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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斯卡榮譽獎阿涅斯·瓦爾達,記憶本身就是一位電影大師

今年的奧斯卡榮譽獎,頒給了阿涅斯·瓦爾達一個90歲的、矮墩墩的大寶貝。她是新浪潮之母,法國的靈魂與國寶,被目之所及的人們所寵愛。這把年紀的老人已經成了「易碎品」,她的腿里裝了金屬片,要經常接受注射治療。「我遇到的每一個人都像是最後一個。」她說。

當你走近瓦爾達,她卻在"後退"。「現在的世界很舒適,舒適卻無趣。」相比於未來,她更關注那些已經過去的事情,作為一個老人,這很好理解。

何況她正在失憶,她的包里裝滿小紙片,要做的事情都寫在這些紙上,否則會忘記。

「往事像蒼蠅一樣繞著我亂飛。」她記不住前一天見過的人的臉,卻會忽然想起四十年前一件很傻的事情;找出老照片時,她有時會想不起自己在哪兒拍了這些東西,不記得照片里的人是誰。

「你不知道自己會記住些什麼。記憶是很任性的。雖然我很討厭失落,但我接受了,不能抱怨,它們回來就回來了。」

瓦爾達無時無刻不在遭受著失去,失去心愛的人,失去一塊小骨頭,失去視力,失去記憶……作為攝影師出身的電影導演,她很了解,攝影是一門「失去」的藝術。也正因為有了攝影,失去可以成為一門藝術,就像她所說:「記憶本身就是一位電影大師。」

今年的奧斯卡,除了榮譽獎,阿涅斯·瓦爾達的紀錄片《臉龐,村莊》還入圍了最佳紀錄片,她因此成為史上年齡最大的提名者。

關於這一點,她回應說:「我只想說,我還沒死呢。」

最讓她感慨的,是看著老朋友們一個一個逝去。夏布羅爾和侯麥八年前去世,克里斯·馬克六年前去世,雅克·里維特是兩年前……戈達爾則在瑞士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埋頭於電影研究。

瓦爾達回憶起一次個人作品展覽,她看著自己拍過的這這些面孔感嘆:「牆上的這些人,多美啊,都死了。我發現這不是假的,我也不是演員,我就開始哭。」她活得太久了,只能站在照片前面,把玫瑰和海棠撒向他們,「在這些人中,我最喜愛的,是雅克·德米。」

跟瓦爾達談起雅克·德米,你最好非常非常小心,因為她的反應要麼是悲傷,要麼是生氣——如果你太過隨意的話。「雅克,雅克,雅克……談論他,多少時間也不夠。」她喃喃道。這位著名導演、瓦爾達的靈魂伴侶,在1990年死於艾滋病。

《雅克·德米的世界》中,瓦爾達拍過一對結婚四十多年的夫婦,她在旁白中說:「這麼多年,他們生活在愛與和睦中,我有點刺痛,是嫉妒……一起變老的感覺更好。」

雅克·德米去世後,阿涅斯·瓦爾達保留了關於他的一切。她依然住在巴黎達蓋爾街上的那個小院子里。1951年,她剛搬進去時,她父親問:「你想住在馬廄里嗎?」女兒回答:「等著瞧吧,過些日子,它會變得很美。」如今,這裡開滿了深紅和紫色的花朵,一樓有迷宮般的房間,二樓是她電影公司的辦公室。為了方便照顧母親,她的女兒羅莎莉一直住在隔壁。

遺落在記憶里的東西太多了,阿涅斯·瓦爾達決定停下腳步,把它們撿回來。她這輩子都在撿東西,一個女人中的女人,像原始部落里負責採集野果的女人,就像米勒的名畫《拾穗者》,收集遺落在田地里的麥穗。

她在街邊看到一個不被注意的流浪漢,把他撿起來;1957年在中國時,她看到一片被埋頭工作的人忽略的風景,便把它撿起來——用相機;在漁村裡看到孤獨出海的漁民,她也把他們撿起來——用攝影機。

2000年的紀錄片《拾穗者》中,她將鏡頭瞄準了法國的拾荒者們,在廢銅爛鐵中尋找食物和日常用品,這些人中有的是流浪漢,有的是藝術家。「對別人的拋棄說不,有這樣一些人。」瓦爾達解釋說,「他們足夠聰明,他們完全意識到既然整個社會都在丟棄,他們就能利用剩餘東西生存,前提是這些人對社會的思考。」

八年後的《阿涅斯的海灘》,瓦爾達回憶了自己的一生,從布魯塞爾、塞特,到南特、洛杉磯……

「翻開一個人,你能看到一片風景。翻開我自己,我看到的是海灘。我的一生都在海邊度過,我喜歡看海,沙子、海洋和天空,不同的時節有不同的光線和天氣,有時是白的,有時是平的,我喜歡海面平坦的時候,很純粹,好像回到了世界原初。」

恆久不變的海灘模糊了時間,她得以保持童年時的無憂無慮。她經歷著、感受著,做出美麗的東西,就像曾經在沙灘上撿拾貝殼,把紙花插在沙里。

近幾年,阿涅斯·瓦爾達興緻勃勃地投身於裝置藝術,表現形式對她來說不是問題,重要的是情感和想像力。她在89歲高齡拍攝的新作《臉龐,村莊》,混合了裝置藝術、攝影和紀錄片等多種媒介,鏡頭對準的是法國的靈魂。

她和年輕的藝術家JR一起,帶著一個麵包車改裝的移動攝影棚環遊法國,途經一個個村莊、小鎮、工廠,拍攝超大尺寸的黑白照片,然後貼在建築外牆上。公共場所疊加影像,創作者們以這樣的方式不斷詢問著:你是誰?你的一生如何度過?其他人會如何懷念你,想起你,又將如何遺忘你?

凋敝的採礦小鎮,瓦爾達把死去已久的礦工的照片貼在荒廢的房屋上,歷史以這種方式還魂。一個倔強、驕傲的老婦人,是某條街道上唯一的住戶:「我在這裡有太多回憶,沒有人理解我們在這裡經歷過的事情。」瓦爾達在她的屋子上貼上她的巨幅照片後,她哭了:「我想向你致敬。」

一個農夫用電子智能機器耕種2000畝土地,最終坐在自己的拖拉機上承認自己「只是一個乘客」;一對夫婦放棄擠奶機,親手擠出60隻山羊的奶水,為了「那平靜的時刻」;年輕的敲鐘人讓鐘聲回蕩在鎮子上,他從父親那裡學到這門藝術,而父親則是從他的父親那裡習得……

人們在那裡生活,留下印記。瓦爾達紀念這些臉龐和村莊,這樣「它們不會陷入回憶的黑洞」。同時,她也在以這樣的方式向影像的力量致敬。

《臉龐,村莊》讓我們看到過去的人。

一個古怪的流浪漢,他的生活已經被摧毀,牙齒快要掉光了,於是他在森林裡給自己造了一間小房子。「我出生在光芒中。」他說,「我母親是月亮,給了我她的冷靜,我的父親是太陽,給了我溫暖和整個宇宙。想想看,我擁有如此之多。」

在帶著點幽默的浪漫氛圍中,過去不斷侵入現實,時間亂作一團。

瓦爾達把自己年輕時為攝影師居伊·伯丁拍攝的照片做成了巨幅畫像。她和JR好不容易把畫像貼在了地堡上,但這件裝置藝術品隨即卻被上漲的潮水沖刷得無影無蹤。她名噪一時的朋友羅伯特·布列松,墓碑已經荒涼,長滿鼠尾草。「圖像會消逝,我們也會。」瓦爾達嘆息道。

她意識到一生將盡,決心從今後的每一件事中榨取每一分喜悅和發現。 「你怕死嗎?」年輕的助手問她。「不怕。」她回答,「我對它思考良多。」

結尾,瓦爾達去找戈達爾。新浪潮的主將中,他們是僅存的兩位。但要找的人不在,留下了只有他們才懂的隻言片語,就寫在窗戶玻璃上。她認真回復過,流下眼淚,然後默默坐在日內瓦湖邊,面前是一片空蕩蕩。

「生活是一個拼圖遊戲,我們都是一片一片的,人們被生活毀壞,因為意外或是什麼別的。我們必須把它們合成一整塊,讓它產生意義。生活是一次意外,破碎的板塊並不意味著災難,它意味著我們要把它們合攏。」 她說。

瓦爾達的客廳里放著一隻沒有指針的座鐘,是從街頭撿到的。它不指示過去、也沒有將來,她說:「這正適合我。」

來源:環球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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