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語開導療法

言語開導療法是針對患者的病情及其心理狀態、情感障礙等,採取語言交談方式進行說理疏導,以消除其致病心因、糾正其不良情緒和情感活動等的一種心理治療方法。《靈樞?師傳》篇指指出:「人之情,莫不惡死而樂生。告之以其敗,語之以其善,導之以其所便,開之以其所苦。雖無道之人,惡有不聽者乎?」對本療法的治療方法和機理作了原則性的闡述。

運用本療法治病病,可追溯至上古時代。《素問?移精變氣論》所稱「古之治病者,惟其移精變氣,可祝由而已」,就是指指以「祝說病由,不勞針石」(王冰注)的一種心理治療方法。所謂祝由,《靈樞?賊風》釋之為「因知百病之勝,先知其病之所從生者,可祝而已也」;明代醫家張景岳認為祝由治病是一種以語言交談方式治病的、有別於符咒迷信的特殊治療方法,主要通過醫生「言求其致病之由,而釋去心中之"鬼」"而獲效,通常可採取「開導勸戒、解疑辨正」等方法。自唐以來,歷代太醫院多設置「祝由」專科,並有醫官掌司其職。祝由中也寓有一些迷信成分和神秘色彩,如果將其剔除,則與現代的心理治療專科相仿,故言語開導療法有其重要的臨床價值。

基本內容

語言交談,不僅是溝通人與人之間情感的主要媒介,也是了解和掌握患者心理、情感活動及其病變情況的基本途徑,更是應用言語開導療法的基本前提。《靈樞·官能》指出:「捷疾辭語者,可使傳論語。」所謂「捷疾辭語」,是指口齒伶俐、思辮敏捷等語言表達能力。從事心理治療,尤其是運用本療法者,除了應具備這種能力之外,更為重要的是醫生必須嫻熟地掌握中醫學理論和心理、行為分析方法,以便根據病人的形神氣質類型和心理、情感障礙,採取相應的交談方式和技巧;通過病情分析,讓患者明了其致病原因、疾病發展的後果與危害性,勸說病人糾正不良生活習慣,消除其疑慮恐懼、悲觀憂悒等有礙康復的情緒,同時指導患者合理選擇有益於康復的心身調攝方法,使之心悅誠服,才有可能獲得較為滿意的心理治療效應。這就是《靈樞·師傳》篇所闡述的「告之」、「語之」、「開之」、「導之」的基本精神,也是言語開導療法在運用過程中所採用的主要原則和方法。

在臨床診療過程中,應首先觀察和分析病人的形神氣質類型情況。明代醫家綺石指出:「人之稟賦不同而發病亦異。」(《理虛元鑒》)他所說的稟賦,主要指病人的個體形神氣質特徵,強調形神氣質各異的人群,對疾病有不同的易感性。中醫學對不同類型的個性心理特徵(包括情感、性格、意志、能力等)及其與疾病的關係極為重視。自《內經》始,已有較為完整、系統的人群個體形神特徵分類的論述。如《靈樞-通天》據陰陽之氣的多少,將人群分為太陽、少陽、太陰、少陰、陰陽和平五大類形神特徵模式;《靈樞?陰陽二十五人》則從五行分類的角度,總述金、木、水、火、土五形之人的形神特徵,並在此基礎上據五行屬性正偏等情況再細分為二十五種亞形,對各種類型的人,分別從其情感、認知、意志、行為等心理特徵和頭面、四肢、軀幹、膚色、聲音等體貌特徵,乃至於其易感疾病、發病時令、病機和治則等臨床特點諸方面均有詳盡的描述。如太陽（火形）之人在形體外貌方面多具有頭形較小、臉頰瘦削、肩背豐滿、膚色紅赤等特徵;其行為方式常表現為剛愎自用,處事明快果斷,時或未經深思即付諸行動,經常流露出恰然自得或自大的神態,反映了太陽(火形)之人性情急躁、易於衝動、好勝自尊等外傾型心理特徵。太陰(水形)之人的體貌、神態和行為方式,一般多具有外貌謙恭,內心情感不輕易表露,處事多慮,往往謀定而後動,甚而有飾偽欺詐等內傾型心理特徵(詳見「《內經》個體形神特徵分類表」)。《內經》的這些論述成為後世醫家對病人進行心理、行為分析和指導臨床上因人制宜地運用言語開導療法的主要依據。

病人的情志偏極,也可由境遇等因素的惡性刺激而引起,並成為許多內傷性疾病的原始病因之一。因此,審察患者的情志變動,據其性情偏失而開導之,是運用本療法獲效的關鍵所在。歷代醫家反覆申明診治時必須仔細追詢病人的發病經過,全面了解其社會經歷、生活習慣、嗜欲愛好、人事變動等情況,把握其喜怒哀樂、離絕菀結等情感活動,就是為了「先知其病之所生」,以便針對致病心因、形神之得失進行有的放矢的疏導勸解,解脫其精神負擔。

《理虛元鑒》指出:對於諸多病人來說,「其性情多有偏重之處,每不能撙節其精神,故須就性情所失以為治:其在盪而不收者,宜節嗜欲以養精;在滯而不化者,宜節煩惱以養神;在激而不平者,宜節忿怒以養肝;在躁而不靜者,宜節辛勤以養力;在瑣屑而不坦夷者,宜節思以養心;在慈悲而不解脫者,宜節悲哀以養肺」等。因此,在治療時,醫生應充分施展其對病人的影響,盡量發揮言語開導的治療作用,或「惕之以生死」,或「正之以道義」,或「引之以酒脫」,或釋其疑慮,或消其妄念,或直言相告,或曲喻以理等等,無非竭盡「解縛開膠」之能,來解脫患者的心身疾苦。對醫生來說,運用這些方法還應注意只有「病與醫相得,則情能相浹,才能勝任,庶乎得濟而病無不愈」(《類經》)、如果醫患之情不相得,亦難以奏效。因此,張介實強調「戒不嚴,則無以禁其欲;言不切,則無以動其神」。後世醫家所述的這些原則和治法,對本療法的臨床應用具有普遍指導意義。

臨床應用

從廣義上說,在診治疾病的過程中,臨床醫師都自覺或不自覺地運用著言語開導療法,對病人的心理、情感障礙等進行開導疏通,以寬釋其疑念和擔憂,排遣致病的精神情感因素,同時幫助患者正確對待疾病,養成合理的生活習慣等等。因此,本療法是臨床應用最廣泛的心理治療方法,對各科疾病的治療均有相當重要的意義。就本法特點而言,它對心因性、境遇性疾病及其他疾病伴隨的心理、情感障礙等,具有藥物等療法所不可替代的治療作用。

對一些由疑慮優愁不解而致病或影響其疾病發展和治療的患者,應針對致病心因予以解疑辨正,才能收到不藥而癒的療效。如《晉書?樂廣傳》載述的「杯弓蛇影」案,就是古人運用此法治病的範例之一。書載陳留人何解應樂廣之邀共進酒食,酒至數杯,忽見杯底有似一小蛇,入咽則不覺有異物。然而由是產生疑慮,日久則覺心痛漸甚,自思小蛇食其五臟,經延醫進葯,終不見效。後樂廣問其故,遂告以致病經過。於是樂廣復加檢視,見壁上掛有一張漆畫似蛇的弓,意杯中之蛇即此弓之影。因再令將酒杯復置原處,問何解杯中見有蛇否?何答日:所見如初。樂廣「乃告其所以,遂豁然意解,沉痾頓愈」。此案之心痛,因疑飲酒杯中小蛇而起,醫藥迷進無效,最後以事實真相加以開導,釋去疑慮而霍然病癒,不僅闡述了致病心因與疾病及其發展的內在聯繫,而且也說明了「心病還須心藥醫」正是本療法臨床應用的主要方法之一。

對諸多綜合性因素導致形神俱病的疾患,言語開導療法在治療過程中具有重要意義。明代名醫繆仲淳曾治顧仲恭左足麻冷,發展至全身麻冷,不省人事的怪病,患者倍覺憂慮。繆氏在治療時,首先剖析其病由失志傷心、房勞損腎而致心腎不交,心血耗散；繼而語之其將敗,謂「心腎交病,則陰陽將離,離則大病必作」,以警惕而動其心神；再囑以務必「使心境清寧,情念不起」,並告諭患者要持之以恆,則「真精自固,陰陽互攝,而形神調適矣」;最後處以方葯,並指導其收心調攝之法。繆氏此案,以解說病由、勸誡引導等言語開導療法為主,配合以藥物治療及形神調攝等方法綜合治療而獲效,充分體現了治病必先治神的精神。

注意事項

1.本療法在診療過程中應該全面審察和分析病人的形神氣質類型、情感障礙及發病經過,並根據其致病原因和年齡、性別、文化素養、經濟狀況、生活環境、社會地位等情況,考慮和擬定相應的言語開導治療方案,這是臨床應用以獲取較好的心理治療效應的關鍵。

2.語言作為人際交流的主要媒介,必須認識到它既可以在臨床診療過程中起到緩解或寬釋患者對疾病的恐懼、緊張、憂愁、疑慮等不良情緒及情感障礙,堅定其戰勝疾病的信念等積極的治療作用,也有可能因為醫生的出言不慎而加重其精神負擔或促使病情惡化,從而起到相反的作用。因此,在運用本療法時,必須注意掌握言談技巧和方式,因人而異地進行開導。醫家運用本療法時應該竭盡所能,罕譬曲喻,以「解縛開膠」,諸如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或嚴誠其非,或舒展其志。對於「性好吉者危言見非,意多憂者慰安雲偽,未信者忠告難行,善疑者深言則忌」(《醫宗必讀》)等類似的經驗之談,臨床醫師必須多加註意。

3.對某些患者有隱情難以啟齒者,醫生在交談過程中應注意詢問的方式方法和周圍環境,做到「閉戶塞牖,系之病者,數問其情,以從其意」(《素問?移精變氣論》),同時也應向患者講清楚醫生對病人所述病情負有保密責任,以取得病人的信任和合作。

按語

中醫學應用用言語開導等療法進行心理治療的歷史十分悠久,早在秦漢時期已初步形成了較為系統的理論,並運用於臨床治療。不僅較諸同時代的、被稱為西方醫學之父的希波克拉底的氣質分類學說在觀察和分類等方面更為細緻、合理,更切合於臨床治療,有許多方法還開創了現代醫學心理學的先河。現代醫學只是在本世紀中期,尤其是70年代以後才注意到社會一心理因素對健康和疾病的影響,逐漸開展心理諮詢及心理治療。因此,對中醫心理學理論及其治療方法進行全面的整理和深入的發掘,不僅有助於中醫自身的發展和提高,也將對現代醫學的發展起到有益的促進作用。

版權聲明

本文摘自《中國中醫獨特療法大全》，文匯出版社出版。主編/裘沛然，作者/朱邦賢，編輯、校對/單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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