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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坐千頃雲,想念一個人

這種匠心之作,蘇軾那時候應該還沒有。

文|江徐

「到蘇州而不游虎丘,乃憾事也。」

蘇軾這句話,已然成為一句宣傳廣告語。其實,這很不對——讓蘇文公覺得到而不游成憾事的虎丘,乃是北宋時期的虎丘。光陰流轉,過客百代,這裡早已失去山林本相,所到之處無不袒露人工雕琢的痕迹與商業社會的標語。

雖說信步而行,卻也是有的放矢地尋訪,蘇軾的詩文可作導遊圖。千頃雲,便是我此行目的地。

蘇軾當年遊覽此山,留下《虎丘寺》,其中有詩句「雲水麗千頃」。明代文學家袁宏道,身囿官場,心系泉林,他任吳縣令時,近水樓台先得月,二年之內六游虎丘。辭官後故地重遊,寫下《虎丘記》,其中有「千頃雲得天池諸山作案,巒壑競秀,最可觴客」。到了清代,作為姑蘇本地人的沈復,更是方便與芸娘攜手登山,到此閒遊。中年受挫,妻子病逝,家破人亡,他開始著寫自傳體散文《浮生六記》,其中追憶:「芸娘獨愛千頃雲高曠,坐賞良久。」

循著這些文人墨客的詩文,我們依稀可見千頃雲當年模樣——高放空曠,視野遼闊,白日在此可遇農人荷鋤而行,夜裡可俯望姑蘇萬家燈火笙歌陣陣。

蘇軾曾在這裡放眼眺望,體驗到陸遊式的行至山窮,坐看雲起;袁宏道曾在這裡設宴請客,一邊歡聊暢飲,一邊覽巒壑競秀;芸娘與沈復情趣相投,曾在此坐享甜美時光……

喜歡這樣的開門即見山林,滿眼新綠。

及至今日,已不見雲水之麗、巒壑之秀,也不見雅人觴客,漁樵歸田。我坐於萬家燈火亭,向西,透過窗,可仰望被譽為中國比薩斜塔的虎丘塔;向東、向北,滿眼都是重疊山林的新綠,背後一面南牆,似在無聲提醒著遊客——到此可止步。

我坐在這裡,想著千年前的蘇東坡,想著三百年前的陳淑珍,想著這裡真真切切有過他們的足跡……

蘇軾看破人生,所以有詩云: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他來過,賞過,想過,愛過,痛過,傷過,苦過,悲過,然後歸去。

人生如旅,就像此次虎丘之行,本來可有可無,最終到來,站在這裡,想著這些,不過機緣所致。一個人,有來路,就得回去。哪怕過程中有疼痛,我們還是對人生之旅感到樂不思蜀,甚至害怕歸蜀。生死之間,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活著,何必糾結於俗塵執念,來去之間,何必不甘於失去?人之所以痛苦,是否因為記憶的區間,相比浩瀚歷史而言太過短暫?

蘇軾來過世間,來過虎丘,只是,從如今紅塵滾滾車水馬龍的背景下去看,他似乎沒有來過、沒有存在一樣,所有的文人墨客都沒有存在過一樣——來是偶然,短暫地存在,去是必然,永恆地消逝。

哪怕過去百年千年,萬年億年,哪怕地球重新一個輪迴,也不會有蘇軾到世間、到虎丘重遊一回。一切人,一切事,過去,也就永永遠遠地過去了……

這裡應該就是蘇軾所說的「入門無平田,石路穿細嶺。」

想到這裡,辨不清濕潤的是自己的眼睛,還是內心。我喜歡此刻的濕潤,也感受這份安靜之中帶著悲涼的濕潤。觀心自照,正如友人所言:雖未見悲涼未見願景,實是一種悲涼一種願景。

遇見屬於稀少,世間多則錯過。當我想起蘇軾,可以讀他留下的詩詞,在他文字里感受。平凡如我,能夠留下什麼呢?平凡如我,離開之後,才是真的不曾存在過一樣……

忘了誰說過,當我閉上眼睛,世界消失,當我睜開雙眼,世界重現。讓我難過的,是消失的瞬間,讓我竊喜的,是重現的剎那。難過,並非因為消失,而是心的不再感受。難過,並非不再感受——一旦消逝,連不再感受這一點,也不再感受,而是知道自己終有一天不再感受。難過,是沒有完全活在當下,忘記前後。

來得算早,遊人罕至。一個人慢慢看到自己有那麼一點想通、一念之間似有明白一念之間全然否定之際,孤獨才真正回到心中。

在此靜坐很久,風漸起,面前山林如海潮般柔柔翻湧,春光也已沒有早晨那麼透亮,遊客開始熙攘紛踏。有人摸著桌子,琢磨石頭的成分;有人向同行者發表「到蘇州來嘛就是賞賞風景」的論調;有人一邊舉著手機自拍一邊無心問道「錢塘江不是在蘇州嗎?錢塘江是看那個什麼來著」;有人集體喊完茄子又喊耶;有人站在一塊太湖石面前,探討它的價格……

俗世多庸眾,都不過是不曾、不能、不願懂得的浮花浪蕊,在此走馬觀花一回,收集些聊以作秀的資料,供日後炫耀。

虎丘塔下遊人如織,千人石旁熙攘如潮,卻也是空無一人,因為沒有誰,能夠像芸娘那樣,尋安靜一隅,坐賞良久。

江 徐,

80後老少女,自由寫作者

煮字療飢,借筆畫心

ID :jiangxv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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