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佳肴-腌菜燒豬肉
腌菜燒豬肉
我是變俗了,每天圍繞著一個吃字!當你身處一個吃不愁的時代卻不能吃、吃不下是一件多麼糾心傷感的事。女兒說,你可以想你認為最好吃的東西,勾起吃的慾望,吃的美好……於是我腦子裡湧起兒時淹菜燒豬肉畫面,瞬間我的神經興奮,思維活躍,隨之而來就是口水滿溢口腔。這一招挺靈。改道的消化系統里,我聽到咕咕聲在腸道里運行,我彷彿聞到腌菜燒豬肉中香氣的升騰,聽到了它誘人的召喚。
60-70年代的農村,物質的匱乏是今天人很難相像的。布、糧、糖、煤一切都要憑票。對我們家來講4、5個孩子,就父親一個男壯勞力,想吃肉那真是一種奢望。母親因為孩子多,又無祖父母幫忙帶孩子,因此不能到生產隊上工,掙工分很少。為了彌補家用,她一刻也不閑著。家中養豬,讓我們看鵝、養羊,放牛,暑假割草、斫柴,為了生存,每個人都盡其力量。養豬的豬屎可以給生產隊做肥料,換工分,賣豬的錢用來稱口糧。但我們最關心的是賣豬的那一天,平時多麼小氣的母親也會讓父親買回幾斤豬肉。捆豬到毛公埠的板車上放著尖擔和繩索,換來的錢放在父母衣服的腰間貼身的某個部位。除了購置花布、油鹽醬醋必需品外,那一天必然會有那一刀新鮮豬肉:白嫩的豬肉,紅白相間、新鮮潤澤泛著油亮,連綁著它的幾根稻草也分外潤澤有光。
那一個晚飯,我們盼著,心裡跳躍著心思。我的肚子里唱著歌,口水總是咽不凈。炊煙里,滿是腌菜燒豬肉的香氣,至今也無法忘卻的鮮美。炊煙在村子的上空飄散,香味吸引了幾個孩子在門口張望,村子的狗也到門前遊盪。這時,我是搶不到幫忙燒鍋的,有大姐、二姐幫忙。我被吩咐到鄰村請外婆,等父親從田裡回來,桌子端上了一大碗紅紅的腌菜燒肉。明明鍋里還有一碗,但母親已經盛起將它放進櫥里,那是明天的儲備。母親說,有吃的時候要想到沒有的時候,生活教會了她過日子,算計的母親從來沒有讓我們大吃一頓過。一碗青菜、一碗大蒜昌著油色,有不同尋常的香,因為母親用幾塊肥肉給它佐料,常年必備的母親自製的醬瓣豆,此時我們已無眼看它。我們的全身心便是那藍邊碗里堆放的金色小山。腌菜金黃閃閃躲著紅白相間豬肉塊,白的油油閃亮,紅的粉潤鮮艷,它們在金黃的腌菜中半遮半羞,著實誘人。
腌菜是可以多夾一點的,肉是有限的,但我們已經很滿足了。對了,這一天母親會煮上一鍋飯,這個是管飽的。今日的腌菜與任何時候的腌菜是不一樣的。它香鮮無比,只須一點便可下飯數口。那紅白色的肉塊一點點在嘴中迴旋,人間美味便是如此吧。好吃!這一天,我們端著夾上豬肉的飯碗,用小手扛著,拿著筷子在門口或前往村口的風水樹下邊吃邊張望。那是一種炫耀,一種宣告,也是一種滿足。向上次饞我的二狗子面前晃悠,全然不顧他羨慕發亮的眼神,嚼著腌菜和點點的肉絲,吃的噠噠的聲響。眼神瞄著二狗碗中黑乎乎的醬瓣和腌菜,心中的得意就不提了。
……
時光過去了多少年,但母親的腌菜燒豬肉一直是我回家百吃不厭的一道菜。是我身體中胃腸對它的記憶嗎?但為什麼失去了胃,等我恢復後半年的某一天,那腌菜燒肉的香氣又讓我口水洶湧,原來它是我的歲月佳肴,已刻入我靈魂深處。
養豬
小時候60-70年代,我們所處的農村幾乎每家都養一倆頭豬。在人都吃不飽的年代,養豬的方法就是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青草、糠、洗鍋的泔水、淘米水等來作飼料,平時我們放學後主要任務就是割草餵豬,山芋藤也是很好的豬食。
為了讓豬長得健康肥壯又省錢,母親將山芋藤加上少許的南瓜或山芋切碎來煮熟。晚上,我們吃過飯後的洗碗水裡那最後一點油汁留在鍋中,母親將山芋藤切碎放在鍋中燒煮,等快好了就將米糠伴進去,然後蓋在鍋蓋,隨著豬的日益長大,食量增加,鍋蓋也蓋不住了,聰明的母親就換成一塊大的塑料布將鍋蒙上,灶下加把柴火,等幾個小時後才將鍋揭開,一股山芋滕夾著的怪味便瀰漫在灶間。
為了冬天豬有吃的,母親將一部分山芋藤晒乾,特別是收穫山芋後,滕還連根的部分,母親也要曬出來。晒乾後的山芋藤,母親到大隊部粉碎儲存,用它和糠、山芋等混煮後再餵豬。這些活,都是母親在操勞,看似母親不到地里去掙工分,但她為了這個家,每天辛苦到很晚。豬糞交到生產隊,作為田裡肥料折算出工分給記上。我們家一年要養四頭豬,分二次養。這個頻率算很高了。看到母親手拎豬食桶的腳步越來越沉重,我就知道那豬就到了賣的日子啦。而同時,母親就算計著父親出門捉小豬了。
買小豬是父親的差事。為了能在一天內將小豬買回家。父親是半夜起來,母親起床燒好早飯,會下一碗面,帶上幾個煮熟的山芋,將捉小豬的錢縫在父親的內衣口袋中,這點很重要。鄰村的貴頭捉小豬,錢丟了,回來是夫妻兩人的大開戰,結果老婆抱著農藥瓶就喝,差點出了人命。父親和幾個約好的村民,坐著拖拉機,要到很遠的溧陽上沛,有時也會金壇,因為,那地方的豬種好。母親說本地豬不好養,會生病、嬌氣,現在想來,從遺傳配種角度,那裡的專業的豬市場豬種肯定行。小豬是論斤兩計費,所以母親叮囑父親:不要貪小豬大,那是要錢的;你挑小一點、活潑精幹的就行,要看它吃食的狀態。聽到父母二人商量著大概要花多少錢,捉大約多少斤的小豬等等。
等小豬捉到家一般是傍晚了,有時也會是天黑了。母親對待小豬比待我們不知好多少倍。在我的記憶中,很少有父母的親近,更不要說抱一下我們。可小豬回來,母親馬上抱著它們,在小豬的脊背上點上紅,輕輕的將它們捉進大屋準備好圈欄中,反覆觀察。我們一群也是圍著它們,但絕不敢象現在的人親近寵物去摸它們,只有母親有這個權利。她悉心照料,觀察小豬的吃食狀況,晚上一有動靜還要起來看看。有一次捉來的小豬生病了,這可急壞了母親,她請了鄰村的赤腳醫生,給豬打針,喂米湯,日夜照料,勝過子女。我們也是悉心打豬草,因為那小豬是下半年我們的學費、衣服、口糧,是家中的希望,母親的辛勤的照料和那一桶桶豬食換來的錢,更是賣豬那一天必吃的腌菜燒豬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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