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夜話之·望月鱔

鱔魚，有的地方叫黃鱔，有的地方叫長魚。是一種又像蛇又像泥鰍的動物。喜歡棲息在田間地頭的淤泥里。每到夏季夜晚，南方的農村裡，捕捉黃鱔的人便成群結隊的出現在田間地頭，用一盞松明小燈，引誘黃鱔出洞，在用一把長長的竹夾子夾住它放在魚簍里。這是早年間生活水平低下的時候，農村最常見的情形之一。而黃鱔的口感，據說也是非常美妙的。之所以用了「據說」這個詞，是因為礙於宗教信仰，黃鱔，我們這種人，是不能吃的。

道士不吃黃鱔，有兩個原因，一是因為此魚有「善」名，聞善不忍傷也。而是因為鱔魚血有毒，食之亂氣。而鱔魚因為生長時間的變化，自身會出現一些非常奇妙的改變，你甚至能清楚的看出，某條鱔魚是老鱔魚，某條鱔魚時間不長，這在魚類中，是個非常奇特的現象。

鱔魚究竟有多久的壽命，生物學家自有一套科學的理論在案，不必多提。而在道教的指引中，鱔魚的年歲，似乎是可以到百年之久。百歲的鱔魚，便有了一種奇特的習性，就是會在滿月之夜，抬頭張嘴望著月亮，道士們管這種習性稱之為「攝月華」。而到了可以「攝月華」時，這種鱔魚就被稱之為「望月鱔」。

這個說法，我很小時就已經熟知，但是從未真正見過這種鱔魚，也不知道這種鱔魚有什麼特別。可在我剛讀大學的時候，卻親身體驗了一把望月鱔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暑假，我在老家，雖然我們不能捕殺野生動物，但是發小們都愛幹這種事，我一個人如果不參與，也就會被他們疏遠，所以這種時候，我往往也就只能跟著他們在後面看著。

回家的路上，我在很認真的思考著這個問題，於是一邊想一邊腳步漸漸慢了下來，這天正好是滿月夜，落到隊伍後面的我，一抬頭，竟看到了一個小夥伴的魚簍里，有一隻鱔魚慢慢探出了腦袋，不一會兒，又朝著月亮的方向，張開了嘴巴，當時我還沒往望月鱔魚這個方向想，以為是鱔魚要咬我的發小，於是大呼一聲：「老鋒，鱔魚咬你了！」，發小們都嚇了一跳，這位叫老鋒的，更是反應奇快的扭過身來，看著魚簍，沒想到，這一扭身，魚簍傾斜，那條鱔魚順勢彈出了魚簍，說是「彈」，是因為很明顯的可以看見那條鱔魚像蛇攻擊人時那樣，有一個彈跳的動作。

老鋒見鱔魚逃跑，不慌不忙，從腰間拿出他的竹夾，動作很快的夾住了逃跑的鱔魚。一副淡定從容的放進了魚簍，轉身繼續往前走。

第二天一早，我便去了老鋒家，想看看那條鱔魚到底是什麼樣子。果然，黃鱔黃鱔，這天鱔魚，真是不一般的黃。其實黃鱔本來應該是黑灰色，在腰腹部略帶一點黃色的樣子，只是這條黃鱔，通體暗黃色，只有斑斑駁駁的有一些黑斑。

裝魚的水缸里，它穩穩的盤在中間，周邊的其他鱔魚像是刻意的與它保持著距離，在水缸周邊遊盪。我從未見過這場面，因為鱔魚似乎是從來不會像蛇那樣盤成一個盤的。

其他的，就再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了。我提醒了老鋒，最好把這條鱔魚放了。老鋒沒搭理我。我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得悻悻而去。晚上，老鋒家那邊傳來了一陣120急救車的聲音。我趕過去看了看。一家三口全部口吐黑水，被抬上了救護車。但是第二天，他們就自己回來了。似乎並無大礙，我詢問，他們說醫院診斷是食用黃鱔導致的急性事物中毒，洗胃之後就沒什麼事兒了。

我也暫時的吃了一顆定心丸。時間飛逝，又到了寒假，我回家過寒假，再見老鋒，卻像是變了一個人，頭髮稀疏乾枯，形容憔悴，身形乾癟，眼睛裡滿布血絲，張口一笑，只剩下兩顆大門還在上班，其餘牙齒全部下崗，這根本不像是一個20出頭的人的樣子。在看到他爸爸，也是一般模樣。當我問起他媽媽的情況的時候，老鋒說，剛剛火化不到一個月。我大為訝異，問是什麼情況，他說：急性黑色素瘤。

我們這個地方，患癌症的不多，這種不多見的癌症就更少了。我也不明就裡，但是始終隱隱感覺，和那條鱔魚有關。但是卻已經無從查證。現在老鋒已經娶妻生子，並無大礙，可是他和他父親的模樣，卻至今未再恢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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