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植物人」卧榻十年：老婆支持安樂死，親娘致信總統求救命

最近幾年在法國，「安樂死」成為媒體熱議話題。其中Vincent Lambert事件最具代表性。 Vincent Lambert2008年因車禍成為植物人。2013年起，他的治療醫生多次向其家人提議停止人工維持生命。家庭成員意見不一，此案一直訴訟到歐盟人權法庭。

2018年4月9日，Vincent Lambert的醫生再次向他的母親Viviane Lambert宣布，將在10天後對其停止營養和水分的人工供給。4月11日晚，Viviane通過《費加羅報》發表致總統馬克龍的公開信。

絕望母親：我兒子不是植物人，他現在是死亡計劃的一顆棋子

我的兒子恐怕命不久矣。他名叫Vincent Lambert，有一個女兒，平生沒有任何不良行徑。今天，也就是2018年4月9日，醫生對我宣布說十天後將開始對我的孩子實施漫長而緩慢的安樂死，我的孩子到時候會被活活餓死、渴死。

這周一，您在巴黎的聖貝爾納教會學校（Collège des Bernardins）說到了殘疾人與弱勢群體。您保證說：「我認為，我們可以建立一個高效的政治機制，擺脫日常生活常見的冷漠，實現人的尊嚴；這本來就是政治的首要任務」。

請容許我說一句，總統閣下：我的兒子不該死於飢餓和脫水，要是這樣，這能說是"有尊嚴的死亡"嗎？他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何要讓他承受這種痛苦？

Vincent Lambert的母親。

請允許我給您講述一下他的遭遇，讓您了解他的痛苦。

我的兒子Vincent，今年42歲，一次車禍給他落下了重度殘疾，意識微弱，不能再使用語言交流。但僅此而已！他並不是處於深度昏迷，也不是有病。我的兒子的性命不是靠著一架機器維繫的。他可以自主地呼吸。他早晨會醒來，晚上會睡去。當我們，他的父母，在他身邊的時候，他會有反應。他會用目光追隨著我們 ，有時候很急切。他的弟弟David在的時候也是這樣，他們兄弟二人感情很好。我們多次目睹他發出一些音節，我們還錄了一段。我們把錄像給專家們看國，他們嘖嘖稱奇，肯定說我兒子並沒有處於植物人狀態。

他一度不能做出吞咽反應，但後來可以了。我曾餵食物，他吃下去完全沒有困難。我們還把錄像給十幾個專家看，他們都確定說他可以通過訓練恢復到用口腔進食，但是要按照一個特別的復健計劃、在一個多學科團隊的指導下，在一個特殊的機構內接受訓練，要家人的協助要嚴格按照計劃執行。

然而這一計劃沒有付諸實施，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死亡計劃。Reims的一個醫生，完全不顧以上的這些建議，決定要給我兒子停止導管供應營養和水。不給他去別處接受復健訓練的機會。

Vincent，我的兒子，他是殘疾了，但是他到底還是個活人啊！

他處境確實悲慘，作為他的母親，您能想像我每天要經受怎樣的非人的煎熬和痛苦嗎？難道就因為這樣就要把他從世間抹去嗎？我的家人在這件事上意見不一致更是加深了我的痛苦。

與他情況類似的有1700人之多，我兒子本該被轉到專業的復健機構，卻被進行姑息療法，他沒有受到相應的治療，醫院沒有採用運動療法，如果採用，還能讓他的狀況有些好轉。有好幾家接受重大交通事故受害者的機構有意收留他，然而現在他卻在一家能力有限的醫院的姑息治療中心。

2015年6月，歐洲人權法院裁決醫生可以停止對Vincent Lambert的人工餵養措施，從而讓他安樂死。法國「雷奧內蒂法（Leonetti-Gesetz）規定，如果病人自己不再能表達意願，大夫有權作出採取「消極死亡協助」即「被動安樂死」措施的決定。

為什麼要這麼對待我的兒子？難道要讓那1700多個和他一樣癥狀的人也都去死嗎？

總統閣下，幾年前，2013年的4月29日，我在兒子的床頭眼睜睜看著他一點點死去。他只是殘疾，也並不是致命的殘疾，我卻看著他一點點地死去。我當時相當震驚：當時他們（醫院）在沒有通知我們的情況下斷了他的營養供給。Vincent在長達20多天沒有吃東西，他們當時還減少給他的水份供給，他當時已經脫水。Vincent當時看著我，他哭了。淚水從臉頰緩緩流下。在那一刻，我知道他受著痛苦的煎熬，但不是因為疾病，是因為我們拋棄了他，給他判了死刑。我當時花了十一天的時間來讓他們給Vincent重新裝上胃部導管來讓他進食。

這就是尊嚴？這就是醫學？我不相信！而且，我不懂是哪條法律，哪種政策想，並且認定，該拒絕治療，把一個活人處死！

Vincent自2008年以來就不能動彈，儘管曾經被斷食一個月，依然表現出了頑強的求生意志。我們諮詢過了25位專家，最後有書面證明：Vincent被斷食和減少水分補給31天依然存活下來，不可能有所謂的求死意願。

儘管如此，4月9號，星期一，有個醫生再一次地決定讓我兒子安樂死。這已經是第四次了。儘管這個醫生在書面材料中寫道：Vincent Lambert的意願不明確。在這種情況下，在還不確定他是否有求死意願的情況下，就讓他安樂死？他們可能會說這是一個醫學上的決定。但是這是錯的！Vincent不是將死之人，他不是生病，他不是在忍受痛苦。在醫生會診後，24位專家給Reims醫院寫了封信，信中寫道：Vincent Lambert並非處於「頑固的無理智狀態」。如果他要被安樂死，不是為了他的尊嚴，而是為了安樂死的主張。只是為了犧牲Vincent來做個例子。

總統閣下，我希望您能拔冗見一見我和熟悉Vincent情況的專家醫生，讓他們給您解釋一下Vincent的實際的身體狀況。

注

Vincent Lambert的父母、一個妹妹和一個弟弟都反對停止「治療」。相反，他的妻子、即Vincent Lambert2016年至今的法定監護人，及其他的6個兄弟姐妹都同意Reims醫療中心的決定。

歐洲多國通過「安樂死」合法化

「安樂死」法語為euthanasie，來源於古希臘語eu和thanatos，eu是「美好」的意思，thanatos是死亡。為幫助病人解脫身心痛苦，醫生通過醫學手段如注射藥物或停止治療，致病人死亡。「安樂死」和「醫療協助自殺」的目的是致病人死亡最終為其解除痛苦，但方法不同，後者指醫護人員給予病人相關藥物，自己結束生命。

2018年2月，義大利參議院以180票贊成、71票反對、6票棄權通過了「生物遺囑」法案。該法案規定，在成年患者有自主意識、完全了解病情，並可預見治療無法挽救生命或解除痛苦的情況下，有權拒絕接受全部或部分治療。

據悉，該法案的目的是保護每個人有選擇接受或拒絕治療的自由，也就意味著一些重症患者可以通過預先簽署文件的方式要求停止治療，選擇結束生命。雖然法案沒有提及「安樂死」或「輔助自殺」這樣的辭彙，但實際上允許病人拒絕或要求停止治療，這也相當於病人可以自己選擇結束生命。

對於未成年患者，法案規定，其法定監護人享有決定的權利，但需要參考未成年患者的意願。

近些年來，「安樂死」在義大利也成為爭議廣泛的話題。2014年，義大利著名音樂家Fabiano Antoniani因嚴重車禍造成高位截癱且雙目失明，生活非常痛苦。去年2月27日，Fabiano遠赴「安樂死」合法的瑞士，並在一家機構內選擇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Fabiano的決定在義大利引發熱議。一些民眾認為，一個人應有權力選擇是痛苦地活著，還是結束自己的生命。但在義大利，由於多數人信奉天主教，因此「安樂死」是非常敏感的話題。

隨著「生物遺囑」法案在參議院的通過，該法案正式生效。

在歐洲其他國家中，比利時，荷蘭和盧森堡三國法律中允許「安樂死」和「醫療協助自殺」，而瑞士法律規定了「醫療協助自殺」，但禁止「安樂死」。

法國「安樂死」合法化爭議大

2016年1月，法國通過關於「生命末期」的法案，法案沒有準許「安樂死」和「協助自殺」，但通過了病人可以獲得「持久且大劑量鎮靜藥物」的權利。

法國「尊嚴死」（Association pour le Droit de Mourir dans la Dignité ）協會副主席Jacqueline Jencquel接受《歐洲時報》採訪時曾表示，允許「安樂死」是人道主義行為。活著和死去應該以尊嚴為前提，但「有尊嚴的死」不是「應該」還是「不應該」的問題，而是選擇權的問題。法國人有選舉自由、同性婚姻自由，但沒有選擇死亡的自由，協會強調訴求重點是選擇的自由。

反對安樂死的「減輕痛苦而非致死」運動（Soulager mais pas tuer）聯合了諸多醫療從業人員和普通會員，反對一切形式的「安樂死」和「醫療協助自殺」，支持「緩和醫療」。他們認為：問題的關鍵在於法律和醫療是為了生還是為了死。如果選擇安樂死，我們如何做止痛的研究，如何更好的提高醫學水品，如何發展「緩和醫療」？

注

「緩和醫療」（soins palliatifs）已有近50年的發展歷史。1967年，英國聖公會護士桑德斯(Cicely Saunders)啟動了申格里斯多夫臨終關懷院，開始收治生命不超過6個月的病人，讓他們在生命的最後時光過得以盡量舒適、有尊嚴、有準備和平靜地離世。這種方法通常由心理輔導師，社工和志願者提供所需要的護理，除了減輕患者痛苦外，同時亦能減緩家屬的心理創傷和負擔。

2018年1月18日開始，法國「生物倫理公民代表大會」（Les Etats généraux de la bioéthique）就醫療輔助生育、安樂死、修改基因等問題展開為期六個月的討論，為法律修訂做準備。「安樂死」是政府要求加入的議題，相關問題除了安樂死和輔助自殺合法化，還包括護理人員道德責任，以防醫療進步反而導致人類痛苦和混亂狀況。

（歐洲時報/ 高俊青 編譯報道）

編輯：Thomas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