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畫了一幅誰也看不懂的畫

家裡的一面白牆就那麼空了一個月，我一直問他掛什麼好，他說他要自己畫。

昨天他終於動筆，畫了一幅叫做「春」的油畫。我怎麼也看不懂這幅看上去像是滿是枝杈、又或像是胡亂畫的一幅畫兒。可他說，那就是他心裡的「春」。再問時，他就說我是美盲，不懂藝術。他說這是抽象畫兒，藝術不全是具象的，抽象的也可以是藝術，而且藝術沒有標準，自己喜歡怎麼來就怎麼是藝術。

他站在那兩張碩大的畫板前，畫之前他讓我舉著空白畫板貼在白牆上。他站到門口那邊，上下左右地看，直到他覺得這個畫板的尺寸大小適合這面牆。然後，他讓我把那幅畫板放到一排紅色的椅子上，因為畫板面積大，家裡沒有足夠大的畫架子可以做為支撐。

他對著那兩幅畫板又繼續看了半天，這才動手從紙箱中拿出畫筆。一開始是調顏色。幾天前他就買了松節油和稀料，當時買回來時裝在塑料袋裡我還以為是他給我買的飲料。他調侃我說我就知道吃。

調好顏料，他就開始畫。這是我第一次看別人在我面前畫油畫兒，才知道一幅油畫兒怎麼完成。我問他多長時間能畫完，他說就一天。

他幹什麼都喜歡快，因為他沒有耐心。他說他成不了真正的藝術家，他不喜歡靜下心來細細地描摹。就像他寫書法，最近一直在寫狂草，寫的誰也看不懂。家裡有幅他的自畫像，我以為他用了很長的時間才畫完，誰知他告訴我說，他也是只畫了一天。

他是設計師出身，上大學之前也學過畫畫兒。所以畫畫兒對於他來說是基礎，也是一種愛好，但不是職業。他說他不喜歡當職業畫家，因為他喜歡經商賺錢。他更不喜歡當一個窮畫家，他畫畫兒純粹就是為了好玩兒。

儘管他不是職業畫家，可他比職業畫家還自信。也許這份自信勁兒就已經足夠是個當藝術家的料。他說他也許成不了一個藝術家，可他卻可以像藝術家一樣生活。

此時，他在畫布上畫出了許多粗線條，橫七豎八的。本來他想用黑色畫，可發現家裡沒有黑色，他乾脆改用了深藍色。用了深藍色之後竟也說服了自己，還是深藍色好，沒有那麼沉悶。我看他畫在畫布上的那些線條，怎麼也讓我想不到「春」。

他說他腦子裡的「春」就是生機勃發，是各種顏色的匯聚。開始他說畫「春」時，我告訴了他我想像中的春是一片嫩綠，他說我沒有想像力。他說，春天是萬物勃發的季節，各種枝椏上長出了各種顏色的花兒，所以「春」在他的眼裡是瘋狂的生長加上色彩斑斕。

畫完那些枝叉，他開始用一種嫩綠色往畫布的空白處點。他說你也過來點兩筆。我說我手都不分叉兒的人哪兒會畫畫兒，怕畫壞了。他說沒事兒，你過來玩玩兒吧。於是我拿著畫筆點了幾筆，可我更沒有耐心，點了幾筆之後我說我不畫了。

點完綠色他又開始點嫩粉，嫩綠和嫩粉在畫布上開始一點點的在空白出鋪開。這時，我似乎看出了「春」的氣息。點完之後，他說他有點兒累，坐在沙發上看著自己的這幅大作。他說畫畫兒其實挺耗費精力的，尤其畫油畫兒，要不怎麼好多畫家老了以後都不畫油畫兒了，改畫水墨。油畫既耗時又費神，不像水墨幾筆就勾完。

休息了一會兒，他又接著開始畫。有的枝椏被他加粗了線條，遠看時竟看出了水墨的味道。接著，他又開始用筆往畫布上甩，他說國畫里有一種技法叫潑墨。原來他是用畫國畫的方法在畫油畫兒。

看著他認真的樣子，我也跟著認真起來，慢慢地，似乎覺得他畫得也不錯。我發了個半成品給妹妹看，妹妹看完之後問我，這畫的是什麼呀？我說，畫的是「春」。妹妹委婉地說，看來他只能把畫畫兒當成愛好了。聽完妹妹的話，他說她根本不懂藝術。

波洛克的抽象畫

他說你們就知道畫個具體的東西才叫畫，你看過美術史嗎？有一種畫叫抽象畫。我趕緊打開百度搜索，搜索出什麼叫抽象畫。「抽象畫就是與自然物象極少或完全沒有相近之處，而又具強烈的形式構成面貌的繪畫。 但在一些人看來，抽象是一種不美觀的事物。其實這種觀點很片面，是不正確的理解。」如此說來，他的畫的確屬於抽象畫的範疇。

從中午開始畫一直畫到天黑，他的「春」終於畫完了。他又坐回到沙發里，他覺得他自己畫了一幅超牛的畫兒。他說，好的畫里是帶有畫家的思想的。

第二天再看他的畫時，我也看出了美感，不過覺得線條兒還是有些亂。我問他，這幅畫掛在家裡不會鬧心嗎？他聽完之後說，這幅畫跟家裡最相配，等幹了我就給它掛上。

我把這幅畫發在朋友圈裡，就是想看看有多少人點贊。結果不出所料，沒幾個人看得懂。好在，一個詩人點了贊，我說詩人看懂了你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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