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洲窗：流光溢彩100年

最新 04-15

門窗是中國傳統建築中一部貫穿始終的大戲，有待今後細細道來。今天要說的滿洲窗，登場時間比較晚，距今不過100多年，但它一出場就光彩照人、贏得滿堂喝彩，甚至如今，再回首，隔著100多年的煙塵，它依舊流光溢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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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年，開平碉樓群被聯合國列為世界文化遺產，證明了它非凡的文化價值。

滿洲，是舊時對中國東北地區的別稱，但滿洲窗其實跟東北扯不上多少關係，它發源於嶺南，流行於嶺南，是地地道道的廣東特產。成百上千年里，與中原遠隔萬水千山的嶺南地區都是流放犯官罪臣的不毛之地，但到了「西風東漸」的19世紀，靠近南洋的嶺南地區不但成了進步思潮的溫床，湧現出了孫中山、康有為、梁啟超等一大批傑出人物，還是孕育新鮮事物的搖籃，散落在嶺南各地、洋溢著異域風情的碉樓和騎樓，恰是這段歷史的縮影和寫照。

? 滿洲窗是東西方兩種不同文化碰撞和融合的產物。

? 中國傳統建築文化中，窗戶不但用來採光通風，也用來借景，而滿洲窗不但可以借景，本身就是一道風景。

也正是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滿洲窗粉墨登場：採用傳統榫卯結構的木質窗框間鑲嵌著一面面彩色玻璃或玻璃畫，盈尺之間，西洋的熱烈、奔放與東方的含蓄、優雅攜手共舞。

? 100多年前，滿洲窗是晚清上流社會紛紛追逐的時尚。

即便在物質生活空前豐富的今天，滿洲窗也因融合了東西方兩種截然不同的美學而散發出奇特的美感、令人怦然心動，當它出現伊始，不啻是上流社會趨之若鶩的時尚、用來顯擺身份和地位的標配。有清一代，即便漸漸遠離了政治舞台，滿（族）人中的八旗子弟也始終處在社會金字塔的頂層，他們理所當然地成為這一時髦玩意的首批VIP客戶，「滿洲窗」之名由此而來。

? 在民間話語中，滿洲窗被鍍上了一層奇異的光澤。

「上有所好，下必盛焉」，回頭望去，100多年前滿洲窗的流光溢彩不僅僅出自五彩斑斕的玻璃，它以真面目走出王孫府邸、走入尋常百姓家之前，已在民間的竊竊私語中被鍍上了一層奇異的光澤，成為奢華和時尚的代名詞，就像民國初期上海灘的旗袍、馬車和留聲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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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0多年前，紫禁城率先用上了玻璃窗，那種感覺大概是：艾瑪整個世界都亮了。

歸根結底，滿洲窗也是一種玻璃窗——藝術化了的玻璃窗。因此說起滿洲窗，就不能不說說玻璃窗。玻璃窗在今天是很普通的東西，沒人會多看它兩眼，但無論在中國傳統建築史上，還是在中國古典傢具史上，玻璃窗的出現都是里程碑式的大事件。中國古代很早就有了玻璃燒制技術，但工藝非常落後，一直停滯不前，也就一直沒能造出真正意義上的玻璃；到了清代，玻璃作為舶來品大量進入中國，西方的製造工藝也隨之傳入，乾隆時期在廣州等地設立了玻璃燒造廠，生產的玻璃被源源不斷地運往北京供紫禁城使用，玻璃取代了原先的窗戶紙，極大地改善了採光條件，室內變得亮堂了，色澤深沉的紫檀傢具也隨之取代了黃花梨傢具，比起注重線條的明代傢具來，清代傢具更注重細節，從寫意走向寫實，雕飾繁縟的紫檀傢具從此成為清代傢具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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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方教堂常用彩色玻璃（畫）作為裝飾。

晚清到民國時期，玻璃窗在城市裡逐漸普及，在這一漫長的過程中，「紅豆生南國」的滿洲窗格外惹人注目。它生長、綻放在嶺南地區絕非偶然，而是天時地利人和共同作用的結果。19世紀的廣州不但已經積累了一定的燒制玻璃的人才與技術，還是當時舉足輕重的通商口岸，大量外國商人、使節與傳教士濱珠江而居，教堂與洋樓里五彩繽紛的玻璃窗讓當地的工匠和藝人讚嘆不已，他們從西洋玻璃畫中尋找啟發，又從國畫中汲取靈感，創造出中西合璧、別具一格的滿洲窗。

? 廣州陳家祠中的滿洲窗。

準確地說，滿洲窗上鑲嵌的不只是彩色玻璃，還有經過改良、本土化了的套色玻璃畫，通過蝕刻、磨刻、噴砂脫色等技術處理，用色調的變化來表現花鳥、人物乃至山水，上乘之作在日光或燈光的照射下呈現出豐富的光影變化，從不同角度看會有不同的視覺效果，其色彩靈動感毫不遜色於國畫，畫中深淺、濃淡、遠近、主次、虛實、明暗的變化，也和傳統水墨畫如出一轍。這種蝕花玻璃畫也被運用於門和屏風，效果也很驚艷。

? 在燈光、日光下，滿洲窗表現齣戲劇性的光影變化。

換句話說，是用西洋玻璃畫的工藝和技法來表現傳統中國畫。穿著西洋的外衣，底色還是中國的，從這個意義上講，小小的滿洲窗倒是踐行了洋務運動的大口號：「中學為體，西學為用」。

? 廣州西關的滿洲窗。

? 滿洲窗是嶺南傳統建築乃至嶺南文化的象徵符號之一。

滿洲窗不但和碉樓、騎樓是同鄉（流行於嶺南地區），也基本上和它們同齡（風靡於晚清到民國時期），從廣州鬧市的西關大屋到開平鄉間的碉樓群，但凡有洋樓的地方就有滿洲窗；它不但和碉樓、騎樓形影相隨，也和趟櫳門、青磚牆一道成為嶺南傳統建築的象徵符號。

?滿洲窗是廣東四大名園之一餘蔭山房的一大亮點。

? 餘蔭山房裡的滿洲窗。

在嶺南各地的中式園林、庭院和大宅中也時常能見到滿洲窗的身影，它的精神內核是傳統的、中國的，因此搭配傳統中式建築不但毫無違和感，運用得當還會令人眼前一亮。廣東古典園林素有「四大名園」一說，在梁園、可園和清暉園中，滿洲窗都是錦上添花、畫龍點睛的那一筆；位於番禺的餘蔭山房更是大量使用滿洲窗，將滿洲窗的絢爛之美髮揮得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