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紅顏多薄命 獨替雙卿抱不平

賀雙卿，一個清代真正的集美貌與才華於一身的女子。

自幼天資聰穎，但因家庭貧困，每天只能和姐姐一起放牛、放羊、割豬草，根本沒有機會讀書。

但是，賀父是個崇尚文化的人。所以，他娶了村裡唯一識字的女子為妻。賀母雖然識字，但也不是什麼大富之家的女兒，是因為賀雙卿的舅舅是為私塾老師。

這位舅舅對賀雙卿也是十分疼愛，有空的時候就教她認字讀書，並且還經常送給她一些書本。

所以，在她七歲的時候，就被允許在舅舅開的私塾旁聽。

就這樣，賀雙卿在私塾旁聽了三年，如同魚兒入海，她不但學會了讀書、寫字、吟詩填詞，還學會作畫。

每天沉浸在詩詞歌賦里，她讀過了人生過了最幸福的三年。

三年後，賀雙卿十歲了。父母認為姑娘長大了，不能再到處亂跑了，於是就不再讓她天天到私塾去聽課了，而是讓她留在家裡學針線女紅。

賀雙卿沒有放棄詩文筆墨。

心靈手巧的她，還把自己的精巧綉品跟商販們換取詩詞書籍，自己在家研習閱讀。

就這樣，左手女紅，右手詩文。

轉眼數年過去，在詩書的熏陶下，十八歲的賀雙卿成了成了秀外慧中亭亭玉立的的文藝女青年。

她的人生也迎來了重大拐點！只是當時，可憐的姑娘並不知道，不遠的將來等著自己的是暗無天日的婚後生活。

那一年，賀父重病不起，臨終臨終之際將雙卿母女託付給叔父照看。

只是賀父不知道，自己所託非人，這位叔父竟然昧著良心，以「三石穀子」的聘禮將賀雙卿嫁給了一戶姓周的貧窮樵民家中。

網上有個帖子說，「清道光年的《醴陵縣誌》記載：東門上一李姓女，嫁人，納銀25兩。25兩銀子有多少購買力？當時，一兩銀子，可以購買穀子2點85石（擔），一石是188斤，這就是說，一兩銀子可以購買穀子535斤，摺合人民幣是550元！那麼，25兩銀子的聘禮，摺合人民幣，就是13750元！」

你們算算，賀雙清的聘禮「三石穀子」是個什麼概念？也就一兩多一點銀子嗎！

要說聘禮低賤，丈夫人好也行，能過個夫妻和美過安穩日子，也是幸福人生。

可賀雙卿的丈夫叫周大旺，比賀雙卿大十幾歲，是個沒有一點文化的佃戶樵民，生性粗暴，還嗜賭成性。

婆婆楊氏更是刁潑蠻惡，不通情理。楊氏年輕守寡，一個人將獨生兒子周大旺苦撐著帶大，對這個兒媳婦是百般挑剔，萬分不滿，稍不順眼便對賀雙卿非打即罵。

真是一朵鮮花不但插在了牛糞上，還被牛踩踏啊。

從此，家中清掃、煮飯、餵雞、養豬、舂穀之類繁重的雜活都落到她的頭上……文藝女成了苦役犯。

在身體與精神的雙重摺磨下，賀雙卿嫁到周家後不久便患上了嚴重的瘧疾。

瘧疾這個病，主要表現為周期性規律發作，全身發冷、發熱、多汗，長期多次發作後，可引起貧血和脾腫大。

可想而知，婚後的賀雙卿過得有多苦。

在萬惡的封建社會啊，嫁出去的閨女就是潑出去的水。

一肚子苦水無處傾倒的賀雙清，把滿腔的憂怨傾訴在紙上，形成一首首滴血含淚的詩篇。

一

未許焚修閉小庵，冰心無皺似澄潭。

泥遲枉怪飢時燕，繭薄誰憐病後蠶。

二

浸透春酸一點心，病中疏夢意銷沉。

鏡釵己賣酬方葯，自削楊柳照水簪。

三

四屏山影遠如台，郎負寒薪下幾回？

歸後勸郎晨晏起，日高私禁外人催。

四

家雞雙宿笑棲鸞，比翼齊肩並紫冠。

燈暗結花光變綠，灶稜堪倚勝闌干。

五

妾住衡門傍彩樓，夜香吹下隔簾愁。

袖開落盡秋紅句，衰草殘陽夢遠遊。

就算飽受惡婆悍夫的折磨，但深受封建禮教影響的她，大都是逆來順受，還努力做一個恪守婦道的好妻子，向粗俗的丈夫暗付一片柔情。丈夫外出打柴，她在家中牽掛擔憂；家中無錢交租，她典盡自己的衣裙，盡量為丈夫留下敝體的棉衣，這點點滴滴的柔情都記在了她的詩中。

一

編紉麻鞋線幾重，采樵明日上西峰；

乍寒一夜風偏急，莫向郎吹盡向儂。

二

今年膏雨斷秋雲，為補新租又典裙；

留得護郎軟絮暖，妾心如蜜敢嫌君。

——《病後（兩首）》

「莫向郎吹盡向儂。」這樣無怨無悔的柔情，她那粗陋庸俗的丈夫真不配啊。

生活的苦難折損了她如花的容顏，卻磨不盡她的才情。

從娘家帶來的紙用盡了，賀雙卿便在蘆葉、竹葉、桂葉和破布殘片上寫；筆磨禿了，她就用炭棒和白灰代替。

婆母多次大發脾氣，將賀雙卿的筆折斷，詩稿燒毀，可無論如何也阻擋不了賀雙卿寫作的激情。

賀雙卿的瘧疾至死也未曾痊癒。

在病中，婆母不好好做飯，令她忍飢挨餓是常事。

不但忍飢挨餓，一言不合被關禁閉的事兒也是有的。

有一次，賀雙卿因勸諫丈夫不被採納，反被丈夫禁閉在廚房裡，只有一盞半明不滅的殘燈伴著她，她寫下了這首《鳳凰台上憶吹簫（殘燈）》，記錄心弦的哀音。

已暗忘吹，欲明誰剔？向儂無焰如螢。

聽土階寒雨，滴破殘更。

獨自懨懨耿耿，難斷處、也忒多情。

香膏盡，芳心未冷，且伴雙卿。

星星。

漸微不動，還望你淹煎，有個花生！

勝野塘風亂，搖曳漁燈。

辛苦秋蛾散後，人已病、病減何曾？

相看久（人），朦朧成睡，

睡去還（空）驚。

在賀雙卿悲苦生活中，有兩個人曾像烏雲中透下的陽光那樣存在過。

一個是鄰女韓西，一個是才子史震林。

鄰女韓西是她唯一能說幾句體己話的人。

據《西青散記》記載，「鄰女韓西，新嫁而歸，性頗慧，見雙卿獨舂汲，恆助之。瘧時，坐於床為雙卿泣。不識字，然愛雙卿書。乞雙卿寫心經，且教之誦。是時將返其夫家，父母得餞之。召雙卿，瘧弗能往，韓西亦諸食。乃分其所食自裹之遺雙卿。雙卿泣為此詞，以淡墨細書蘆葉。」

韓西自從賀雙卿嫁過來就與之交善，成了賀雙卿的女伴。

她雖然不識字，卻愛賀雙卿的作品。她們之間關於文字的交流幾乎已是賀雙卿婚後生活的唯一精神寄託。

在出嫁以前，韓西看不慣周家欺負賀雙卿，常常打抱不平，但賀雙卿的惡婆母不但不聽，反而更加虐待她。

不久，韓西遠嫁，連為賀雙卿打抱不平的聲音都沒有了。

這次，韓西歸家省親，特意探望賀雙卿，在即將返回婆家那天，父母為之餞行。韓西特邀請賀雙卿參加，怎奈賀雙卿的瘧疾犯了，正在病中，無力前往，當然也是受制於惡婆，不敢前往。

韓西就前去探望，並親自把飯食送到的賀雙卿床邊，饑寒交加的賀雙卿大為感動，於是和淚寫下了這首《摸魚兒（謝鄰女韓西饋食）》，留作念想：

喜初晴，晚霞西現，寒山煙外青淺。

苔紋干處容香履，尖印紫泥猶軟。

人語亂，忙去倚柴扉，空負深深願。

相思一線，向新月搓圓；

穿愁貫恨，珠淚總成串。

黃昏後，殘熱誰憐細喘。

小窗風射如箭。

春白秋紅無情艷，一朵似儂難選。

重見遠，聽說道，傷心已受殷勤餞。

斜陽刺眼，休更望天涯，

天涯只是幾片冷雲展。

這首詞不是寫在紙上的，因為賀雙卿家中的紙已被婆母焚燒殆盡，只好以淡墨書在蘆葦葉上相贈。

才子史震林則是她一生唯一的知音。

我們今天能知道賀雙卿的故事，可以讀到她那些才華橫溢的詩詞，那是因為史震林寫了一本《西青散記》，記載了這些。

史震林自幼聰慧，學習刻苦，青年時代已是當地頗有名氣的才子。

《西青散記》記載，1733年四月的一天，在綃山耦耕書院讀書的史震林和段玉函等幾個才子，偶見一婀娜女子手執畚箕出外倒臟物，便非常驚奇：窮鄉僻壤，何來如此美貌女子?

經打聽，方知雙卿身世，不由十分同情。

後又讀到雙卿的詩詞，更是敬佩至極，於是寫詩作詞以示問候。

雙卿欽慕才子，不由也詩詞唱和，但她「發乎情而止乎禮義」，始終不越雷池一步。

史震林等才子也曾想幫助雙卿擺脫困境，但雙卿深受封建禮教束縛，說「田舍郎雖俗，乃能宛轉相憐，何忍厭之，此生不願識書生面矣!」

雖然，壓抑了自己，但賀雙卿是個詩人，她擁有豐富深沉的情感世界，她雖然認定自己跟史震林結合是不可能的，可還是抑制不住心裡那種異樣的感覺。

在史震林遠赴京師參加科考以後，她過一首《贈史震林》的詞，她的思念、祝福，其凄婉悲切的真實感情全部融入其中。

終日思君淚空流，長安日遠，

一夜夢魂幾度游。

堪笑辛苦詞客，也學村男村女，

晨昏焚香三叩首。

求上蒼保佑，天邊人功名就，

早偕鸞儔。

應忘卻天涯憔悴，他生未卜，

此生已休！

就這樣，帶著對知己的思念，大約於雍正末年或乾隆初年，年僅二十餘歲的賀雙卿香消玉殞，含恨離世。

史震林也是個有情義的，在他中了舉人之後，還專門回來探望賀雙卿。不料賀雙卿已逝。

當賀雙卿的鄰婦交給史震林這首賀雙卿生前寫給他的詞時，史震林悲痛不已。

史震林作為賀雙卿的知音，曾說過：「才與貌至雙卿而絕，貧與病至雙卿而絕。」

賀雙卿還寫過《七律》九首慰史震林，《秋苻》《太常引》 《一剪梅》各一首答段玉函，《秋吟》九律、《玉京秋》等作品。

史震林把這個苦命才女的遭遇，寫進了他的《西青散記》。

《西青散記》以雙卿所吟詩詞為主線，串連了一個精彩動人的故事，真實記錄了賀雙卿這位絕代佳人的才高、色美、情幽、境苦、德貞以及她凄慘悲涼的命運，從而使這位清代傑出女詞人的生平事迹和詩詞佳作長留人間。

現代文學家郁達夫在其長兄郁曼陀的推薦下，讀了《西青散記》，曾寫下詩作：「逸老梧岡大有情，一枝斑管淚縱橫，西青散記閑來讀，獨替雙卿抱不平。」

部分文字來源於《詞那麼美 情那麼深》》，更多清代才女故事，詳見此書。

《詞那麼美 情那麼深》

即將上市，敬請期待

編輯：閆書英

圖片來源於網路

北京日報出版社公眾號

長按二維碼，選擇「識別圖中二維碼」即可關注

所有內容全部由北京日報出版社整理製作

如轉載、投稿、合作請關注我號後留言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