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五年後，沈小姐糾葛著分手還是結婚？

選自《愛人時尚》傾刪 作者：謝露晴

1

「沈喬琪，你到底想幹什麼？」李文奮力推開門，鞋子都沒換就下了樓。

沈喬琪在卧室里聽到防盜門又重又悶的一聲響，心裡忿忿地想： 有本事你別去小區門口的咖啡館呀！有本事你真離家出走再也不回來呀……

五年了，沈喬琪知道每次一吵架，李文都會穿著拖鞋去小區門口的那家「左岸咖啡」，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街景，也順帶等沈喬琪氣消了拿著錢包去接他「回宮」。

最開始李文死皮賴臉地對找上門來的沈喬琪說：「看你主動認錯並將懊悔之情付之行動，朕就原諒你了，起駕回宮，走著先。」 沈喬琪總忍不住笑著抄手在他腦門上打一巴掌。但現在，沈喬琪無比痛恨這個吵架的結局。怎麼說呢？就像泡了一天的峨眉雪芽，比白開水還沒勁。她甚至發現自己在說「有本事你就別回來」這樣的話時，心裡是暗暗希望這樣的結局發生的。

沈喬琪草草拖了地板， 把洗澡換下來的衣服一股腦扔進了洗衣機。洗衣機是小天鵝那種舊式的雙筒，一打開就發出轟隆轟隆的聲音，像火車從樓下駛過那般驚天動地。這簡直比家電下鄉產品還落後的洗衣機，五年前剛剛被李文從超市拖回家時，沈喬琪著實高興了一個星期，因為再也不用大冷天戴橡膠手套洗衣服了。沈喬琪想到這兒，愣了那麼半分鐘，果然如李文說的——人是會變的，沈喬琪你變了。

距離李文「離家去咖啡館」已經兩個半小時了，沈喬琪拿起風衣，想了想又扔在了床上。對，人是會變的。憑什麼五年來都是你離家出走我去接你？五年前沈喬琪23歲，剛剛大學畢業，走到哪裡人家都不免羨慕地讚歎：「呀，小姑娘真是青春！」現在沈喬琪28歲了，前幾天單位來了一個實習生，見到她一臉討好地叫她「沈姐」，聽得沈喬琪心驚膽戰。

五年前沈喬琪想到的婚禮是青青草地上，白色沙灘椅用蕾絲和花朵纏繞起來，她穿著定製的潔白婚紗，被一個帥氣的男人牽著手走過紅地毯，然後是巴黎的蜜月旅行。可是現在，她沈喬琪聽到的是一個男人在上個周末晚上宵夜完之後打著飽嗝說：「小喬，哪天咱去把證領了吧，我媽今天又打電話問我啥時候辦事呢。」

這突如其來的「求婚」讓沈喬琪有了片刻的情緒抽離：「你為什麼想結婚了呢？」

李文一邊剔牙齒一邊說：「這還用想呀？都這麼多年了，不結婚還能幹嘛？」

一個如此平淡的開始外加一個要多不耐煩有多不耐煩的結束，讓沈喬琪無語了半天。

那個本該愉悅的周末夜晚變得不歡而散後，沈喬琪就變得暴躁起來。李文摔門而出之前，坐在電腦前專心玩遊戲，沈喬琪想要拖地，讓李文去洗衣服，順便給她騰地方。李文嘴裡答應著，卻半天沒動。沈喬琪火了，把拖把往邊上一扔，衝過來就把電腦關了。

2

那天下午沈喬琪硬著心腸沒去「左岸咖啡」找李文回家。到了7點半，李文自己回來了，還提著西蘭花和胡蘿蔔，那是沈喬琪最喜歡吃的蔬菜。沈喬琪覺得自己再愛答不理地擺架子就真說不過去了，立馬接過菜來半開玩笑地問：「今兒陛下長腳啦？沒等著別人接就自己回宮啦？」

「朕心疼愛妃，怕這麼晚了愛妃餓肚子才自己回宮的。」李文還是那副賴皮的樣子，在某些時刻就像一個沒長大的小孩。沈喬琪不禁心下一暖。其實沈喬琪不是沒想過結婚，都28歲啦，身邊那些個同學朋友的，比她談戀愛晚了兩三年的都結婚了，唯獨沈喬琪和李文這對在大學時就暖昧、畢業後就住在一起的小情侶，遲遲不見啥動靜。每次跟李文倆人一起參加同學的婚禮時都免不了要被追問一一為啥還不結婚？

沈喬琪總是回答說：「快了快了！」在別人的婚禮上，總不好說出「婚姻是愛情的墳墓」這樣的話吧。

為什麼兩個人一定要結婚呢？這是沈喬琪一直鑽牛角的問題。而且這事還不能問李文，再說他不是也有態度了嘛，兩個人在一起這麼久了，不結婚還能幹嘛？周圍的朋友們也不能問，沈喬琪都能想出來那一定是跟李文一樣的答案。沒準，還會有人說這麼沒名沒分地同居著算幹嗎的？將來李文出了啥問題，你就會變成前女友。

人都說「三年之痛七年之癢」，沈喬琪琢磨著這話有點問題。按照她和李文的經驗，應該是三年不痛七年不癢。不痛不癢才是兩個人同居五年的感情真相。說到底，做文案工作的沈喬琪還是有點文藝青年的調調，在她看來，就這麼「不明不白」地將一份「不痛不癢」的感情推入婚姻的殿堂，是一件非常不負責任的事情。

結婚？結婚是一件多麼龐大的事啊！結婚之前，總要弄明白幾件事情吧？於是，吃過了西蘭花清炒胡蘿蔔之後，沈喬琪認認真真地把李文從電視機前拖到了陽台上。

「李文，你愛我嗎？」

「這還用問嗎？我做的菜都被誰吃了？」

「人家是正經問你呢！你可要考慮好了再回答。」

「愛……你今天到底咋了？」

「那你為什麼要結婚呢？」

「這不廢話嗎？我都跟你在一起這麼久了，我不跟你結婚那不太混蛋了嘛！再說，我們也真該考慮結婚了。」

「那意思是你不是因為愛我才想要和我結婚的，而是因為你覺得要負責任才肯結婚的，對吧？」

「你……這有什麼區別嗎？算了，不跟你說了。我的斯諾克比賽要開始了。」

李文轉身回到客廳，不再理會一直站在陽台上的沈喬琪。沈喬琪有些憤怒，但是她根本不想發火了，吵架有什麼用呢？一份蓋著「責任」這個大戳的感情，連吵架都是「吵、走、回」這樣的三部曲。沈喬琪的憤怒來自於一種自憐，想當年自己也算青春逼人端莊大方，如今怎麼就淪落到要靠人憐憫一份婚姻的地步了呢?

3

李文才是真正鬱悶的那個人。自從自己逼近30歲大關後，老媽就開始遠距離不間斷地電話催婚了。前幾天老媽還在電話里絮叨，說今年再不緊著把事辦了，下一年就是無春年了，總不能再等兩年再去結婚吧？

在這之前李文從沒將他和沈喬琪往「結婚」上去想，他甚至無法想像他和沈喬琪一人穿著西裝一人穿著紅旗袍該是什麼樣的情景。每次去參加同學婚禮，沈喬琪總忍不住偷偷地對李文說 「哎，倆人穿成這樣好傻的。新郎像門口的保安，新娘像飯店服務員。」

說的次數多了，李文也開始覺得婚禮上的兩個人就像兩個木偶一樣，被一個小丑般的司儀擺弄，既尷尬又彆扭。有一次參加完同學婚禮，說起婚禮上那個男同學的領導講話講了整整半個多小時，害得新郎新娘一臉賠笑地一直站在台上，李文就說：「小喬，咱以後結婚絕不請司儀，也不請領導講話。」

沈喬琪一巴掌拍在他肩頭：「哥們兒，你太有先見之明了，對了，我也不要穿旗袍，你也不許穿西裝打領帶，傻死了。」

這唯一一次關於結婚的對話就像生活里任何的瑣碎零亂一樣，很快就被拋諸腦後。當別的同事說起要結婚時女方家裡要房要車的苦惱云云，李文甚至有點慶幸地想，那個有點小聰明又有點小獨立的沈喬琪從不會逼婚，也不會說什麼有房有車否則不嫁之類的話。

當然那都是從前，現在李文開始以一個30歲男人的腦袋想問題了。他那天晚上提出要去領證，本意是想跟沈喬琪商量下買房的事情。他想的是，領了證，買的房子就算兩個人的共同財產了。他倆手裡一共有11萬存款，再加上他媽說要給他們的5萬，再借上點，付個七八十平米房子的首期就差不多了。結婚後兩個人花錢都節制一點，每個月付上叄千的房貸應該問題也不大。結果，這個被他想了一天的美好規劃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沈喬琪莫名而發的脾氣賭在了心口。

李文想，好啊，你不肯開口說嫁，我還不說娶了呢，看哪個到時候拖不起。

話是這樣說，李文還是一個人跑去看房了。自己坐在「左岸咖啡」的那個下午，李文已經想好了，他肯定是要跟沈喬琪結婚的，且不說兩個人五年的感情無法割捨，其實沈喬琪也是很好的結婚對象，比如她從來下管李文的工資，也不會追問李文把錢都花去了哪裡。他們的存款放在一張摺子上，沈喬琪雖然用的是自己的名字開的戶，但密碼是李文的生日，如果有需要，李文隨時可以取錢。

到底是因為責任還是因為愛去結婚，這不是李文想考慮的問題。他現在糾結於買一套現房還是期房。期房價位便宜些，手裡的錢，能多買三五個平方，現房的話，雖然貴一點，但是抓緊時間裝修，應該還能在結婚時住上。他思來想去，就算沈喬琪不要求，但能在結婚時就住上一套屬於自己的新房，她應該也會高興吧。

就在李文下定決心買下城南那套78平米的現房時，沈喬琪不見了。

4

確切地說，沈喬琪出差去了。李文拿著購房合同回家時，在電視機前發現了一張字條：「李文，公司安排我去上海出差，一個月後回來。我想，也許我們正好都需要這樣一段時間。」

就像自己精心編排的一場演出，剛準備登台，卻被告知觀眾退場了，李文沮喪極了，看了看購房合同，終究沒捨得撕，換了那張字條，狠狠地撕了個稀巴爛。

拖著塞得亂七八糟的行李箱坐上飛機時，沈喬琪才發現，她和李文五年來幾乎沒分開過。間或也有各自出差的情況，大都是一個星期就回來了。就連唯一一次青島旅遊，也是兩個人趁著年假一起報的旅行團。而這次出差，公司的安排是半個月考察市場，沈喬琪跟經理泡了半天，才徵得了同意，把半個月出差和半個月年假連在了一起。

「經理你看，我可以趁著休假期間把市場考察做得更細緻一些，還不花公司的費用，公司應該鼓勵我這種假私濟公的行為啊。」

其實，沈喬琪只是想通過這一個月來考察下自己，如果她能離開李文獨立生活，那麼她對李文的感情就是一種慣性，而不是愛情。如果沒了愛情，還結婚幹什麼！

才下了飛機，還未來得及呼吸下上海的高檔空氣，李文的微信就響了起來，沈喬琪打開看了一下：「沈喬琪，你個神經病，我今天把房子都買了，你還跟我說什麼需要時間！你想嫁就嫁，不嫁拉倒。」

這……沈喬琪還沒想好怎麼回復微信，李文的電話也到了：「沈喬琪你想幹嘛？是不是成心報復？也玩離家出走？」

李文的暴怒倒是沈喬琪沒有料到的，她突然意識到，自己這樣沒有任何前兆地就離開，確實是件不妥的行為。雖然出差是實，但李文那個榆木腦袋一定轉不過彎想到自己更深層的考量。

"李文，你看我也是突然接到的通知，走得太急，來不及跟你商量，對不起啦！別生氣，等我回去，就半個月嘛！」

不自覺間，沈喬琪的口氣就先不那麼理直氣壯了。

還真讓沈喬琪說對了，半個月後，經理就打來電話告知她暫時取消年假，因為公司有重要業務請她馬上回去。半個月來忙忙顛顛地在上海考察，晚上連個電話都來不及給李文打就倒在床上睡著了。等沈喬琪在機場看到李文揮舞著一個盒子拚命向她招手時，她飛一般地跑向了李文。那種感覺就像劫後餘生的欣喜和激動！

在這一刻沈喬琪才明白，所謂愛情，就算慣性使然，也會深厚得化不開，丟不掉。

「哎，你拿著這破盒子瞎晃啥呢剛才？人家接人都是舉個牌子什麼的，怎麼到你這兒改成舉盒子啦？」沈喬琪的興奮勁還沒過，這小小的責備也透著愉悅感。

「你看……」李文啪的一聲打開盒子，沈喬琪頓時呆住了。是一枚鑽戒，雖然小小的，沈喬琪也不知道是多大，反正她也不懂，但她卻感覺到了一種異常耀眼的光芒射向眼睛，弄得眼睛都想流淚了。

「有點小哈，沒事，等我以後給你買個大的，現在，咱得先把錢省下來裝修。」

簡簡單單的裝修，普普通通的婚禮，李文終於為沈喬琪披上了婚紗。那一刻，沈喬琪還是忍不住有點落寞，看來，還是這麼平常地就把自己嫁了。對於整個婚禮，沈喬琪只堅持了一件事，就是沒穿大紅的旗袍，而是自己選了一件玫瑰紫的韓式小禮裙，蓬蓬的下擺，剛剛好在膝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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