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武俠世界腦洞財經分析之東邪西毒：歐陽鋒的錢是怎麼賺來的？

之前談古論金發布了金庸武俠世界腦洞財經分析之東邪西毒：黃藥師的錢是怎麼賺來的？揭出黃藥師的財富來源於南宋海上對外貿易有關，本篇要說的是與黃老邪並稱東邪西毒的歐陽鋒的財富來源。

（歐陽鋒是《射鵰英雄傳》中的頭號反派人物，綽號」西毒」）

黃藥師歐陽鋒錢財的來源，是喜好金學的朋友關心的問題：

（黃藥師的錢都是哪裡來的略）同理歐陽鋒，作為養蛇大戶，蛇又不外賣，那那麼多的蛇天天都是要吃的，怎麼養得起的，難道他們都有自己的產業鏈嗎？

要解決這個問題，需要先從歐陽鋒的武器談起。

西毒歐陽鋒的武器是蛇杖，《射鵰英雄傳》中有詳細的描寫：

……一根彎彎曲曲的黑色粗杖，似是鋼鐵所制，杖頭鑄著個裂口而笑的人頭，人頭口中露出尖利雪白的牙齒，模樣甚是猙獰詭異，更奇的是杖上盤著兩條銀鱗閃閃的小蛇，不住的蜿蜒上下。

著名文物專家，考古學家孫機先生在《尋常的精緻》一書中這麼寫道：

東漢時，新疆一帶是我國通向西方世界的前沿。一些極典型的西方圖案不時在這裡發現的文物上出現。除豐饒角外，如上面提到過的雙蛇杖，在被斯坦因於新疆樓蘭遺址盜掘出土的彩色緙毛殘片上也見過。這殘片很小，地子呈深藍色，上面有一個青年的小部分面顏與其所持之雙蛇杖的頂部。雙蛇杖又名和平標，是希臘神話中眾神之使所持的信物。此杖至今仍成為許多國家的軍醫部隊的標記。而根據殘存的雙蛇杖，這一緙毛織物上的青年遂被確認為神使赫爾密士（Hermes），同時這塊殘片也就成為絲路上出土的重要實物史料了。它的年代亦相當東漢晚期。

嚴曉星先生在《金庸識小錄》中因為這一細節得到了考古學上的旁證，認定歐陽鋒的武器蛇杖就是改造過的西方神話里的雙蛇杖。

在大家的刻板印象中，葯毒同源，金庸先生筆下的毒手藥王同時是醫學聖手，歐陽鋒手持雙蛇杖又養蛇，似乎和醫學或者生物製藥有關，他的財富來源似乎也應該與此有關。

（上海交通大學醫學院LOGO，中間是雙蛇雙翼杖）

其實不然。

孫機先生是我們敬仰的學問大家，其治學以不忽細微、善於解剖，必有證據著稱，因此他說的這兩句話希臘神話中眾神之使所持的信物。此杖至今仍成為許多國家的軍醫部隊的標記非常注意其準確性，將雙蛇杖的定義邊界限定在許多國家的軍醫部隊的標記。

這是因為雙蛇杖和單蛇杖的出處和象徵其實是不同的。

（同時存在神使赫爾墨斯和醫神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古希臘文物）

在一個古希臘文物圖畫上，圖畫最左邊是諸神的信使赫爾墨斯（Hermes），手上拿的是雙蛇杖 Caduceus （Magical Staff of Hermes/Mercury），中間是醫神阿斯克勒庇俄斯（Asclepius，Asklepios），手上拿的是單蛇杖（Magical staff of Asclepius）,右邊是醫神的三個女兒健康女神許革亞（Hygieia）、全治女神帕那刻亞（ Panacea）和藥物女神阿克索（Akso），因為衣不蔽體被談古論金裁掉了。

（赫爾墨斯被視為行路者和商人的保護神，這個定義對本文非常重要）

赫爾墨斯也就是羅馬神話當中的墨丘利Mercury，赫爾墨斯是宙斯之子，在古希臘神話中，他是諸神的信使，也是商業、旅行者（行路人）、小偷和畜牧之神，同時也是雄辯之神和欺騙之術的發明者，等等。赫爾墨斯的魔杖名為caduceus，這個詞源於希臘文karykeion——使者之杖，其詞根為eruko，意思是克制、控制。

（傳說阿斯克勒庇俄斯化身成為蛇夫座，古代星圖中蛇夫座就被畫成一個手持巨蛇的人）

阿斯克勒庇俄斯是古希臘神話中的醫神，他的手杖是單蛇杖——一條蛇迴旋盤繞的粗製多結樹枝。單蛇杖早在公元前2000多年的閃米特文化中就出現了，因為蛇蛻皮象徵著新生，同時蛇穴居又能長年貼地遊行，所以它熟知一切草木的屬性包括藥性，因而單蛇杖象徵著閃族神話中的痊癒之神，後來逐漸演變成古希臘神話中的阿斯克勒庇俄斯之杖，也就是醫神的象徵，並進一步演變成為醫學和醫療的象徵。

因而，嚴格來說，只有單蛇盤繞的權杖才是醫學及醫學界的標誌，雙蛇杖是信使和商業的標誌，而不是醫學的標誌，當然，因為7世紀以後赫爾墨斯與鍊金術發生了聯繫，也可以說和醫學特別是醫藥間接有了一些關聯，但是這種關聯一來不直接，二來並不強。

所以，以專業和病人為中心的組織，比如世界上大多數醫學協會包括世界衛生組織，都使用了正確的或者說傳統的醫學象徵單蛇杖；而以商業或者軍事為核心的組織，使用的則是雙蛇杖。

（世界衛生組織標誌使用的是單蛇杖）

（復旦大學上海醫學院的LOGO在紋章學上更加正確一些）

在金老筆下，明確寫了歐陽鋒的蛇杖是雙蛇杖，大多數影視版本也是這麼表現的，只有個別道具用的是單蛇杖，那自然是不對的。

（徐錦江版歐陽鋒使用的是單蛇杖）

（頁游《新射鵰英雄傳》中的歐陽鋒也手持單蛇杖）

歐陽鋒使用的是雙蛇杖，比較主要的象徵是行路者和商人的保護神，相對次要的象徵是和鍊金術有關（西方屬金白衣白駝都是金老筆下的象徵）。

從這個角度看，歐陽鋒是陸上絲綢之路上一個重要的商旅中轉中心的老大兼礦產開採冶煉者，其財富的來源也主要出自這兩塊。

（遊戲中的西域白駝山，白駝山既是中轉站也是關卡）

當時的西域，西遼的附庸喀喇汗國（蔥嶺西回鶻）和高昌回鶻位於中西交通的要道，與東方的宋、金、西夏，西方的印度、阿富汗以及西亞、北非和東南歐都有貿易關係。貿易的貨物，自東向西輸出的主要是金、宋的女奴、古玩、絲綢和白氈等，自西向東輸入的主要是中亞和西亞的珠寶、玉器和香料等。此外，奴隸貿易還包括將北方游牧部落的屬民特別是欽察人，運往河中（中亞錫爾河和阿姆河流域以及澤拉夫尚河流域，相當於今烏茲別克全境和哈薩克西南部）和西亞地區充當馬穆魯克（Mamluk，也譯作馬木路克、馬木留克，主要指中世紀服務於阿拉伯哈里發的奴隸出身的軍人）。

我們可以發現，當時相關地區的奴隸貿易相當繁盛，這種貿易和單純的商業還是略有不同，對武力和計謀的要求較高，武力值爆棚又陰險狡詐的歐陽鋒正能在這樣的生意中遊刃有餘。

（張國榮飾演的歐陽鋒）

所謂西毒，並不僅僅指歐陽鋒擅於使毒用毒，也不僅僅指他行事狠辣，某種意義也反映漢文化背景的江湖對於歐陽鋒所涉足的主要生意的觀感。

至於歐陽鋒重然諾，講究（至少在表面上講究）言出必踐，和他身處的生意環境也有關，如果不是一口唾沫一個釘，在沒有法制和書面契約的奴隸貿易中，定不能形成個人品牌效應。

《射鵰英雄傳》第十八回《三道試題》里有如下的記載：

歐陽鋒笑道：「這三十二名處女，是兄弟派人到各地採購來的，當作一點微禮，送給老友。她們曾由名師指點，歌舞彈唱，也都還來得。只是西域鄙女，論顏色是遠遠不及江南佳麗的了。」黃藥師道：「兄弟素來不喜此道，自先室亡故，更視天下如糞土。鋒兄厚禮，不敢拜領。」歐陽鋒笑道：「聊作視聽之娛，以遣永日，亦復何傷？」

黃蓉看那些女子都是膚色白析，身材高大，或金髮碧眼，或高鼻深目，果然和中土女子大不相同。但容貌艷麗，姿態妖媚，亦自動人。

歐陽鋒千里跋涉來到桃花島，出手送禮，反映的還是本色當行的生意經，順帶教壞了歐陽克也是自然的結果。

然而，東邪黃藥師是這麼一個調性：

素來厭憎世俗之見，常道：「禮法豈為吾輩而設？」平素思慕晉人的率性放誕，行事但求心之所適，常人以為是的，他或以為非，常人以為非的，他卻又以為是，因此上得了個「東邪」的諢號。

歐陽鋒雖然毒辣，卻相對內斂很多，而且在禮法上自有拘謹處，比如和嫂子通姦生了私生子歐陽克，對外只稱為侄子。

歐陽鋒可能是西域漢人，也可能並非漢人，然而不管怎樣，從其所受文化和倫理影響看，雖然他學問不高，但在漢文化中浸淫甚多，後來的精神分裂，固然有各種原因，但多少也和他潛意識無法擺脫道德困境和情緒上的糾結有關。

（王家衛電影《東邪西毒》中的歐陽鋒是一個殺手經紀人）

錢尼瑪真是不好賺，對威名赫赫的西毒來說，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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