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最新 > 養育我的這片土地/賈善耕

養育我的這片土地/賈善耕

養育我的這片土地

——系列紀實文學連載(之五)

賈善耕

故鄉這片神奇的土地以它寬闊的胸襟奉獻著五穀雜糧,養育著這個村莊一代代的人們。

按農作物的種植面積來講,首推小麥和玉米。先說小麥:

我出生在七十年代初,從我記事起,我不知道田野里為什麼長滿了高粱地瓜,而很少種出九十年代能見到的大片大片的小麥,現在回想起來,也許那時候實行人民公社化,大片大片的土地因為出工不出力和水肥不足而荒蕪,只有地瓜、高粱、玉米這些作物能頑強的生長。而小麥也種過,我去過小麥田裡,麥苗直到夏天還長得像野草一樣那麼高,由於缺水,更由於缺肥,大片大片的麥田裡出現荒地,就像斑禿頭上的頭髮一樣。偶爾有小片麥苗還生長著,則每個麥穗上有的兩三個粒、有的四五個粒、有的沒長粒就乾枯死了,這就是那個時代給我的印象。

而九十年代的麥田則不是這樣,農民們在收割完玉米的地里先用钁頭把玉米的根部(俗稱棒子渣)刨出來,拉回家當柴燒,然後再重複耕地、耙地、耮地那一道程序之後,就開始用耬播種小麥了,大概在秋分左右。所謂的耬專門是用於施肥或播種的一種農具,主要用於播種,它的樣子是前邊有個木輪(有的是橡膠輪),後邊是三個與土地接觸的尖的圓筒,上部是一個類似漏斗形的東西,種子放到漏斗里,隨著輪子的轉動就會撥動裡頭的機關,籽粒就會緩緩且均勻的從三個圓筒里直接撒進犁成溝的田地里,再經後邊的人用腳踩平,小麥的耕種就完成了。播種的主要勞力還是黃牛和兩位農民,前面的人牽著牛的鼻子盡量徑直地向前走,而後邊扶耬的農民則兩手抓住耬的木把,一邊不時抽出右手來抽打牛的後背,一邊牢牢地把握住方向,牽牛的人與牛並行,手持打牛的枝條,扶耬的人只是嘴裡呵斥牛,還有兩個或三個喂肥的人,用一種叫糞斗的,斜挎肩上,挖滿肥,然後用手拿的半邊碗碴,一下一下的喂到耩耬中,合著麥種下到地里,喂肥的人講究配合,你來我往,喂肥還要均勻。因為耬是有三尺,只有牛走得直,播種的苗長出來才好看,這需要雙方的默契和配合。直到現在我們看到的麥田裡還延續了過去的那種方式,一行一行的,三行為一個席,三四席為一個壟,特別漂亮,特別是在冬天裡,萬木凋零,而黃褐色的土地上被一行一行的麥苗所覆蓋,特別給有些荒蕪的農村增添了一些力量和希望,他們是農民的十四行詩,他們把希望和對豐收的夢想用這種方式寫進了大地。

一年的麥收過去,廣袤的田野又需要重新打理了,農民們用帶把的鐵鋤(也就是前邊有一個彎下的刀刃,有一個一米多長的木把)彎著腰把鋤的前頭放在前邊的土層里向後拉,這樣割過麥子後剩餘的麥根就會被除下來,這時候用木耙(一種帶彎的鐵耙或者用竹子做的木耙)把它們收攏起來堆成堆拿回家做柴火,之後再經過犁地、耙地、耮地,又一次的播種開始了。割過麥子的土地首先要看濕不濕,如果有足夠的濕潤,那就可以直接進入耙地、犁地、耮地的程序進行播種,如果土地有些干,缺少水分,那就先澆一遍地,等到地表乾爽了,土壤不粘接了再進行那一套程序,總之收穫過後都要用那一套程序把土地整理一遍的,整理得又平又細又疏鬆,然後再播種下希望的種子。

玉米的播種是在收穫小麥前後的。如果是套種,就是在小麥未收割之前就用播種的播種機(一種木質的農具)把玉米種埋在麥田裡的空白行距里,這樣等到麥子收割之後,玉米苗就能長出兩三寸的綠芽,像竹筍一樣,一個個翠綠且挺立,煞是好看;如果不是套種,則需要把土地平整好之後用播種的農具一行一行的把玉米播種到田地里,玉米生長的時候天還十分炎熱,土地很乾的時候就要澆水、施肥,漸漸地玉米長得速度越來越快,很快幾個月的工夫就會長成綠綠的青紗帳,一人多高,人在裡頭施肥或捉蟲的時候就像鑽進綠色的海洋里,景色雖然優美,但是無論是施肥還是捉蟲都需要鑽到田地里去,寬大的玉米葉邊緣上有鋸齒,胳膊會拉得一道一道得紅腫起來,再加上田野里密密的玉米葉子,使裡面更加悶熱不堪。

此情此景使我進一步體會了唐詩中「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的真正含義。

再就是棉花。當時的棉花種植已經採取了一種培養基式的育苗方式,就是先用類似打煤球的那種農具把調拌好的土雜肥經鐵篩篩細後,打成一個一個圓柱形的培養基,在培養基的中間用手按上兩三粒棉花種子再澆上水,這樣小苗生出來後再移栽到棉田裡,隔開適當的行距和株距,這樣小苗就會健康得慢慢長大。按說棉花這種作物其實很好看的,是一年生木質類農作物,先是長出一片片類似三角形或五角形的葉子,慢慢到夏天來臨的時候會開出很多花,有白色的、有粉紅色的、有大紅色的,花朵中間有黃色的帶雄蕊的花芯,整個花朵有四五厘米長,一株正常年景的棉花大概能長几十株花,這些花慢慢地生長,花凋謝後會形成一個類似桃子的四瓣形的果實,這個果實再慢慢地生長,到炎夏的時候,他們就會裂開,裡頭流出白花花的棉花,一般有四瓣,到了秋天的時候,摘完棉花的枝幹已經乾枯,農民們先是用鐮刀把地上部分割去,拉回家作柴燒,這種柴由於是木質的,火頭好,燒起來提溫快;而留在地里的地下所剩的根部則需要用一種老虎鉗(也叫夾板子)的工具把它鉗出來。所謂老虎鉗的結構是這樣的,它首先是一個帶木把的鐵器,有一米左右的長度,前部是有兩個可以轉動的鐵鉤似的東西,按下的時候底下的張口是張開的,像鉗子一樣,當人們把它的交叉的鐵鉤夾住棉花露在地面的部分之後再抬起木柄,則利用槓桿原理,地下的棉花根被連根拔起,先不用管它,等到都拔完的時候再利用鐵耙或木耙一個一個的把它們攏起來,攏成一堆拉回家繼續作柴燒。而剪下的棉花柴中還有一些沒來得及張開的棉花桃,這樣曬一曬用手扒開,把裡面殘剩的棉花瓣摳出來再曬一曬,把好的棉花賣給附近的棉花加工廠換些銀兩,而沒有完全長好的棉花瓣則用手撕一下,把裡頭的棉籽弄出來,然後給大人孩子做棉衣用。可別小看那剝出來的棉籽,那可是上等的好東西,可以把它用鐵鍋或者鐵勺在火上煎熟,剝開以后里面的籽粒兒非常濃香,有點像松子的味道。還可以把這些棉籽送給棉油加工廠讓他們壓成棉油,現在棉油已經很少見了,它與豆油、花生油不同,它的顏色是黑褐色的,有一種特殊的香味,大概在沒有用花生、黃豆等其它作物榨油的時候,魯西北的農村往往都只吃棉籽油。這種油放到菜里是色香味俱佳,特別是做老豆腐的,用鐵勺舀上半勺或滴上幾滴老棉油,那種味道至今令人回味無窮,那才是真正的家鄉的味道。

正是這些棉花,第一年就讓父老鄉親收穫了豐收的喜悅、賺到了大量的票子,他們便開始用一些錢修繕房屋、購買自行車以及給小孩添一些新衣服,我的手裡,也開始有了二三十元的零花錢,鄉親們各個笑逐顏開,感覺好日子就要來到了,苦日子終於熬到頭了。第二年、第三年、第五年還是生產棉花,但漸漸的,越來越明顯的一個問題擺在了大家的面前,棉花開始生長時有一種蟲子叫棉鈴蟲,小的時候像小青蟲一樣,它會鑽到棉花叢里,從裡面想辦法直接破壞棉芯,還有的直接鑽到花芯,因此從外面噴葯,也不容易將其殺死,只能在太陽最熱的夏天,蟲子才會出來乘涼,這個時候噴上農藥,蟲子被殺死的概率就大了;如果殺不死,蟲子就會生長成蛾子,蛾子就會在棉株上產下成百上千粒幼蟲的蟲卵,他們會破壞更多的棉花。當時大家嘗試了很多農藥,像劇毒的1059、666等各種農藥,效果都越來越差,最後從別的村子裡傳來有一種叫做溴氰菊酯的農藥特別管用,大家便到處打聽、購買這種新型農藥,可惜當時是供銷社獨家管理農藥和農資化肥,而這些東西都是有配額的,要想多買還真不容易,我父親就千方百計的找關係,最後打聽到他的一位老朋友在附近的鎮上當鎮長,他便寫好條子,打發我去找這位鎮長,這位鎮長很給情面,見了我的條子,二話不說,就在上面批示「請賣給某某某溴氰菊酯兩瓶」,我大概花了20元錢買了兩瓶溴氰菊酯。瓶子的大小,像喝的糖漿瓶,回去的路上,我的心中充滿了自豪感,感覺像打了勝仗一樣,家裡人看到我帶回來了溴氰菊酯也有些喜出望外,一家人笑得合不攏嘴,他們今年的棉花肯定能夠豐收,蟲災肯定能夠過去。但不是所有的家庭都能幸運的買到這種農藥,更多的家庭還是在使用劇毒的1059,1059這種農藥不僅氣味難聞,而且對人的傷害很大,有人在地里的中間配藥,在距離地的七八里的地方就能聞到濃烈的農藥味,再加上是中午,藥性揮發,許多人因此中暑,當時這種農藥的管理不規範,好多人因為家庭糾紛,一氣之下喝葯的,就是用的這種農藥進行自殺,自殺時候的慘狀是口吐白沫、雙眼睜著,慘不忍睹,我見過一次就驚恐萬分。

除了棉花這種春種秋收的作物之外,剩下的當屬穀子和黃豆了。穀子的種植是用耬把種子密密麻麻播種的,因為穀子地里長出來的時候先是綠油油的一片然後是黃澄澄的一片,然後用鐮刀割下來,密密麻麻、成片成片的。穀子在生長的過程中,有一種草叫狗尾巴草,俗稱「穀穀友」,這種草在初期的時候與真正的穀子沒有什麼兩樣,從色澤、葉片的形狀到生長的特點、高度完全一致,只有開始吐穗的時候才能發現它們是有嚴格區別的:穀子的穗是帶粒的,越長它會越彎,因為穀粒會越來越重;而狗尾巴草這種是直直得向上長,因為它基本沒有穀粒,而且它裡頭的粒又小又癟,所以它無需被壓得彎下腰低下頭。當穀子長成穗的時候,這種狗尾巴草直直得在谷田裡向上生長,在風中搖曳,這時候大人們會安排孩子或者自己親手把這些雜草拔掉,留下的都是一片低頭吐穗的穀苗,等到秋天的時候,大片大片的麻雀會從四面八方飛來,在谷田的上空飛舞、嬉戲,一部分落下吃飽了再飛起來。這時候農民除了在地里扎一些稻草人以外,有的還敲鑼打鼓,甚至有的還讓一些老人孩子敲臉盆去嚇跑這些鳥兒。但是總有人不經意或空崗的時候,那些麻雀會飽餐一頓然後飛走告訴給同伴,然後又一片麻雀趕來吃飽又揚長而去,如此往複,這種情況一直到穀子收割打場完畢為止。

黃豆在種植的時候也是一壟一壟的,開始的時候是撒到地里埋好,然後用腳踩一下,使籽粒與濕的泥土緊密結合,一般情況下不用大規模的澆水。黃豆耐旱也耐鹼,整個夏天黃豆都是綠油油的,當秋風漸涼的時候,它們的葉子開始變黃,開出的紫色花朵也漸漸變成了彎月形的豆莢,豆莢鼓鼓的,有的三個粒、有的四個粒,先是綠色的,後來慢慢變黃。

也許有人問,為什麼不種花生,別的村有種的,而我們村沒有,因為以前有人試著種過,結果種子剛埋到土裡就被饞嘴的熊孩子們扒拉出來吃掉,後來用「666」藥粉拌起來再埋到地里,說是治蟲,但還是被孩子們扒出來在水裡洗洗繼續吃掉,因為花生是比較奢侈的,吃起來特別香甜,從那以後我們村裡就很少有人種花生,直到現在。

再說種到地邊的綠豆和紅豆。綠豆幾乎和黃豆一樣的生長季節,只不過它越長越高,然後直立的秧會卧倒在地上,如果沒用攀扶棍的話它會落到地上,紫色的小花開過之後,結出的是一串串的豆莢,有的六七個、有的七八個,長長的、扁扁的,有六七厘米長,裡頭長滿了綠豆或者紅豆,綠豆的粒是綠的,紅豆的粒是紅的,它們的植物外觀並沒有多少區別。深秋的時候它們還沒有完全成熟,這個時候籽粒已經長成,因為用手捏著豆莢的時候會有鼓鼓的感覺,這時候順便采幾把剛剛長成的嫩綠豆角或紅豆角,回到家放到鍋里一蒸,然後直接用牙去咬,這樣咬過後豆莢裡頭的籽粒就會被擠出來,嚼起來滿嘴濃香,有點豆沙的味道。當它成熟的時候就要及時採摘,一個重要的標誌就是豆角變黑,如果不採摘它就會自己炸裂開,籽粒也就會落到田野里,用幾天的時間全部采完,放到院子里曬一曬,這時的豆角在陽光下「啪啪」的裂開,籽粒就蹦出來,然後把它們收集起來,把豆角的皮拿掉,把一堆堆綠的、紅的豆粒分類裝起來去做綠豆沙、去做豆沙糕或做小豆湯喝,也是農村少有的一道美味。

「養育我的這片土地、和我生命一樣珍惜」這是騰格爾一首歌中的前兩句,每當唱起或聽到這首歌,我腦海中都會浮現出故鄉那片廣袤的黃土地以及生長在那裡的各種莊稼,總會不由自主地唱起騰格爾這首歌中的最後一句:

「我愛你、我的家,我的家、我的天堂……」

(文中圖片來自網路)

主辦:

金融文學創作中心

山東大學華夏文化研究中心中國金融文化研究所

金融文學網

山東金融書畫院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山東金融文學 的精彩文章:

人在旅途/馬勝利

TAG:山東金融文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