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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松:這個人是畢加索的知音

作者:趙松

「畢加索跑得比美快,這就是為什麼他的作品看上去很醜。」

此言出自讓·科克托1962年出版的《巴勃羅·畢加索:1916-1961》一書。他也是《遇見畢加索》(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的作者。

時隔近半個世紀,面對畢加索這個人,這位過去百年里最為複雜多變的藝術大師,一個絕無僅有的藝術現象,讓·科克托的看法其實並沒有多大變化,只是表達得更為直接而已。其實,他想表達的,始終都是這樣的觀點:畢加索超越了傳統,超越了身處的時代。

當然,讓·科克托從來都很清楚,「在所有時期,藝術總會引起誤解」。而這「藝術」,當然是指波德萊爾所說的「最新表達」,而非泛指。也正因如此,從「遇見畢加索」時起,讓·科克托就篤定地認為,自己理應擔起畢加索的藝術與時代、社會乃至大眾的「中間人」重任。事實證明,他做到了。

畢加索的創造力來自何處

無論是藝術上,還是世俗意義上,偉大的巴勃羅·畢加索所獲得的巨大成功都是空前絕後的。可是,在此之前,當他還只是旅居巴黎的一位西班牙畫家,只是「蒙馬特高地上的堂·吉訶德」之一的時候,讓·科克托就是最早認識到其藝術價值的少數人之一,也是畢加索最早的知音與最出色的解讀者。

「應該支持畢加索,這位畫家從來都只插手他看到的東西,並且遠離柏格森式的思考,就如神童遠離機會那樣。」讓·科克托寫道。「就像所有重大事件一樣,畢加索是自然而然出現的。」

隨即,他又進一步指出畢加索創新的根源:「或許,那些進行驚人舉動的最初的日子,和童年時光一樣,都是些玩耍的日子。這與任何人都無關。很快,這些日子就變成了上學的日子。但是,畢加索從未執教。他從不剖析那些從他袖子上飛出去的鴿子。他滿足於畫畫,滿足於獲得一個無與倫比的行當,並讓其為偶然服務。」

他用「詩的方式」返回現場

讓·科克托去世兩年後,也就是1965年,英國作家兼藝術評論家約翰·伯格在《畢加索的成敗》一書中就強調,畢加索所遭受的誤解、歪曲,要遠遠多於理解:

「畢加索的名字所造成的聯想創造了他人格的傳奇。畢加索是老夫還娶少妻,畢加索是天才,畢加索是瘋子,畢加索是當世最偉大的藝術家,畢加索是數百萬富翁,畢加索是共產黨,畢加索的作品毫無意義:小孩畫得比他更好,他在玩弄我們。如果畢加索能擺脫這一切,祝他好運!這是畢加索這個名字在歐洲所造成的聯想的一般情況。明顯的矛盾是可能的,甚至是必需的,因為日常的邏輯不需要也應適用於神話的人物。」

在約翰·伯格看來,讓·科克托也未能免俗地參與了「畢加索神話」的創造過程。他甚至認為「畢加索的朋友們所應用的意象都企圖貶抑繪畫的藝術。越看他們寫的文字,越讓人覺得畢加索的實際作品不過是附帶的」。但是顯然,他冤枉了讓·科克托。

約翰·伯格沒有意識到,讓·科克托是詩人。在這段話里,讓·科克托不只是在回憶自己早年為推介畢加索所做出的努力,當他把畢加索比喻為「形狀魔術師」時,在很大程度上他已令自己在想像中以「詩的方式」重返那個現場。

不僅洞察藝術,而且洞察人性

在畢加索剛出現的時代,最好的藝術批評幾乎都出自詩人之手。安德烈·薩爾蒙在《二十世紀》一文中寫道:「我們已經殺死了舊的批評。它已永遠地消逝了。交託到詩人手中的批評使得由臨時法官定罪或宣告無罪的這種批評變得不可能。正是詩人的批評讓公眾擺脫了那些最頑固的偏見。」但讓·科克托跟阿波利奈爾等詩人最大的不同,在於他跟畢加索一樣,從來都不會對所謂的持續發展和有內在聯繫的變化有什麼興趣,因為在他們眼裡根本就不存在什麼不可跨越的界限,而他在不同藝術領域之間的穿越強度,顯然跟畢加索在藝術風格上的跳躍強度同樣令人震驚。

作為一位幾乎想要貫通一切藝術領域的詩人,讓·科克托的洞察力不僅體現在藝術上,還體現在人性上。他太了解那些天才藝術家的內在特性了,「在締造者身上,必定有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而這個女人往往是令人難以忍受的」。還有,「相對於吉卜賽人和行軍者,我們都很敏感、易動怒」。

也正是基於這樣的認識,讓·科克托既能把那些貌似根本不可能合作的天才串聯起來,製造不可思議的藝術事件,也能隨時與他們分道揚鑣,各走各的路。而在他認為需要的時候,他也能隨時跟他們恢復友誼,毫無違和感,就像當年不再往來一樣自然而然。他很清楚,在真正的藝術家之間,世俗意義上的友誼是沒什麼意義的,真正有意義的地方,只有他們在精神上和創造性上的某種契合,哪怕只是很短暫地存在過。

當晚年的讓·科克托跟比他大八歲的畢加索重逢,並一起去西班牙看鬥牛的時候,相信他跟當年遇見畢加索一樣淡定自如,同時又充滿了熱情。他對畢加索的熱愛從未消失過,正像他在幾十年前所預言的那樣:

「至少,如果我垂下眼睛,我的目光仍有機會向畢加索致敬。」

讓·科克托自己就是個奇蹟

讓·科克托十幾歲時就結識了普魯斯特,文學、藝術天賦極高,性情落拓不羈,時而頹廢時而叛逆,有時機智優雅,有時敏感多變。他曾是吸鴉片者,也是雙性戀者,還曾是巴黎時尚的引領者,為此畢加索曾說過這樣的話:「無論在什麼場合,讓·科克托的褲線永遠熨燙得筆直完美。」

讓·科克托自比俄耳甫斯。但直到他去世36年後,1999年,法國迦利瑪出版社的「七星文叢」才終於收錄了他的詩歌全集;2003年,「七星文叢」又收錄了他的戲劇全集。這意味著,他終於以詩人的身份,進入法蘭西經典作家的行列。

作為20世紀絕無僅有的集詩人(20多本詩集)、作家(7部小說和多部隨筆集)、編劇(27部劇本)、電影導演(6部電影)、藝術家、舞蹈設計、藝術評論家、演員、設計師於一身的頭號雜家,或者說跨界之王,讓·科克托也飽受詬病。有人嘲笑他是文藝領域的變色龍,有人譏諷他是藝術圈的公子哥。而最尖銳的批評,則來自法國著名作家朱利安·格拉克,他認為,科克托直到72歲都沒有寫出一部成熟的作品。其實,關於這個問題,我們完全可以套用約翰·伯格評價畢加索的那段極有見地的話來回應格拉克:

「讓·科克托是未完成的——不是未完成的作品,而是未完成的經驗——大師。如果所有的作品都跟可見與不可見之間的對話有關,那麼讓·科克托的藝術,在它最深刻的狀態,自我定位於兩者之間的門檻,在存在的、剛開始的、未完成的世界的入口。」(本報有刪節,標題為本報所擬)

趙松:作家、詩人、文學與藝術評論家。1972年生於遼寧撫順,現居上海。著有《撫順故事集》《空隙》《積木書》《最好的旅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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