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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判的爆款文和被批判的爆款文,其實是一回事

音頻、文字 | 馬青

小長假,有兩個爆款微信公號文,一個是《摩拜創始人套現15億背後,你的同齡人,正在拋棄你》,另一個是《抖音,請放過孩子》。兩篇文章講的當然不是一個領域的事。

一個是從摩拜單車被收購一事說起,講了一個曾經的記者,八零後的同齡人胡瑋煒的「成功人生」。然後整篇文章都在以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警告你,平凡就是一種失敗,你的同齡人正在以他們的成功俯視你、拋棄你。

(摩拜創始人胡瑋煒)

這篇文章讓我想起12年前的一本暢銷書,紐約時報的著名專欄作家托馬斯·弗里德曼的《世界是平的》,書中有一個句子,我印象深刻,摘抄如下:「非洲,瞪羚每天早上醒來時,他知道自己必須跑的比最快的獅子還快,否則就會被吃掉.獅子每天早上醒來時,他知道自己必須追上跑得最慢的瞪羚,否則就會被餓死.不管你是獅子還是瞪羚,當太陽升起時,你最好開始奔跑。」

我對這句話印象深刻是有原因的。

當年在節目里介紹這本書的時候,本來想把這句話單拎出來做一個片花,因為這句話很刺激,有快感,但是,這個想法被我當時的領導否定了,他說,這句話單拎出來,是在宣揚「社會達爾文主義」,也會造成對書中內容的扭曲理解。

我承認,他說的對。而今天很多網路爆款文,不過是這種「獅子和瞪羚都要快跑,不跑就死」的一個又一個版本。

很快,韓寒發了一條微博抨擊這篇分分鐘十萬+的文章,直指它的命門:「它已經不光光是在販賣焦慮,而是在製造恐慌。」是的,很多爆款文、標題黨,都在販賣焦慮、製造恐慌。但是,為什麼他們是爆款,會讓人有點擊的慾望?不正因為它們迎合了當下人們的焦慮和恐慌嗎?而韓寒的微博,也很快點擊破二十萬,變成了新的爆款。

韓寒的文字並沒有什麼高妙之處,說的是大白話,最淺顯的道理,是任何邏輯正常的人,看了《同齡人拋棄你》之後都應該想到的。比如,「沒有賺到大錢就叫被同齡人拋棄了嗎?很多人也都在努力幹活認真生活,成功的定義絕不只是套現幾億十幾億。三四線城市一眼能看到未來的日子不好在哪?不喜歡飄搖動蕩怎麼了?」但這些大白話,迎合的是另一種焦慮,是一種看了《 同齡人拋棄你》之後產生的不安和憤怒。

韓寒大概也料到會落入這個陷阱,於是最後寫道:「多說一句,以上文字,看著可能舒服些安慰人一些,但也不是你好吃懶做不思進取的借口,千萬別從一碗雞湯里爬出來,又掉進了另一碗雞湯。」

更有趣的是,當其他微信公號編輯這個熱點話題的時候,不大可能把兩篇文章原文呈現,於是,都做了「金句提煉」,再加上一個精心炮製的標題,努力地製造另一個爆款文。

同樣的情景,發生在了抨擊抖音的爆款文和被抨擊的抖音上,《抖音,請放過孩子》總結抖音上各種坑娃的視頻,很快刷爆朋友圈。但有人指出,裡面有不少張冠李戴之處,把不是抖音的視頻也扣在了抖音的頭上,為了讓文章看上去更有力度,不惜造假。的確,裡面有些畫面分明打著其他視頻網站的水印,有秒拍,有騰訊視頻,還有的視頻兩分多鐘,而抖音的視頻只有15秒。這些顯而易見的錯誤信息,卻被很多人不假思索地全盤接收下來。

這種狀態其實在2010年的一本書中已經被描述過了——尼古拉斯·卡爾的《淺薄》,這本書的副標題叫:互聯網如何毒化了我們的大腦。這本書警告我們,人製造了工具,但工具也反過來影響和塑造著人,用進廢退,不僅是指肢體,也包括大腦。信息化時代,什麼是稀缺的?不是信息,而是注意力。我們每天需要花大量時間處理碎片化信息,長時以往,專註能力、沉思能力和反省能力就漸漸在弱化。因為碎片化、即時化的信息根本不用我們主動注意,眾多的信息包圍在我們身邊,而被我們注意到的則必須是最吸引視聽的方式。在《冬吳同學會》的近期節目中,再次講到這個議題時,梁冬說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話,他說,現在的網路爆款文把我們寵壞了。

的確如此。從A到B,一切都變得如此簡單,這中間的關聯呢?論證的邏輯呢?都變得不重要了。只要是輕鬆的,快速的,以最簡單粗暴的方式打動了人的,搏取了你的注意力的,就是「好」的。

過去批評標題黨,但偏偏批評標題黨的人,也不得不攪盡腦汁設計一個刺激的標題。如果說抖音讓人沉迷,那麼,批判抖音的文章又何嘗不是以同樣的方式「攝魂」?

波茲曼在《娛樂至死》這本書里表達了一個觀點,很多人都覺得喬治·奧威爾是預言家,但他認為,赫胥黎的《美麗新世界》,這個與奧威爾完全相反的預言才更有可能成真。比如,奧威爾擔心文化的禁錮和荒蕪,而赫胥黎則擔心文化因瑣碎而雜草叢生,大眾為微不足道的事沉迷,以及近乎無限的消遣娛樂慾望。如果說奧威爾擔心我們憎恨的東西會毀掉我們,波茲曼認為,赫胥黎的擔心更有必要警惕:我們將會毀於我們熱愛的東西。

書里有個故事很有諷刺意味。

1984年,康州一個圖書館倡導「關掉電視」的活動。這次活動的主題是讓人們在一個月內不看電視。然而,電視媒體對這個活動進行了廣泛的報道,波茲曼寫道:「有很多次,有人讓我到電視上去宣傳我寫的關於反對電視的書,這也是同樣的諷刺。這就是電視文化的矛盾。」

波茲曼寫這本書的時代是電視的時代,他批評的是,視頻節目讓人無法停下來做深度思考,他那會兒當然不會知道,網路時代遠比電視時代的碎片化更嚴重。所以,有人看了《淺薄》以後認為,這本書是更進一步的《娛樂至死》。

這就是充滿無奈又諷刺的現實:批判的爆款文和被批判的爆款文,批判抖音的爆款文和被批判的抖音,其實是一回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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