永恆了。盡頭是哪裡，也都不太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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